《幽澜暗香》藤雅枫

10、第十章

　　夏日的清风缓缓掠过，如同母亲抚摸着熟睡婴儿般温柔。皎洁的清辉撒了一地，柔和的月光照亮了宽敞的山洞。
　　一只鸟在山洞里不停地飞翔，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不绝于耳。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飞出的一只鞋直接将鸟打落拍晕。
　　“吵死了！”碧悠，也就是狐妖气呼呼地走下床，将已经晕死过去的青鸟拎了起来，回头看向咬着香蕉的沐澜，问道，“这么处理？”处理的东西指的当然是可怜被拍晕的青鸟。
　　沐澜一口就咬掉半条香蕉，瞥了眼碧悠手上的青鸟，然后又一口地将剩下的半条香蕉咽下肚子，接着往后一丢，准确地丢到已经堆成小山状的垃圾堆，“丢到一边去。”
　　“那样就算了？它烦人得很呢！”碧悠拎着青鸟往旁边一甩，直接丢到不远处铺了一层软绵绵的床铺上——看样子临时搭建的。
　　“哎！我说你怎么将它丢到我床上了？”沐澜见了不满地嚷嚷。
　　“哼！要不是看着你的面子上，这只鸟早就被我烤着吃了。”碧悠慢慢地爬回床上，不屑地瞄了眼青鸟。
　　沐澜半卧在软榻上，从旁边放满了吃的案桌拎起一串葡萄，边吃着葡萄边说：“不用看我的面子，那只鸟虽然烦人了点，但是好歹是王母娘娘养的。你要是真的将它烤了，恐怕你位列仙班后的日子不好过。”
　　“哼！没骨气！”碧悠不屑地冷哼。
　　沐澜瞥了眼碧悠，坐起来说道：“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想要逍遥就要懂得变通。”
　　“我看你是没胆吧？”
　　“哎，等你做了神仙就知道神仙不易当了。”转眼间，沐澜就将手上那一串葡萄啃得只剩梗子。
　　碧悠不屑地撇过头，“我说沐澜啊，你在我这呆了五天，什么风头都过去了吧？”
　　沐澜抬起头看了眼碧悠，从案桌上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再过几天吧。”
　　“还过几天？！”碧悠从床上跳起来指着沐澜吼道，“你一来就开始吃，你还没有吃够吗？你看我这就快成垃圾堆了！”说着，指着小山状的垃圾山。
　　“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不是应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吗？”沐澜站起来，往自己临时搭建的窝走去。
　　“但是你也太……况且你老娘已经打算将你二姐代替你嫁给那小子了。”
　　“嗯？”沐澜停下转身看向碧悠，“你怎么知道？”
　　碧悠用看白痴的目光看向沐澜，慢悠悠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我这一千年可不是白过的！”
　　“那，叶凯卿是不是已经答应娶我二姐了？”沐澜快步走到碧悠面前，一把抓住碧悠的手问道。
　　“没有，被你娘吓跑了。”碧悠幸灾乐祸地笑道。
　　“啥？”
　　“你娘也太彪悍了，居然想让你姐嫁给他。呵呵，不过，他倒是机灵，一看不对就溜得没影。”碧悠同情地看向沐澜，然后拍了拍沐澜的肩膀，“兄弟，我终于知道你这十年不好过啊。你受苦了。”后面那一句用异常悲惨的口吻说出，好像在讲述什么惨剧般。
　　花大嫂的确够彪悍的，而自己这十年过得也的确够悲惨的！
　　沐澜抽搐了两下眼角，一把拍开碧悠的狐爪，然后走到床前，拎起床上的青鸟的一只脚往床尾一扔，然后倒下；而青鸟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重重地稳稳地着陆在床位角落的一堆脏衣服上。
　　“喂！”碧悠走到床前推了推沐澜。沐澜不耐烦地转了个身。
　　“你什么时候回去啊？”碧悠边推边问。
　　“好啦，好啦，我明天就回去，行了吧？！”沐澜不耐烦地挥动着爪子。
　　“那就好！”碧悠眉开眼笑的就差没起来唱歌跳舞以示庆祝。
