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怜惜这朵娇花》编号二七

30、第 30 章

　　终于要结束两头跑随时有可能暴露的日子，九九该开心才是。

　　但她并不。

　　心底的不舍是自我宽慰多少遍也无法忽视的，像是被塞了块沉甸甸的石头再扔进井底，无助的下沉，被冰凉的井水没过头顶。

　　令人窒息。

　　可陆云景明明只是帝君的一个凡身而已，又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呢？

　　没有人能回答九九。

　　掌灯仙君格外开恩，给了她七日来和身边的人告别。

　　九九回到柳府，花了半个时辰和司国一大吵了一架。

　　她可以接受掌灯仙君的欺骗，却不能接受司国一的。

　　两个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她以为他们早就是朋友了，又或许，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吧。

　　司国一消失了，走之前还冷嘲热讽的对九九说：“真心？你扪心自问，你对别人有这东西吗？不要太双标了。”

　　这话甚至比之前的所有欺骗加起来更加伤人。

　　九九又画了啥半个时辰才让自己振作起来。

　　七日的时间并不长，九九想要告别的人很多。

　　时空逆转后，她就不再是柳疏烟而是风清酒了。

　　柳将军夫妇也不再是她的爹和娘。

　　只要一想到这里，九九就想落泪。

　　她从没有体会过有爹娘呵护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尽管在他们眼中，自己也只是柳疏烟的一个替身，但那些关心和爱护都不是假的。

　　她花了三天的时候，和她的爹和娘腻在一起，在第四天的时候，终于被不堪其扰的柳将军给踢出了门外。

　　合上门之前，柳将军语重心长的对九九道：“我和你娘也是有些体己话要说的。”

　　哦，原来是想过二人世界。

　　九九踢着路边的石子，埋着头走着，刚拐了个弯就一头撞上了尧海之。

　　于是她拉上尧海之和林沁婉吃了顿席。

　　席间她认真观察了许久这两人的互动，即便是开了天眼，也丝毫看不出这两人居然偷偷看对眼了。

　　要不是掌灯仙君说林沁婉喜欢上别人了，估计要等到两人大婚，九九才能发现。

　　九九注意再三，最后还是喝醉了。

　　喝醉了的话做不得准，因为多半她也记不住。

　　不过这次她倒是还残存着些记忆，她记得自己揪着尧海之的衣领，霸气的单脚踩在凳子上，对他怒道：“林沁婉是我姐妹，你以后要是敢对她不好，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说到一半，想起自己以后就是风清酒了，九九大慠，尧海之还没反唇相讥呢，九九就自个坐了回去嗷呜嗷呜的大哭了起来。

　　尧海之和林沁婉对视一眼，这下也不着急探究九九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事的，忙着安慰人去了。

　　喝了酒，这一觉本该睡的昏沉，可九九后半夜就醒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

　　思来想去，思前想后，终于被她想明白了，原来她拖延了这么久，还没当面和陆云景告别呢。

　　就好像——只要一天不说再见，就一天不会分别。

　　可是她此刻混沌的脑子掰着手指头数了半晌，她只剩四天了呀。

　　九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入了秋的夜，也没批个大氅，就这么借着酒劲迷迷糊糊的闯进了三皇子府邸。

　　说是闯也并不恰当，因为三皇子府上下现在没人不认识她柳姑娘，看清她的脸，就跟三更半夜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通报去了。

　　很快就有人来接她了。

　　九九看着来的将领，不满的嘟囔：“陆云景呢？”

　　居然不亲自来迎！

　　那将领让开身子，露出身后脸色沉如锅底的陆云景。

　　他一双浓眉皱的紧紧的，薄唇也是紧抿着。

　　九九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又壮起胆子来了，反正她很快就不是柳疏烟了，怕什么！

　　正所谓恶人先告状。

　　陆云景还没说话，九九就一个饿虎扑食扑了过去，脑袋里装了满满的狡辩的话，可是陆云景的怀里好暖和啊，忽然就不想开口了。

　　陆云景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瓜子，抬眸扫过一旁的下人，所有人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陆云景用大氅将九九拢的严严实实的，到底是手痒，忍不住捏了捏九九泛着红晕的脸蛋子。

　　可恨！穿的这样单薄深夜穿街走巷的一个人跑了过来，也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该狠狠的罚。

