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怜惜这朵娇花》编号二七

17、第 17 章

　　陆云景派出去的人很快便找到了和柳疏烟接触过的“方士”。

　　看着座下瑟瑟发抖的方士，陆云景阅人无数的眼光，甚至不用多加审问，他心中已然清楚，柳疏烟喂给自己的药就是这个老儿给的。

　　陆云景斜倚着，轻轻吹了出茶盏，笑意未达眼底：“你可知圣上最恨鬼神一说，你怪力乱神霍乱超纲，罪、当诛。”

　　老儿蓦地抬头，惊恐的眼珠子都要脱框而出。
　　他膝行到陆云景脚边伸手就想扒拉他的腿，陆云景嫌恶的抬脚，一脚踹中那方士的肩窝，将他踹的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撞到桌角才险险停下。

　　但他没有功夫呼痛，躺在地上哀叫：
　　“大人饶命呐！”
　　“我、我那药之前从来没有卖给过别人，是那柳姑娘苦苦相求，最后还以死相逼，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卖给了她，她也答应过我，绝对不会用来害人的。”
　　“我真的没有霍乱超纲，大人、大人不信可以亲自去问她。”

　　陆云景冷笑：“我会问的。”

　　这一笑，笑的方士皮囊下的掌灯仙君毛骨悚然。

　　“拖下去吧。”

　　掌灯仙君看着陆云景眼中有如实质的杀意，知道这一趟怕是不得不死一次了。
　　帝君，我为你付出的可实在是太多了。

　　心中疑惑得到了解答，陆云景却没有立刻去找柳疏烟。
　　突如其来的疲倦席卷了他。

　　头疼欲裂。

　　他皱了皱眉，蓦地一阵干呕，喉头溢出一丝腥甜。

　　***
　　九九知晓，以陆云景的性子，即便是亲耳听到她的话，也定会自己去查个清楚明白。

　　自那日后，九九便耐心等着。

　　有掌灯仙君在，这个慌定是能圆的。

　　只是日复一日，光是陆离那边她都跑了好几次，陆云景这边依旧毫无动静。

　　莫非是没查出来？

　　不应该啊。

　　九九派家丁去打听，得来的消息是陆云景在几日前就曾秘密处置了一个谣言霍乱的老道士。

　　九九沉默了一瞬，为掌灯仙君默哀了三秒，而后道：“还有什么别的动静没？”
　　例如想把聘礼要回去？

　　家丁摇摇头：“没了。”

　　于是九九只能继续等着，整个过程无比煎熬。

　　终于，她等来了陆云景的消息。

　　陆云景约她见面，地点就在陆云景之前和林沁婉见面的那个悬崖边。

　　司国一：“你知道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帝君吧？你就这么高兴？”

　　九九嘟囔：“你懂什么，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最煎熬的不是那一刀，而是等着刀落下来的时间。”
　　“现在这刀就要落了，我心里踏实呀。前些日子我连饭都吃不下了。”

　　司国一：……果然能被派来帮帝君渡劫的都非常人。

　　然则，九九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态。

　　悬崖还是上次陆云景和林沁婉见面的那个悬崖，要穿过一个密林。
　　只是上次九九还是躲在密林里观望的那个，这次就变成了和陆云景见面的对象了。

　　换了个角色，心态也完全不同了。

　　例如：九九现在就很担心，陆云景约她来这里，是为了方便毁尸灭迹。

　　之前没有站在悬崖边还不觉得，现在一看，乖乖，这悬崖还真是陡峭，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黝黑深渊，看的人简直眼前一黑。

　　陆云景是后到的。

　　不知是不是朝廷之事忙碌过甚，陆云景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下巴上有了青青的胡渣，眼下也有了一点青黑。

　　陆云景一眼便看到九九脸上的担忧，他嘲讽的笑了。

　　惺惺作态。

　　陆云景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九九，可是直到和九九无辜的双眼对视的瞬间，胸中压抑的滔天怒火毫无预兆的重燃起来，且有将他和眼前的女子一起焚烧殆尽的态势。