　　话说那天沐澜从银兰手中逃脱后就直奔狐狸窝。那时候，沐澜刚进窝就看到碧悠正搂着一只雌狐狸，一仙二狐顿时呆住，最快回过神来的沐澜直接飞扑到碧悠身上，同时哀求碧悠要收留自己。对于沐澜的出现，碧悠可谓万分震惊。但是对于别人打断自己的忍了一千年的“好事”，实在是……不过，最后还是拗不过沐澜，让沐澜住了进来。朋友嘛，朋友有难，当哥们的当然要顶，可是这一顶就顶出事了。先不说是沐澜这个大胃王（其实不是，只是沐澜很喜欢水果）将水果全部抢去，接着就是每三个时辰频率制造一座垃圾小山，最重要的是谣言盛传……
　　可怜的碧悠，如今看到族人都觉得尴尬万分，花了千年树立起的伟大形象哄然崩塌。不过幸好碧悠是一族之长，而且还解决了不被猎杀的危机，所以谣言很快就止住。不过，在族里巡视的时候，偶尔会有那么一两只雄性狐狸给碧悠抛媚眼，碧悠那时候见了就头皮发麻了。
　　早晨的阳光蒙着一层纱，轻柔柔地洒在碧悠的床上。碧悠睁开懵松的眼，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将目光看向沐澜的临时小窝——上面已经没人的！
　　碧悠没注意什么，下床，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从案桌里拿了一根香蕉，慢条斯理地刨蕉皮，咬了一口后，碧悠感觉有点不对劲。
　　今天好像多了什么，同时又少了点东西……
　　碧悠咬着香蕉歪着头看向沐澜的临时小窝——小窝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床上的脏衣服不知道哪去了，被拍晕的青鸟不翼而飞，沐澜没有如昨天那样瘫痪地躺在上面。
　　嗯！沐澜！沐澜呢？！
　　终于想到少什么了多了什么了！沐澜不见了！水果有了！
　　碧悠手拿着咬了一半的香蕉，嘴里含着另外一截，嘴巴微张，目光呆呆地看着那个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小窝好一会儿。
　　这个沐澜，走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沐澜拎着青鸟的一只脚丫子一晃一晃地往花家走去。
　　天还有亮沐澜就从狐狸窝里爬出来，为的不是早点回去而是为了能收集太阳未出来的晨露——那是酿酒的好水源啊！虽然花费了一个早上才收集了那么一小壶，但是也算是不错的了。
　　突然，沐澜感觉到手被啄了一下。
　　将手拿上来一看，沐澜嘿嘿一笑，“醒了？”
　　青鸟扑腾了几下，沐澜也放手让青鸟飞起来。青鸟围着沐澜转圈，边飞边吵，“那只可恶的狐狸居然敢将本鸟打晕？！等你成了仙看我不整死你！blabla……”
　　沐澜含笑不语看着不停扑腾不停说着往后怎么折磨碧悠的青鸟——碧悠啊，你已经惹上了一只最不能惹的鸟了，仙途堪忧啊！
　　其实，沐澜的幸灾乐祸并有实现，反而一直和碧悠作对的青鸟下场不是一般的惨——当然这是很后很后的后话。
　　沐澜看了看东方泛白的天空，又看了看空空的双手。
　　是不是应带点东西回去呢？
　　想着，转身走入山林。
　　金兰端着水走出门——在门口洒点水可以减少灰尘的飞扬。刚要往回走的时候，金兰突然整个人僵住。
　　“三、三妹？！”“砰”的一声，金兰手上的水盆掉落在地上，然后快步走到沐澜面前，惊慌地摸着沐澜的小脸，“怎么弄成这样？”
　　“没事！”
　　“没事？！这哪里是没事了？快，快进去！”说着，金兰一把将沐澜拖进屋。
　　金兰啊，你漏了一个水盆啊。
　　花弧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一脸秘密麻麻伤痕的沐澜，震惊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了？”
　　“姐，这是我打的野鸡，等一下炖了给弟弟吃吧。”沐澜不以为意地将挂在身上几只野鸡塞给金兰。
　　“还炖什么，来，我先给你敷药！”说着，金兰就要脱沐澜的衣服。
　　“大姐！”沐澜马上跳开，“不用了，受那么点伤，流那么点血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伤的是脸不是身体，不用脱衣服了。”
