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云栖蔚蓝

4、刁难

　　第四章

　　玄英帝君每每积极自请为天帝排忧解难，实属为天帝难得的得力助将。尤其这一次的差事，办得亦如往常般漂亮。玄英帝君把人间那群成精的凶兽，全部收服，并且带回了天庭助其继续修行，将来收作己用，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天帝有心嘉奖玄英帝君一番，故宣布于三日后，在玄英的神武宫为其设庆功宴。

　　轶尘不喜喧闹，独来独往惯了，因此在诸如此类的仙友宴会之上，几乎未曾出现过他的身影。

　　可这一次不同于以往，此次乃是玄英帝君亲自相邀。再加上众仙都知，这次降伏凶兽的功绩，是玄英帝君在轶尘之前，自请截胡而得。

　　如若轶尘当真拒绝了玄英的邀请，众仙非议他过于心胸狭隘事小，可如此却也坐实了玄英的抢功之嫌，这是轶尘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思量再三，于人于己，轶尘都不会驳了玄英的面子，此次宴会他定然会去。

　　天帝倒是体量，知道自己出现在宴会之上难免使得众仙过于拘谨，于是这一日，天帝便很识趣地并未出现在宴会之上。

　　这一日，神武宫中众仙齐聚，开怀畅饮，谈笑风生间，场面好不热闹。

　　宴会之上，长风第一次见到了玄英。隔着三桌仙友的距离，他一边饮酒，一边微眯着双眼细细打量着玄英。

　　估摸着，玄英比轶尘要略微年长个四五岁。其人长相剑眉浓黑，双目炯炯有神，身材也比轶尘略显魁梧些。玄英正与同桌仙友豪饮谈笑，推杯换盏间，各路仙友酒兴越发浓厚，甚是肆意畅快！

　　玄英这般豪放粗犷，不拘小节的性子，想来定是个好相与之人。

　　而静尘宫这位呢？长风偷偷用眼角余光瞟向轶尘，发现他此时正一副安闲自在的模样端着茶杯饮茶。轶尘这闲适的状态，好像与这周围热闹的一切，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结界似的，在人群中尤为显眼。

　　天界这两位帝君，性格当真是有着天壤之别。二人一静一动，一冷一热。轶尘此举，当真是衬得玄英帝君，性子分外热情外放。

　　远处喝酒的玄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总觉得某处有一双眼睛，此时正死死地盯着他不放。侧首遥望，果然如此。他的目光，正对上了长风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睛。

　　哎呀！这下可真是不凑巧，偷窥被逮了个正着……

　　猛然对上玄英的视线，长风心里不乏震撼。他被这样一双眼睛刺到，瞳孔都放大了不少。玄英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捕获猎物的鹰隼般，活力机警，眸光锐利。他那眼神，似是能将人看穿似的。

　　长风略显尴尬，可既然被发现了，他索性便大大方方地举起酒杯，朝对方温和一笑点头致意，神情自然地打起了招呼来。

　　同样礼貌回以问候，玄英便收回了视线朝同桌的仙友说了句什么，引得众仙友哄堂大笑，纷纷同他举杯共饮。一杯饮尽，玄英便端着酒杯，朝长风和轶尘这边走了过来。

　　长风正准备起身，他的肩膀便被一只大手给按住，又让他坐回到了座位之上。

　　“不必多礼，”玄英朝长风摇着手，豪爽又魄力十足，“今日不谈礼节，只喝酒。”

　　“那长风自然要先敬玄英帝君一杯才是，”长风拿起酒壶，亲自起身给玄英斟满了酒，又拿起自己的酒杯倒满酒，笑容温润中带着得体，“恭喜玄英帝君佳绩在身，战功显赫！长风先干为敬！”

　　“哈哈哈……长风仙君过奖了，请！”玄英仰首，痛痛快快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满口意犹未尽地赞道，“啊痛快！长风仙君好酒量！”

　　“哪里哪里，玄英帝君才是海量！”

　　“哈哈哈……长风仙君过谦了！”

　　一杯罢了，玄英转眼又看了一眼对面的轶尘。那人平静自若，径自喝着自己的茶，丝豪不受他们二人的影响，就连眼皮都未曾掀动半分。

　　不知是哪里来的无名火，玄英略微皱了皱眉。每每看到轶尘那副自视甚高，冷淡到仿佛谁人都不爱的欠揍模样，玄英便内里生妒，气得牙痒痒。

　　要不做点什么，玄英心中那口气便消散不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渐渐燃起的火苗，又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杯酒，可他眼睛却一直看着轶尘，轻笑道：“如此说来，要不是轶尘兄谦让，这功绩又怎会落到我玄英头上呢？”

　　“轶尘兄，我说得可在理？”玄英接着又说道。

　　一直将自己放在透明位置上，静等宴会早早结束的轶尘帝君，此时丝毫不想妨碍这二人客套对酌。可既然被人主动攀谈，又岂有无视之理？轶尘抬眸，脸上蓄起了浅淡的笑容，说道：“玄英兄何必妄自菲薄，历来差事，玄英兄哪一件不是办得漂漂亮亮！”

　　“轶尘兄如此说，玄英更是受之有愧啊！”

　　“天帝有心嘉奖，玄英兄自是当之无愧，诚然是受得起的！”

　　“哈哈哈……轶尘兄过奖了。来！玄英敬轶尘兄一杯！”

