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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月12日,周六 ...

  •   埃文睁开了眼。
      他躺在一张床上,奶白色的床单叠起来了,一张厚厚的的纯棉毛巾铺在他脑后。他的一只手被手铐铐在铁架子床头,悬吊着。卧室装修很高级,硬木地板,墙面风格虽质朴却打了红色的昂贵的漆,石头壁炉的上方挂着个抽象派艺术品。一缕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卧室的门紧闭。
      盖布瑞尔打晕他的时候,他距离车毁人亡不过几秒钟时间。嘴里特别干,下巴和脖子之间的位置传来一阵持续而剧烈的疼痛,他闻到了自己身上酸臭的汗味。
      ‘妈,我辜负了你,对不起。’他按下自己的惊慌和悲痛,因为那对现状毫无意义。他必须冷静下来,思考,因为所有事情都变了。
      盖布瑞尔怎么说的?‘在你的生命里,没有一个事情是表面看起来那样。’
      至少有一个事完全就是表面看起来那样:他彻底完蛋了。
      他试了下手铐,锁了,很坚固。他坐起来,蹬了几脚,挪动身体让自己的背靠在床靠上。床边一个床头柜,上面有本新出的厚厚的畅销书,讲棒球史的,一个台灯,没有电话。一个婴儿监视器放在柜的另一边。
      他盯着监视器,他不能在盖布瑞尔面前表现出害怕,他得展现力量。
      为了他妈,因为盖布瑞尔知道他妈遇害的真正原因;为了他爸,不管他在哪里;为了卡丽,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卷进了这个噩梦里。她知道他身处险境,可是为什么?他毫无头绪。
      所以,现在该怎么做?
      他需要一个武器。‘想象一下,如果杀死我妈的凶手在这里,你会用什么东西跟他打?用新的眼光去观察身边所有的东西。’新的眼光,这是以前他设计枪杀场景时给自己的建议。他只能非常勉强地够到床头柜,千辛万苦才用手指碰到了抽屉的把手,拉开了抽屉,手伸进去把能摸到的位置都摸了一遍,空的,抽屉里什么都没有。桌上的书太轻做不了武器,那个台灯倒是可以用,他虽碰不到,可他能勉强够到台灯的电线,那根线连接着床底下的插孔。他盯着婴儿监控器,小心翼翼控制着手铐不发出声音,然后扯着电线一点点把台灯拖来自己的方向,台灯座由华丽的精铁铸就,很沉。不过就他被铐着的姿势,他没有足够的力气用台灯给别人造成严重的伤害。他拔下台灯插头,把电线叠成一圈塞在床头柜下面,避免他真有机会用到台灯当武器时,被插头挂住了。他往床底下看了下,地板上空荡荡的,只有一点点灰。
      “你好。”他向着监视器喊了声。
      一分钟后,他听到了上楼梯的脚步声,然后钥匙开锁的声音,卧室的门打开了,盖布瑞尔站在门口,身侧挂着个光亮的黑色手枪套。
      “你还好吗?”盖布瑞尔问。
      “还好。”
      “谢谢你的愚蠢,差点害死我们俩。”
      “我们撞车了吗?”
      “没有,埃文。我知道怎么样从副驾驶开车,一个标准训练。”盖布瑞尔清了清嗓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还好,”埃文想象着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去控制一辆高速行驶的车避免车祸,这需要极度的冷静和自制,“你从哪儿学的这些驾驶技能?”
