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猫之后》第三只李子

2、第二章

　　他变成猫了，还是一只被挂在树杈子上的黑猫。

　　是了，作为人类的林溪应该是已经死了。

　　昨晚坠入黑暗时响彻耳边的那一长声机器的蜂鸣就是他完全失去生命体征的警报声。

　　林溪努力过，医生和护士们也都尽力了，奈何已经破败不堪的身体确实是救不回来，大家都无能为力。

　　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有好结果，林溪最后只能坦然面对。

　　在情况还没恶化到不能从病床上脱身之前他已经和这个世界好好告别过了，所以就这样结束了好像也没什么遗憾。

　　该来的总会是会来，也确实来了。

　　黑猫应该也是已经死去了。

　　林溪还记得他小时候去乡下老家过暑假，那时候农家养的猫要是死亡了的话就会被主人像现在这样挂在树杈上。

　　不知道算不算幸运，已经死亡了的一人一猫又活了过来。

　　黑猫是身体复活，而他是灵魂复活，这应该是双赢了吧。

　　才死过一回，林溪不想马上就死第二次。所以接下来的人生就算是作为一只猫，他也想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的第一步就是熟悉新身体。

　　人类所习惯的直立行走显然不适合现在的猫身，为了不从离地一两米高的树杈子上失足落地林溪谨慎地待在原地。

　　什么时候身体完全受大脑控制了他就什么时候下树。

　　先做最简单的。他趴在树杈子上试着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活动活动手脚。猫爪一握一松，隐藏在肉垫里的指甲尖尖时隐时现。

　　没几下就能灵活控制四肢了。

　　唯一不听大脑使唤的就是猫尾巴，毕竟前面当了二十多年的人，从来没有过有尾巴的体验，因而他需要更长的适应时间。

　　而且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吗，猫咪和它的尾巴是两个物种，或许对于猫来说尾巴本来就不好控制。

　　试着用力甩几下不听话的尾巴后林溪佛了。算了，淡定！管不了就不强求。

　　没想到歪打正着，佛了的林溪反而找到了熟悉身体的高效率方法——放开大脑的控制，让身体自己管自己。

　　黑猫已经是个成熟的大猫，身体各方面都很正常。少了身体里面那个人类灵魂的瞎指挥，肢体动作反而协调了很多，甚至尾巴也不乱晃了。

　　不去刻意控制，身体的所有动作都在无意识之间完成，行走跑跳就如呼吸一般自然。

　　做好心理准备后，林溪后腿一蹬，整只猫从一两米高的树上一跃而下，灵巧地落在了树下柔软的草地上。

　　好厉害！

　　比起后期无时不刻在犯病发痛的人类身体，在落地的这一秒，林溪对健康敏捷的猫身更加满意。

　　有厚厚的肉垫隔着，他从高处跳下踩在地上一点动静都没发出。

　　变成了猫，视野里的一切好像都变大、变高了，林溪昂起圆圆的猫猫头以一个全新的视角打量起这个世界。

　　“咕噜咕噜……”

　　然而，世界还没看够，肚子却先饿了。

　　荒郊野外别的没有，各种小动物到不少。只要本事够，食物到处都是。

　　以他现在灵敏了几倍的听觉，林溪发现草丛里、灌木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就一直没停过。田鼠、野兔、麻雀、蛇、小蜥蜴、蜘蛛……应该都在猫的食谱上。

　　只是活的野生动物，那些没有经过处理的生食吃了对身体是不是会不太好？

　　林溪的犹豫在一阵阵挠心挠肺的饥饿感下渐渐烟消云散，不吃那些就会被饿死。

　　为了活下去，这些问题应该都是能克服的！

　　不得不说某人还是太天真，大自然真那么好混？

　　很快，现实就给他上了一堂课。

　　“啾啾……啾！”

　　前方十米左右的草地上有一只黄褐色的麻雀正在啄食草籽，圆滚滚的小肥啾成了林溪这次行动的目标。

　　他伏低身子，从下风处一步一步地慢慢接近目标。

　　借着旁边茂密的低矮灌木的掩护，猫科动物顶级猎食者的身体素质让他顺利接近了麻雀。

　　此时猎物还在欢快地大快朵颐，一面吃还一面发出清脆的鸟鸣来呼朋引伴。

　　林溪定在掩体后面，他要找个绝佳的出手机会以求一击致命。

　　麻雀左侧一尺的草地上有一小丛颗粒饱满、颜色金黄的成熟草籽，那里肯定会是它接下来的觅食地点。

　　做出预判后，他便开始行动起来。

　　趴在草丛中的黑猫身体微微朝左侧，把行动的正前方从小麻雀微调到了那一小堆草籽那里。呼吸也随之放缓放沉，变得更长更轻。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蓄势待发。

　　一旦那只麻雀往既定的方向去了他就会一跃而去用锋利的爪子拍击它。

　　林溪确实是做了正确的预判，人类的脑子还算好用。那只圆滚滚的小麻雀在接下来的两分钟里确实是慢慢朝着既定目标过去的。

　　猎手和猎物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一定会成功。

　　但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大自然里真正的现实就是，食肉动物大部分时候都是要饿肚子的。猫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影响捕猎的因素有很多。