　　闻言，轶尘微顿，随即便端起了手边的茶杯，“轶尘以茶代酒，敬玄英兄一杯。恭喜恭喜！”

　　“欸！”玄英立马按住了轶尘的手，又提起另一手中的酒壶，摇了摇，“还是这个比较有意思！”

　　说着，玄英便拿了一个干净的酒杯，给轶尘斟满了酒。他的双眸中含着温和的笑意，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的看着轶尘，半晌未有任何变化，可他的手却已经缓缓将那杯酒给推到了轶尘面前。

　　玄英的笑到底含有几个意思？他那眼神，是真诚的敬意？抑或是含有某种挑衅的意味？

　　长风有些看不懂。

　　面前的这杯洒，透着浓烈的酒香。轶尘看了一眼这杯酒，又抬眼看着对面的玄英。虽然轶尘面上一直带着柔和的轻笑，可他眼里却有一种不明所以的光。不似仇恨，也不像愤怒，更谈不上高兴。总之，轶尘此时的模样，令长风觉得很陌生。

　　即使对方注视着自己，可玄英却丝毫不畏惧轶尘投来的目光。他仍然如刚刚那般，推着面前的那杯酒，并没有因轶尘的眼神而显露出让步之意。不仅如此，玄英亦同样以只有轶尘才懂的笑容，注视着轶尘。

　　这种场景在其他仙友看来，绝对认为二人正叫着劲儿，预示着一场暴风雨来临在即。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压抑，长风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还是南星有远见，早早便借口推掉了今夜的宴会。早知道他也动动脑子逃掉才是，免得这对面沉默对峙的二人一会儿打起来，而殃及他这条小鱼儿。

　　大战一触即发，长风一紧张手先快大脑一步，便端过了轶尘面前的那杯酒。他双手举起那杯酒，脸上立马蓄起了真诚的笑意，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对玄英解释道：“玄英帝君有所不知，帝君他不善饮酒，如若玄英帝君不嫌弃，长风愿意代劳！还请玄英帝君见谅！”

　　有所不知？从前几日南星的话中，长风便知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必有文章。现下这场面，长风一看便知玄英方才敬酒是故意而为之。玄英又怎会不知轶尘从不饮酒的习惯呢？

　　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如此微妙，所以玄英与轶尘之间，定有恩怨！

　　可现下，长风不想夹在这两个大人物之间，他只得从中斡旋，只想尽快打破这个僵局，免得不好收场。

　　果然，这和事佬不好当！

　　长风话音刚落，玄英还未来得及做出回应，长风的手腕已经被轶尘捏住了。轶尘的目光，仍然牢牢地盯着玄英。他轻轻将长风的手推开，另一只手慢慢地接过了长风手中的酒杯。

　　凝视着手中的那杯烈酒，轶尘眉头微皱，嘴唇紧抿。犹豫片刻，他眉头皱得更紧，最后索性闭眼，猛然仰头将手中的那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杯酒入喉的那一刻，轶尘的眉头皱得越发厉害，几乎结成一团，眼睛更是片刻都未曾睁开过。

　　长风一直盯着轶尘，他知道，轶尘现下肯定是难受极了。毕竟甲之蜜糖，或许乃乙之砒霜。不爱喝酒之人，最不喜酒中的那种苦涩之味和烧辣之感。

　　杯洒下肚之后，轶尘将酒杯伸到了玄英面前，然后将酒杯倒过来轻轻晃了晃，酒杯里滴酒不剩。

　　整个过程中，轶尘都没有看过长风一眼。他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玄英，眼神里没有任何挑衅的情绪在作怪。长风只看到了一种“静”。

　　对，就是平静无波的静！

　　轶尘如此平静，可对面的玄英却未必能如此。当轶尘从长风手中抢过那杯酒，一声不吭一饮而尽之时，长风敏感地捕捉到了玄英的面部表情。在轶尘仰头闭眼看不见玄英的那一瞬间，玄英的眉宇轻皱，眉头不自觉间略微抖动了下。一丝长风也看不懂的情绪，不觉从玄英的脸上一闪而过。

　　可只一瞬，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玄英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任何迹象，能够足以证明他方才的情绪有过任何异常。

　　“哈哈哈……轶尘兄好酒量！”玄英朝轶尘点头大笑，随即他又转而看向长风，“谁说你们家帝君不善饮酒的，你看！这不挺爽快的嘛！”

　　长风略显尴尬，只得抬手轻笑，朝玄英帝君致歉，“是长风失礼了，还请玄英帝君不要跟长风一般见识！”

　　“无碍，”玄英大手一挥，尽显洒脱大气。大度之时，还不忘夸奖长风一番，“不过，我最是欣赏长风仙君此等性子，处处为他人着想，当真是君子风范，绅士风度尽显啊！”

　　说这话时，玄英别有深意又状似无意地瞥了轶尘一眼，而后轻笑着收回了眼神。

　　这话……当真只是玄英帝君在夸奖自己？恐怕未必，他们之间并未有交集，玄英帝君定是意有所指。长风心如明镜，却也不失尴尬地客气道：“哪里哪里，玄英帝君谬赞了，适才确是长风多虑了些！”

　　“来，我再敬长风仙君一杯，今夜咱俩喝个痛快！”

　　自来天宫之日起，长风还未曾与任何仙友，如今夜这般痛快畅饮过。尤其玄英帝君这般热情，更令长风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