　　“但是，你的伤……要是你身上有伤……！”金兰捂着嘴说道。
　　“没事，没事，我又不是靠脸蛋过日子！”沐澜现在的脸血丝满脸，好像被猫抓了般。沐澜才不要好不容易弄花的脸被复原！
　　“什么事啊？一大早的。木兰你还知道回来……啊！”花大嫂抱着花叶开走出来，见到沐澜的背影正要怒叱一番，但是一看到沐澜转过来的脸后，不但自己吓了一跳，还成功地将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怎、怎么回事啊？！”花大嫂快步走到沐澜面前，惊恐地指着沐澜的脸。
　　“没事，”沐澜摆着手笑道，“我又不是靠脸蛋过日子，何必在乎呢？”
　　“三妹，话虽那么说，但是你这样……”金兰看着都揪心啊。
　　“没事，没事！”沐澜笑着站起来，“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
　　“要是留下疤痕怎么办？”花大嫂担忧地看着沐澜的脸——要是那位叶公子看到木兰一脸的疤痕然后不要木兰怎么办？
　　对于花大嫂的小九九当然无人知晓，但是沐澜看到花大嫂那担忧的目光中尽是计算，背脊阵阵发寒。
　　“男子汉大丈夫，有伤痕才是真英雄！”沐澜豪气万千地说道。可是这句话刚出口，花弧毫不留情地给沐澜的脑袋一个暴栗。
　　“嗷！爹，痛啊！”沐澜抱着脑袋看向花弧。
　　“你！你！你！你一介女流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花弧几乎被沐澜气晕。
　　沐澜听了心里也委屈啊。自己明明是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还真不知道倒了什么血霉，居然赶上这么一滩浑水！
　　“你，从今天开始，乖乖地跟你姐学针织女红！”花弧一手抖着食指指着沐澜，一手捂着额头说道。
　　“可是，是爹你忘了你跟沐澜说过的话了吗？”沐澜一听要学什么针织女红，日后左织布又绣鸳鸯蝶恋花，要是被天上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听了还有脸子吗？不要！不要！绝对不要！
　　“啊！我那时候到底撞了什么邪要教你武艺啊？！”花弧此时真是无力问苍天了。
　　沐澜瞟了眼花弧，心里说道：本仙还需要你教吗？当初哥哥们对本仙的训练比你还残忍呢！
　　对于沐澜的意外暂时性毁容，花家村是一致的不让沐澜出村。一是怕沐澜再有什么好歹，二是沐澜越来越标致，大伙还想多看几年呢（虽然现在容貌被毁）。三嘛，被奉为花家村的村花一朵的沐澜（沐澜本人并不知道），要是被外人知晓沐澜容貌被毁，恐怕是无日安宁。
　　被禁足的日子，沐澜过得并非十分无聊。除了不能时常和大伙们打架、打劫、逞英雄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对于自己的毁容事件，花大嫂一直都在意得很。貌似那个叫叶凯卿的家伙得知沐澜的回来特意来了，不过被花家村村民挡在村外。沐澜得知这件事后，决定将仙术的时间无限期延长。可惜有种叫人算不如仙算，先算不如天算。
　　这天，沐澜顶着一脸密密麻麻的疤痕在自家后院练枪术，突然一阵怪风吹了过来。沐澜还没有回过神，沐澜就被风刮走，而刚走到门口要叫沐澜回屋的金兰可就被吓晕了。
　　风将沐澜带到山林里，然后毫不温柔地将沐澜扔到地上。
　　“嗷！”沐澜再一次为自己的臀部哀号。
　　“这是怎么回事？”突然一只手捏着沐澜的下巴将沐澜的脸托了起来。
　　“诶？”沐澜抬头一看，呆了。
　　眼前此人，一身青衣，墨发垂肩，只有一只淡蓝色的发簪簪住。
　　“摇光星君？！”沐澜惊呼。
　　没错，此人正是廉贞星，北斗七星中的第七颗，也是摇光星。
　　北斗七星，第一天枢宫，为司命星君；第二天璇宫，为司禄星君；第三天玑宫，为禄存星君；第四天权宫，为延寿星君；第五玉衡宫，为益算星君；第六开阳宫，为度厄星君；第七摇光宫，为慈母星君，总称七司星君。（摘自《上清经》）
　　而北斗七星分别为：贪狼、禄存、巨门、文曲、武曲、破军、廉贞。贪狼是北斗七星中的第一颗，也就是天枢星；禄存是北斗七星中的第二颗，天璇星；北斗七星中的第三颗，天玑星；第四颗文曲，天权星；第五颗武曲，玉衡星；第六颗破军，开阳星；最后就是廉贞，摇光星了。