　　多看九九一眼，他都怕控制不住自己。

　　陆云景侧目：“我知道你给我下药的事了。”

　　九九努力装傻：“你——那不是个误会吗，你的身子也还是好好的啊。”

　　果然，陆云景双眸被怒火淬亮：“我找到了那个方士。”

　　看着九九的笑容在脸上凝固，陆云景有种扭曲的快意，这股快意逼着他说出更加绝情的话来。
　　“我曾经以为你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之人，也对自己说过，我不该辜负这样的真心，甚至动过与你相守到老的冲动。”
　　“柳疏烟，你看着这样的我，是不是在暗地里嘲笑我的愚蠢？”

　　没有的……

　　九九眼含热泪：“你听我解释，我——那个药真的对你没有伤害的，我只是太怕你会和林沁婉在一起，所以才会想尽办法让你爱上我。”
　　“我真的只是因为爱你啊。”

　　果然如此。
　　陆云景敛眸：“你的眼泪已经打动不了我了。”

　　“你口口声声说是因为爱我，却不惜扭曲我的心意，原来我对你的那些欢喜和悸动都不过是因为一颗小小的药丸。”
　　“柳疏烟，我们结束了。”

　　九九摇头：“我不！我不要结束！”

　　陆云景冷笑：“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他说着缓缓走到了九九眼前，像是情侣那般，轻柔的擦拭去了九九脸颊上的泪，放到唇边轻轻舔了舔。
　　“原来骗子的眼泪也是咸的。”

　　指腹摩擦脸颊的触感还在，九九尚在怔忪，陆云景已经对着身后的密林道：
　　“来人，将柳小姐送回柳府。以后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柳家小姐踏入三皇子府半步。”

　　九九还想靠近陆云景，被从天而降的黑甲卫架住，有人往她脸上蒙了汗巾，她很快便晕了过去。

　　眼中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陆云景居高临下冷漠的目光。
　　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是被她伤透了吧，九九心想。

　　再睁眼时，九九已经好好的躺在自家床上了。她招人来问了，府中下人都没人发现她出去过。

　　这时候九九才发现陆云景隐藏的实力有多少，至少他能够做到在将军府里来去自如的将她绑走。

　　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本该是高兴的事，可九九就觉得有些百无聊赖，好像突然失了所有兴致似的。

　　她想起许久没写的记录册，于是又将它拿了出来，将她这段日子是如何撮合林沁婉，又是如何设计改变陆云景心意的事尽数写了上去。

　　写完之后已经是月上中天。

　　她娘来了。

　　“我听尧之说你想和他去塞外看看，塞外太远了，近日天气挺好的，不如你们去郊外的寒山寺去拜拜？”

　　九九心道，正好趁着机会出去逛逛也不错，免得陆云景万一气急，找她麻烦就不好了。

　　她不在也能让林沁婉和陆云景好好培养感情，于是她答应下来。

　　和柳疏烟谈完之后，陆云景回到三皇子府便拟了奏折，要陈情退婚。
　　只是胸中那股烦闷之气一直无法消散。

　　他无法确定该怎么做才能消散，但他确信的是，不是将柳疏烟抓起来狠狠惩治。
　　他不能想起任何和柳疏烟相关的，哪怕丁点，都会让他心痛如绞。

　　方士临死前已经将“解药”给了他。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等着解药发挥作用，他对柳疏烟那些毫无根基，凭空而生的感动和心悸，随着药丸渐渐失效，那时他就可以毫无波动的将这份奏折呈给圣上了。

　　第二日，陆云景接下了处理流寇的差使。

　　下朝的时候果不其然被陆云逸给拦了下来，他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陆云景道：“处理水患之事若是处理的好，你可知是多大的功劳？如今你将基础打好了，竟要将功劳拱手让给大皇子？”

　　“陆云景你是不是疯了？！”