　　可就像手上的触感一样，心也跟着软的一塌糊涂。

　　九九是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醒来的。

　　这不是她的床，她的床有她爹和她娘给她专门命人缝制的被子，软乎乎的，钻进去的时候，人都要化了一般。

　　不像这张床，木头虽是名贵的梨花木，可睡着着实硬邦邦的难受。

　　九九轻轻嗅了嗅，这股木质香气是——

　　九九蓦地坐起，环伺四周，记忆潮水般的涌了回来。

　　忽然，她捂着脑袋，猛地扑回了床上，将自己团成了一团。

　　她喝醉了居然干了这么多事！

　　被子拱起一个圆形的鼓包，陆云景勾了勾唇，很快又抿了回去。

　　“醒了？”

　　九九哼哼两声，人还是没动。

　　陆云景放下刚煮好的醒酒汤，大步走回床边，把某人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里拔了出来。

　　“别躲了，昨晚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吐了我一身。”

　　“对不起。”九九垂眸，睫毛不住的颤抖。

　　乖的可怜。

　　陆云景觉得自己心又要软成一团的时候，可怜的人抬起黑曜石般的眸子问他：“那——我这身衣裳是谁给我换的呀？”

　　“我换的。”

　　“你怎么！”趁人之危没能说出口，九九忽然想到，两人好像该做的都做过了，也不是没看过。

　　“放心，我没看。只是府上侍女都被我遣出府了，总不能让别人给你换吧？”

　　“为什么？”

　　陆云景将药汤吹到温热，试了试才端到床边。

　　他就这么含笑着定定的看着九九：“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灼灼的目光莫名让九九脸红，她恶向胆边生：“我就是不知道。”

　　陆云景似乎今天心情格外的好，闻言也没生气，反而耐心的解释道：“因为我的府邸以后只会有一个女主人。”

　　九九想起什么，又问道：“那荷香怎么办？”

　　陆云景勾唇：“你就这么确定女主人就是你吗？”

　　九九一怔，反应过来最终还是上了当，一口咬住陆云景伸过来的勺子。

　　“慢点，苦。”

　　可惜这话说晚了，九九苦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唇上忽然贴过来一道柔软濡湿的触感，九九苦的吐舌，伸出来的舌尖正好触碰到了。

　　热意从脖颈一路蔓延到了脸颊。

　　就好像是她主动似的。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陆云景的嘲笑，她偷摸着睁开眼看，发现陆云景居然也百年难得一遇的红了脸。

　　咳咳。

　　陆云景清了清喉咙。

　　“我差人去柳府报过信了，你今日便好好歇着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哦”字到了嘴边，看到陆云景离去的背影，九九忽然想起，即便是这样上一秒开心下一秒生气的日子，也很快就要没了。

　　“我跟你一起去。”

　　九九说了句几个时辰后自己便后悔了的话。

　　不过是回到了京城三日而已，陆云景已经找到了潜藏在他身边的奸细。

　　九九穿着陆云景黑色的斗篷，大到可以将她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被陆云景牵着一路走进了她曾经待过的地牢里，她在那里看到了受审的奸细。

　　这是一张熟悉的脸，九九叫不上来名字，但确定自己在陆云景身边的亲卫里见过这个人。

　　审讯显然进行了一段时间了，那人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的皮肤，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说出幕后主使的人。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九九不是圣母，但知道是一回事，要亲眼看着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人见到九九，眸中竟然难得的闪过一丝愧疚。

　　“李顺，这不是你的原名吧？你根本不是殷朝的人。”

　　“你的父母当年是哈赤将军的副将，被我一箭射死在江边，所以你想替你父母报仇，你隐姓埋名潜伏到我身边。”

　　“如果你能复仇成功，或许我死前还会夸你一句有勇有谋，可你却绑架了无辜的人，这就是你的复仇。”

　　陆云景说这话的时候，坐在侍从端来的座位上，就连眼都没抬起来，姿态闲散，手还在摆弄着九九的手指，仿佛这是什么稀奇的玩具。

　　九九有些不自在。

　　“要不我还是走吧。”

　　“你不想看看害你的人的下场吗？”

　　陆云景看着九九，九九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她一点也不想看。

　　她不想和陆云景的分别，日后想起来的时候，脑子里留下的只有血腥的画面。

　　而且他隐隐知道，陆云景答应带她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九九还是走了，陆云景并没有下力阻拦。

　　一直到暮色四合，陆云景才回来。

　　九九没有问那个奸细的下场，在陆云景迈进她房中的那一刻，她抬起头，看着陆云景的双眼，对他说：“陆云景，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对你说过，我喜欢你。”

　　陆云景墨色的衣摆因为他的步子在空中荡了荡，晃晃悠悠了好一会儿才落回实处。

　　就像他的心一样。

　　“你说什么？”陆云景声音沙哑。

　　有些话很难说出口，可是一旦说出口之后，后面的就变得很简单了。

　　九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眼泪就是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掷地有声的重复：“我喜欢你。”

