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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目遥 ...

  •   二三看着唐棣忧闷不已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唐大人似乎沉不住气了啊。”
      “只是不喜欢有人白送性命罢了,我一个文不文,武不武的废物,能有什么气可使,不过就是听将令......”
      二三抬头看看窗外,声音很低:“快了,快了。”
      “昆仑十万军,尽是虫与鼠,只晓偷粮米,藏洞不敢出!”
      阵前,千百个青虬将士高声嚷嚷着叫骂,昆仑城头零零星星的几只箭射下来,算作有气无力的回应,唐棣严令军队不得外出应战。
      “大衍人都要当老鼠吗!”斛律宁在城门前叫道,他出身斛律家的旁支,是当初跟着郡主斛律琐琐南下的幸存者,自从斛律琐琐被杀,他里外不是人地在家躲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斛律开和斛律新倒台后,靠着溜须拍马的功夫好歹当了一个副将。
      知道大衍人不会出来,他才敢到阵前叫叫板,为了讨好将军殷雷,还仿着大衍的音韵写了个顺口溜。
      听到青虬将士们越喊越起劲,斛律宁得意不已,他别的本事没有,可是声音偏偏亮如洪钟:“有种我们单挑!”
      “单挑什么,他们大衍有能打的人吗?”
      “我听说昆仑太守是个酸秀才!”
      他们话音刚落,城头上传来应答之声:“好啊。”

      陆莫最近已经不想到城头视察,自晚珠傅如率军从西南道出发后,陆莫更是索性直接“居家办公”起来。
      “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珰。夫人还差‘头上玳瑁光’哇。”陆莫半瘫在榻上,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妻子柳氏洗漱。
      他站起身,走到镜前,从满桌的珠宝中取出了一只琥珀色的玳瑁发梳,上面嵌满了同色宝石。他嘴角一歪,微微笑道:“请戴这一个。”
      柳氏并不算是大美人,但是姿容也担得起端丽二字。她对着铜镜,把手伸到肩后,笑吟吟地接过了发梳。
      陆莫的眼前倏忽飘过晚珠的身影,他敛去笑意,喃喃道:“这么漂亮,可惜了。”
      柳氏以为丈夫正在夸自己,两腮一阵飞红,她低头不好意思道:“早饭备好了,吃完还要跟老爷子请安呢,别去晚了。”
      “哎。”陆莫听到柳氏的话,反而开始赌气起来:“他老人家未必肯见我,我何必去惹人厌!”
      他索性平躺在床上,身体舒展成大字型:“都说战事吃紧,我们这儿可算做避祸的洞天福地了。”
      柳氏皱皱眉:“你这算是什么话!”
      “哼,”陆莫转过身:“我没良心,活着受罪,死前受疼,活着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希望这一切都快点结束。”柳氏叹了一口气。

      陆紫把一堆湿柴投进火塘,一股黑烟旋即冒了出来,湿湿的木柴骤然被火一烤,里面的水分迅速蒸发,冒出滋滋的声音。
      西南道越往西,山峰就越来越高,越来越险,陆青和陆紫驻扎的地方名叫天地峡,湍急的江流将两岸山岭从中劈开,这是永定河的源头。
      他们处在山脚,四周都是一些黄杨等落叶乔木,秋天落下的叶子在地上堆积,下层腐烂的同时上层不断加厚,为大地提供了极为丰富的养料。四周群山环抱,阻隔了西北的大风,低矮的谷地中反而比别处更加温暖,如果仔细寻找,甚至能在五彩斑斓的落叶中找到一些奇异的菌类。陆紫往山上看去,松树苍翠,被乳白的雾气所笼罩,无端让人起了一阵寒战。
      他相同哥哥说几句话,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不想和小师妹打架。”
      “我们不打。”陆青的回答很简短,“大君只是让我们盯着。”
      陆紫突然很烦躁:“我们干嘛要在这个鬼地方耗日子?我想回平林。”
      “回平林?”陆青冷笑道,“和老爹兵刃相向吗?”
      陆紫不说话了,他把脸冲着火塘,被熏得一脸泪。
      陆青走到弟弟身边,拍拍他的肩:“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不会再打仗了。”
      “放屁。”陆紫赌气似地说。
      陆青哭笑不得。