　　“沐元君啊，我们几天没见而已，怎么弄成这副德行了？”摇光恶趣味地笑着看着沐澜。
　　沐澜一手拍到摇光的手，盘起腿，一只手支撑着下巴瞅着摇光，不耐烦地问道：“说吧，你下来干嘛？为何将我带走？”
　　相对于其他神仙，沐澜与七星宿中的摇光可谓最要好，当然不排除摇光喜好喝酒的特殊原因。所以，沐澜对摇光的态度才会那么随意，要是宸帝君，沐澜还不快快打起精神，规规矩矩？！
　　“你还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呢？”说着，修长的手指摸向沐澜的花脸猫的脸。
　　沐澜不屑地冷哼一声，撇过头，躲开摇光的手，“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
　　摇光本事弯着腰的，现在也蹲下来。
　　“为何要那样做？”摇光脸上写满了好奇。
　　沐澜白了眼摇光，“要是有人跑来说娶你，恐怕你弄得比我还要夸张吧？”
　　“有人向你示爱？！”摇光一爪子抓起沐澜的手，兴奋得如同得到奖赏的小狗，现正摇着尾巴，跋着主人。
　　“喂！我说你是不是太过兴奋了？”沐澜甩掉摇光的手，不悦地说道。
　　“我活了千年还没有跟我示爱呢！”
　　“要是有人向你示爱你会怎么样？”沐澜问道。
　　“当然是……是……呃！我也不知道耶……”摇光兴奋地说，可是说着就没了下文，可怜兮兮地看着沐澜。
　　沐澜捂着额头，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突然猛然将头抬起，紧盯着摇光。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何将我带走！”
　　摇光一手搭在沐澜的肩上，笑呵呵地说道：“几天没见，想你了，所以就下来找你了。没想到几天没见，怎么变成这副摸样了？”指的是身体。
　　沐澜朝天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我下凡是为了那株桃树啊？”
　　“知道啊。太上老君为了不让你在凡间滞留过久而让你的仙气和仙术暂时被封住……”摇光捏着下巴说道，想了一会儿，转过头看着沐澜，“但是和你现在又什么关系？”
　　这个可恶的太白星君！
　　“还不是太白星君摆的乌龙！”沐澜有气无力地说道，“那时候我被带到南天门，太白星君将那封住我仙气和仙术的仙丹给我，结果弄了一颗转性丹，然后就成了这样了。”
　　摇光同情地看向沐澜，“你也太倒霉了。”
　　“嗯，是挺倒霉的。但是……”沐澜揪着眉头闭着眼捏着拳头说，“你能不能不要搂着我的腰啊？”
　　“怕什么，你现在是女子，让我多搂一会嘛。以后就没机会了。”说着，摇光整个人贴在沐澜身上。
　　沐澜额角青筋隐跳，“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摇光笑哈哈地放开沐澜，“哈哈，好啦，不玩啦。”摇光站起来，同时也将沐澜拉了起来。
　　沐澜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和树叶，抱怨地说，“我说，你那样子将我拐来，等一下我怎么给家里的人解释啊？”
　　摇光搔着后脑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着沐澜。沐澜似乎也知道摇光就是这副德性。
　　“帮我解开这个仙术吧。”沐澜哀叹一声，看来只好将山神搬出来了。
　　“怎么你要变回来？”摇光边问，手指在沐澜脸前一挥，然后画了个复杂的花纹，一阵白光从哪个花纹中散出，沐澜脸上的伤痕慢慢地退去，最后完美无瑕，或者说现在更加美。
　　沐澜至始至终闭着眼，不知道摇光用什么样的仙术，要是知道摇光给你解开自己上的仙术同时又给自己用一个环形术的话，沐澜宁愿面对花家人的质疑也不要让摇光帮忙。不过，可惜沐澜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