　　林溪好像有了特别致命的一点——他运气不咋好。

　　就在小麻雀即将到达行动地点时，林间的风向突然变了，他由下风位瞬间反转变成了上风位。

　　猫身上的味道被猎物闻到了。

　　察觉到情况有变，林溪想也不想地就提前发动了攻势，四肢用力一蹬，两个前爪张得大大的。

　　他铆足了劲朝麻雀扑过去。

　　误差只有0.1秒，希望能补救。

　　补救不了，麻雀在他的两个前爪子彻底笼罩住它之前奋力逃窜，一眨眼就飞到了他够不着的高地。

　　不仅如此，麻雀受到惊吓之后便开始叽叽喳喳叫了起来，它逃了，被它的叫声提醒的其他鸟儿也纷纷展翅离开这片危险地带。

　　行动失败。

　　这是林溪第五次捕猎失败，前面的尝试全部失败。

　　失败后的挫败感都是小事，体力流失严重才是影响他能否顺利活下去的重要因素。

　　猎物三两个起落便飞的没影了，林溪之好停下脚步，不做无谓地追逐。

　　他去林间的小水潭里喝水，补充之前剧烈运动流失掉的水分，顺带稍稍安抚一下因为饥饿已经开始造反的肚子。

　　只要胃里有东西，不管是水还是肉都能让他觉得舒服一些，不再火烧火燎地发疼了。

　　这种欺骗身体的手段只能起一时的作用，真正要填饱肚子还是得吃肉。

　　从地上站起，他再次去寻找猎物的踪迹。

　　“咕咕咕，咕咕咕！”

　　灌木丛旁边突然冲出一只长得有些像灰色鸽子但翅膀上的羽毛颜色却更加艳丽的大鸟，它站在矮树上，张开翅膀冲着林溪不停叫唤。

　　它是在骂他骂？

　　突然被骂，林溪缩起身子做出防御的姿势，他搞不懂对方的意思。

　　这只大鸟虽然体型不小，至少有四五个麻雀大，但也远不是成年猫的对手啊。是怎么敢主动来挑衅他的？

　　见黑猫没有做出过来追它的反应，灰色大鸟竟然作死地朝着他跳了过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缩短。

　　“咕！咕咕咕……”大鸟还在叫。

　　好近啊，只要他向前用力跳两下应该就能扑到。经过估算，林溪狠狠心动了。

　　似乎是预料到了他的想法，在林溪起跳的同一时间那只大鸟也开始动了，它向右滑行了一米多，落在另一丛灌木上。

　　又停在了林溪将将能扑得到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受猫身的影响，明明林溪已经不太想继续追了，却在看到那只鸟扇着翅膀在树枝间跳跃时不由自主地扑过去。

　　就这样连续扑了四五次，林溪怒了，抬起前爪对着自己的脸盘子狠狠挠了一把。

　　“喵！喵喵喵！”你清醒一点！这只鸟是在遛你呢！

　　挨了一下后智商似乎也跟着回来了，林溪意识到这只鸟是想把他一步步从那片灌木丛引开。

　　以前看纪录片，有些鸟父母会在巢穴里的幼鸟面临猎食者的威胁时挺身而出，以身为饵把猎食者引走。

　　它的巢极有可能就在之前的那片灌木丛里。

　　已经精疲力竭的林溪马上掉转方向，朝着之前的地方走去。

　　要是再失败两次，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基本上就能被大自然淘汰掉。

　　所以，等会儿要是找到鸟巢了……他会吃的，一定会。心里是这样想，可往前走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到时候真能下得去嘴吗？

　　带着这份不确定，林溪还是找到了被大灰鸟竭力保护的鸟巢。就在那丛灌木深处，离地不算高，一米多的高度。借着旁边的树枝，林溪可以轻易跳上去。

　　大灰鸟一直没有离开，而是盘旋在他身周，一直试图重新引起他的狩猎冲动。

　　林溪没管身旁的那只成鸟，他捉不到这只鸟，不愿在它身上再浪费力气。

　　慢慢走到鸟巢下方，他心里正在激烈地进行天人交战。

　　上还是不上？吃还是不吃？

　　一边是正在挨饿的肚子，不吃就可能会饿死。一边是正在焦急啼叫爱子心切的成鸟和叫声稚嫩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幼鸟。

　　就在林溪还在纠结的时候，情况发生突变。

　　“咕！咕咕！”之前那只一直跟着他的大鸟陡然朝他飞扑了过来，爪子挺尖喙挺利的。

　　“啾！”另一只成年大灰鸟从鸟巢里也直直朝他冲了过来，鸟脖子伸得长长的，不论是鸟喙还是鸟爪都正对着他。

　　“喵！喵呜——”

　　林溪被愤怒的鸟爸鸟妈追得抱头鼠窜，惨叫着往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里钻。

　　他堂堂一只成年大猫竟然被两只小鸟给欺负得狼狈逃窜，丢人啊……

　　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能在残酷的大自然里成功存活，并且还能繁育后代的都有两把刷子，他打不过！

　　看来这地儿不适合他，必须要换地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