　　“我知道你为什么带我去看那个奸细，可能你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你心底里，你还是一直会担心，我对你是不是真心的，我有一天会不会背叛你，所以你想给我看看背叛你的下场有多惨。”

　　陆云景身子一僵，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这些确实就是他心里的想法。

　　九九太捉摸不透了，甚至午夜梦回，陆云景会时常怀疑，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九九会不会又要离开他了。

　　他不知道九九的话几句真几句假。

　　“所以我告诉你，我喜欢你。”

　　“其他的你都不用相信，只要相信这句话是真的就——”

　　九九话还没说完，就被激烈的吻给堵住了。

　　这不是两个人第一次亲吻，却是九九第一次鼓起勇气来回应。

　　第一次抛开任务，只是为了她自己的心去回应眼前的人。

　　她张开牙关，吮吸着陆云景的唇瓣，然后——

　　被推开了。

　　被推开了？

　　陆云景胸膛起伏不定，声音也暗哑的不像话：“不能在这里。”

　　九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连人带着斗篷一把举起。

　　她也不知道陆云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抱着她健步如飞，在府中穿行了片刻，走到了马厩边。

　　“在这里？”九九瞪圆了眼，“会不会有点生猛？”

　　被马盯着多少也是有点尴尬的吧？

　　就在九九以为这是陆云景的另一个小癖好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被陆云景抱上了马。

　　她被摆成整个人面对着陆云景胸口的姿势，黑色的斗篷将她盖得严严实实，耳边是陆云景御马的声音和呼呼的风声，可那些凛冽的风半点也没吹到她。

　　不知过了多久，陆云景终于停了下来。

　　九九觉得自己像是个手脚残废的人，或者是码头的某种名贵的货物，又被陆云景搬进了屋子里。

　　陆云景没给她站着的机会，一路冲进房里，直接将她放在了床上。

　　“府中眼多嘴杂，这是我的别庄，只有极少数的亲信知晓。”

　　九九还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深意，陆云景就又吻了上来。

　　一直折腾到大半夜，九九累成软绵绵的一团趴在陆云景的胸口。

　　陆云景武功了得，胸口却连半根胸毛都没有，九九手指留连了片刻，一根也没能拔下来，手腕却被捉住了。

　　头顶的人声音带着餍足：“还有力气乱动？”

　　“不动了。”九九乖乖收回手，“这里挺好的。我们能多住三日吗？”

　　“恩。”

　　陆云景眸光微闪。

　　被九九表白的震撼还未消散，指尖摩挲着她滑腻的脸颊，鼓噪的心脏渐渐落回了实处。

　　今天的九九太不寻常了。

　　在城郊本就耽误了时间，现在府上已经有堆积如山的政务，可心中有个声音对他说，如果此时拒绝了，那日后定然会悔恨。

　　“等回到京中，我立刻便定婚期，入冬前我们便成婚可好？”

　　别庄的院子里种了满园的枫树，这会儿正是红似火的时候，透过木质的窗棱向外看去，萧条的景象中自有另一番艳丽。

　　九九眨了眨眼，于是眼泪也跟着滚回了肚子里。

　　她摁下哽咽，轻轻“嗯”了一声。

　　说是在别院里参观三日，可除了用膳，九九就全程没下得来床。

　　这让她第一次有些怀疑陆云景到底还是不是肉体凡胎。

　　到了第四日，入了夜，司国一出现了。

　　这是两人闹掰之后，司国一第一次现身，他的脸色依旧难看。

　　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掌灯仙君。

　　司国一没有说话，掌灯仙君干咳了两声，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了九九身后睡的正香的陆云景。

　　“我们去院子里吧。”

　　掌灯仙君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要不要遮一遮？”

　　九九一顿，耳根微红。

　　陆云景跟狗似的，用牙在她颈窝里脸上都嘬了好一会儿，八成是留下印子了。

　　被当面指出来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反正逆转时空之后就没有了，没什么必要。”

　　“这倒也是。”掌灯仙君暗道自己糊涂了，“走吧。”

　　三人走到院中，掌灯仙君在幻境之中，幻境之外还有郗白等人在策应。他们内外合力方能开启逆转时空的大阵。

　　陆云景皱了皱眉，梦里九九的身影越来越淡，在他眼前喷出一口血雾，身子化成了粉尘，消失了。

　　他蓦地睁开双眼，手掌下意识的往身边探去。

　　九九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