　　陆云景面色毫无波动，像块冷硬的铁。

　　“流寇作乱，还是在皇城根脚下，若是让他们势力做大，对京城百姓都是莫大的隐患，我接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陆云逸拂袖：“狗屁不通！你这话糊弄谁都行，别想用来糊弄我。”

　　陆云逸虽然不干正事，但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皇家子弟，从未口不择言到这种程度，想来也是被陆云景油盐不进的态度给气到了。

　　“你——是不是和柳姑娘吵架了？”他忽然道。

　　陆云景眉峰轻蹙。

　　陆云逸心下了然：“两个人在一起难免有争执，你是男子本该让着些——”

　　陆云景偏目，那一眼让陆云逸有种被看穿透灵魂的错觉。

　　“我们已经结束了，二哥若是喜欢，大可放手去追。”

　　陆云逸被晾在原地，不知今夕何夕，半晌才神情恍惚的离开。

　　处理流寇的差事确实吃力不讨好，但是是眼下陆云景最需要的。

　　他需要宣泄无处可泄的杀意，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暂时逃离自己肩上的责任和京城。

　　光是在一处呼吸，都让他难以承受了。

　　出行的队伍缓缓出城，林沁婉忽然冲了出来。

　　陆云景勒令队伍停下，看向林沁婉。

　　因为柳疏烟的行径，陆云景对林沁婉有种莫名的歉疚，语气便和善了许多。

　　下着濛濛细雨，林沁婉递上怀里包裹的好好的盒子，盒子上滴水未沾，显然是好好护着的。

　　陆云景心头微动，林沁婉才是一直真心待他的那个。
　　可他再看向林沁婉的脸，无比确定，他对林沁婉生不出半点男女之情。

　　“多谢。”他还是接下了林沁婉的礼物。

　　“你多保重。”

　　陆云景正欲说什么，忽而看到一队软轿缓缓走过，轿子后面还跟着柳家家丁。

　　陆云景鬼使神差看向轿子，轿帘撩开一角，伸出脑袋，灵动的黑白分明的眼看向外面的，不是柳疏烟是谁。

　　她唇角上扬的弧度显然心情大好。

　　很好，生气的，困在原处的原来只有他。

　　大约是陆云景眼中的怒意太过明显，九九看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了陆云景身上，就在陆云景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帘子被果断毫不犹豫的放了下去。

　　陆云景：……

　　荷香：“小姐，你别伤心了。”

　　九九：“我伤心？“没有啊，好端端的，我伤什么心。”

　　小姐还真是嘴硬，明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荷香也看见了正弯腰和林小姐交谈的三皇子。

　　她不知道已经谈婚论嫁的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事情不妙了。

　　九九心道，她才不伤心，这才是帝君应该走的历劫之路。
　　恩，她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伤心。

　　柳家的车队缓缓走远，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侍卫怀中一重，是林姑娘送给殿下的礼物。

　　侍卫诧异的看向陆云景。

　　“收好。”

　　“遵命。”侍卫正欲将礼物收好，忽而陆云景又道，“别收了，就放在外面吧。”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殿下的吩咐他照做便是，于是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抓着礼物。

　　出城的短道不是官道，不适合疾行，一行人驱马走的不疾不徐。

　　可陆云景不知怎么了，忽然策马扬鞭骑的飞快。

　　原本消失在视野里的柳家车队又缓缓映入眼帘。

　　侍卫心头忽然略过一阵猜想，但还没容他想明白，就听陆云景又道：“放在显眼之处。”

　　什么？
　　他微微愣神立刻引起陆云景的不满，带着凉意的目光飘过来，他霎时就清醒了。

　　殿下是让他将礼物放到显眼的地方。

　　于是在疾驰的马上，他被迫，单手将礼物举在了头顶。

　　他们的马队很快就超过了抬着轿子的柳家队伍。

　　扬起一阵尘埃。

　　靠近轿子的时候，殿下“驾——”的喝声都更大了。

　　侍卫：……殿下，你这么幼稚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