      陆老太爷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见了给陆青和陆紫过生日,两个孩子穿着红衣裳,看起来就像是两个瓷娃娃,紫儿觉得自己的礼物不好看,非得要青儿的。
      “儿啊,你们怎么都不来看你老子一眼哪。”陆老太爷在梦中老泪纵横。
      他兀自沉沉睡着,气息却变得越来越微弱,他看不到自己床榻周围围着侍女和郎中,姨奶奶面容忧虑,她低声地问郎中:“老爷的病......”
      “在下只能说尽力了。”郎中抹了抹一脸汗道,“还是......把东西预备上......啊?”
      “什么声音?”姨奶奶被突然传来的鼙鼓声惊得眉毛一跳,她快步走出屋子,大声问:“怎么啦!”
      “哎呦!”陆老太爷像是头部被重重打了一下,惊叫出来。
      周围的侍女抖如筛糠,躲着已经开始发起狂来的陆老太爷,他就这么无意识地快步走着,双唇紧闭,面容已经变成了灰白色。
      他的头撞在烛台了,腿碰翻了椅子,重重跌到了地上,咚咚几声,终于一动不动了。
      他鼻孔微微翕动,长吐出一口气来,。
      “老爷!”姨奶奶的声音由惊叫变成了哭腔,“哎哎,您走了撇下我可怎么过呀......”
      鼙鼓的声音却更加急促了,每个鼓点都像是落在了人的心上。
      “大人,有敌袭!”陆莫目光从诗集上移开,像是刚睡醒,“什么?”
      “青虬已经兵临城下!”
      “不可能,”陆莫惊起,喃喃道,“不可能......江岑,你敢玩儿老子?”

      “陆大人好哇。”傅如拉紧了马缰,面色不善,口气客气。
      陆青眉间的青色莲花胎记在雾气中隐隐浮现,这对兄弟漂亮的面容和青虬粗犷的打扮怎么都合不到一起,傅如觉得还是宽袍大袖的大衍装束更适合对方。
      “小师妹,小师妹,你在吗?”陆紫轻巧地从军队中跃出,像是个顽童一般叫道。
      “师兄想对付我,我可不敢答应。”
      陆紫愣了一下,脸笑成了一朵花:“你在呀。”
      她的耳饰轻轻晃动,像是风中摇曳的水滴,她手腕处戴了小小的金铃铛手串,叮铃铃的响动传到陆紫耳朵里。
      “怎么,江岑怕我使诈瞒天过海还是暗度陈仓?”她没好气地说,“我与他夫妻一场,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傅如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她意识到这种话不好当着将士的面说,于是转换了话题:“你们检查过了也好交差了,还不快......走......”
      说滚不太礼貌。
      陆青拔剑,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好久没向师妹讨教了!”
      对方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马上,反倒是傅如和七九出阵应对,陆紫像是傻了一样,也和晚珠一样,一动不动。
      陆青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败下阵来,他扭头冲着陆紫吼道:“还不快滚过来帮我!”
      陆紫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哥,我们走吧,我们走吧!”
      “那我们怎么和大哥交代?”陆青怒道,“别忘了你姓郎,不姓陆!”
      陆紫按着胸口:“我不管了,我不管了......”
      郎白明明叮嘱过要尽可能解决晚珠的,就算江岑不让,可这样的女人始终是个祸害!
      “她是我们师妹呀。”陆紫喃喃道。

      原来死这么痛啊。
      陆莫的胸口被利刃贯穿,鲜血染红了绸缎衣服,像是乍然怒放的一朵牡丹。他的胸口很冷,很沉,比刺痛更可怕的是如同潮水一般蔓延出来的恐惧。
      “你骗我,我骗你。”陆莫的嘴角溢出笑意,他的声音很低,回荡在夜晚寒冷的空气中。
      江岑正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眸子里射出冷冷的光,那是狼正在靠近自己猎物时的目光。
      陆莫的体力随着血液流失而丧失,他的听觉变得很灵敏,甚至能分清后院传来的哭喊究竟来自哪一个亲眷。
      啊,姨娘那个老妖婆,还有和他相好的侍女,还有柳氏。
      陆莫悲哀地凝视着打心底里漫溢的无力感。
      “啊,你们合起伙来......”陆莫笑了,他甚至迈开步子,朝江岑的位置挪了挪,四周是冲天的火光,“难保有一天,晚珠不会骗你。”
      “我们娘娘,可比大君狠心呢......”
      江岑顺手补了一枪,鲸落从来没有失过手,冰冷的铁器被江岑握得太久,变得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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