      “一个很特殊的学校,”盖布瑞尔说,“现在是周六早上,你睡了整晚。”他的眼神很冷,“埃文,我们能给彼此提供很大的帮助。”
      “是吗,你现在想帮我了。”
      “我救了你,不是吗?你如果还呆在外面,你早就死了。我相信,就算是警察也没办法从贾戈先生的手底下护住你。”盖布瑞尔背靠墙,“所以,让我们重新开始,我需要你一五一十把昨天你到达你父母家之后发生的一切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是警察。”
      “我不是警察,可我救了你的命,我本来可以看着你被勒死的,可我没有。“
      “这倒是,”埃文说,他看着盖布瑞尔不说话,这人看起来像是整晚都没睡一样,胆战心惊、紧张不安,像极了一个急需一杯威士忌的人。不过沉默无益于他摆脱现在的困境。
      所以埃文把一切都说出来了,从他妈那个紧急的电话,到开车去奥斯汀,到厨房被袭击。盖布瑞尔没问任何问题,等埃文说完了,便搬了张椅子坐在埃文床脚,皱眉,好像他在考虑一个行动计划,而无所谓他的选择。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埃文说。
      “我会告诉你我是谁,然后告诉你你是谁。”
      “我知道我是谁。”
      “你确定?我不这么觉得,埃文。”盖布瑞尔摇头,“我可以说你的童年被保护起来了,不过这算个很垃圾的玩笑。”
      “我兑现了对你的承诺,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
      盖布瑞尔耸肩,“我有一家私人保安公司。你母亲请我把你和她一起安全地送出奥斯汀,把你送去你父亲那里。很可惜她没安排好,落在别人手里了。我很抱歉没救下来她。”
      ‘所以他知道我爸在哪里。’
      “说回那个袭击,你昏迷过。”盖布瑞尔说,“至少昏迷了几分钟,在被他们打伤和被他们勒住喉咙这段时间之间。”
      “我不确定多久,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在那个时间里,杀手有可能拿到了我提过的文件,在你或你母亲的电脑里找到了。”
      “它们不可能在我电脑里,”不过其中一个人用了他电脑。他这会儿想起来了,笔记本电脑的开机声,打字声,他跟杜勒斯说过这事。“那些杀手,他们在我的电脑里打过字,说过什么,都删掉了,”他努力回想着惊惧之下的那些混乱的记忆,等着看盖布瑞尔会怎么反应。
      “你母亲把文件发邮件给你了。”
      发邮件,母亲打电话之前的晚上,确实给他发了些电影用的音乐文件。可是那些只是些音乐,他开车来奥斯汀的路上听过了,并没有特殊的地方。她的邮件里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不过他没跟盖布瑞尔提跟周五早上那些活动相关的邮件,跟昨天那些恐怖事件比起来,那些邮件并不重要。“我妈没给我发任何奇怪的东西,就算她发了,杀手们也不可能绕开我电脑的密码。”
      可如果他们真不可能破解我密码,那人说的都删掉了什么意思?埃文在心里默默思考。
      “有那种几秒内就能破解密码的软件,”盖布瑞尔背靠墙,盯着埃文,“我没有那些软件,可我有你。”
      “我没有那些文件。”
      “埃文,你母亲跟我说你有。”
      埃文摇头,“那些文件,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地越少越好。那样,我就能放心地放你走,你也能忘记曾经见过我这事儿,然后你能重新开启新的生活。”盖布瑞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我是个非常讲道理的人,我想跟你来个公平的交易,你给我文件,我帮你离开这个国家,给你提供个新的身份以及一个在开曼的银行账户,那些都是你母亲让我安排的。如果你小心些,没有人能找到你。”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现在的生活,”埃文努力避免自己的声音里出现害怕。
      “这个由你决定,你想回家,就回去呗。不过我如果是你,我不会回去,回家意味着死亡。”
      埃文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我帮你,然后呢,我爸怎么办?”
      “如果你爸联系我,我会告诉他你在哪里,至于怎么找到你,就是他的事了。等你上了飞机,我对你母亲的责任就结束了。”
      “求你告诉我我爸在哪儿。”
      “我不知道,你母亲知道怎么联系他,我不知道。”
      埃文想了一小会儿,“等我告诉你你想要的信息后,你可以直接杀了我。”
      盖布瑞尔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护照,扔在床上。是个南非的。埃文用没被铐的那只手打开护照,里面的照片是他的,跟他美国护照上的照片一模一样,护照里的名字叫艾瑞克·托马斯·彼得森。里面有鲜艳的出入境章:一个月前入境英国,然后两周前入境美国。埃文合上护照,把护照扔回床上,“看起来像真的。”
      “你得很小心扮演这个彼得森先生。我如果想要你死,你早就死了,我这是在给你规划出逃路线。”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我妈怎么会拿到任何危险的电脑文件呢?”刚问完他就反应过来了,不是他妈,是他爸,那个电脑顾问。肯定是他爸在替客户工作的时候见到了那些危险的文件。
      “你要做的所有事就是告诉我你的密码。”盖布瑞尔打开房门,推进来一个聚会时常用的那种移动餐桌,桌上是埃文的笔记本电脑。盖布瑞尔把餐桌推到埃文附近,横在两人中间。电脑屏幕中间有一道裂纹,不过盖布瑞尔用根线给电脑连到新的显示器上了,新显示器上显示系统一切正常,停留在输密码的界面,等待着那几个魔法词。
      这就是盖布瑞尔冒着巨大危险返回,袭击警车、绑架埃文的原因。因为他没办法解锁密码。
      “文件在这儿,”盖布瑞尔说,“你母亲死前放了个备份到你电脑里,通过邮件给你的。她告诉过我,她这么做是为了保证,万一她被杀了,我依旧能得到一份复印件。这是我跟她的协议内容之一。我不能冒她被抓然后我什么都得不到的风险。这么操作也能保证万一她不在了,我依旧会履行承诺保护你。”他说得如此直白,埃文听了都想揍他。
      盖布瑞尔身体前倾,离埃文更近,“你的电脑密码是什么?”
      “你本来应该帮我离开美国。所以,从技术层面讲,你的工作还没完成。你把我送到我父亲那儿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密码。”
      “我已经跟你说了交易是什么样的,孩子,只能那样,没有谈判的空间。”盖布瑞尔回到床边的位置,掏出手枪对准埃文的脑袋,“输密码,别逼我伤害你。”
      埃文把电脑推开,“联系我爸,如果我爸让我告诉你密码,我就告诉你。”
      “把耳屎掏干净,听清楚了,我没办法联系你爸。”
      “如果你的任务是把我和我妈送到安全的地方,那意味着送我们去我爸能找到的地方,那你肯定有联系他的办法。”
      “你母亲知道,我不知道。”
      “我不相信你,盖布瑞尔先生,我不会告诉你密码。”
      “你不告诉我密码,那就准备好下半辈子都被铐在这床架子上,饿死渴死吧。”
      埃文不说话,两人对峙着,房屋中的气氛变得沉重,好一会儿埃文才说,“你知道那个杀死我母亲的人,贾戈先生,他是谁?”
      “我确实知道他。”
      “告诉我他是谁,我就帮你打开电脑。你从我的角度看这事儿,你在让我远离我的生活,对我母亲被杀一事无动于衷,然后祈祷这辈子能找到我父亲。这怎么可能呢?我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直接离开。”其实他也不相信盖布瑞尔。他爸昨天还是没办法联系上,可都过去一天了,现在指不定警方已经找到他了呢,不管他在悉尼的哪个角落里。”
      “你什么都不知道,会更安全些。”
      “我现在管不了安不安全了。”
      “天啊,你真他妈太倔了。”盖布瑞尔放下枪,不再与埃文对视。
      “我知道,为了把我从贾戈那里救出来,你冒了非常大的风险,我很感谢你。可我如果连追杀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我几乎没可能逃跑成功。所以,我要用我电脑密码跟你交换贾戈的信息,能达成交易吗?”
      考虑了近十秒,盖布瑞尔点头,“行吧。”
      “告诉我贾戈的事。”
      “他,是个卖信息的中介,一个自由间谍。”
      “一个间谍,你在告诉我,我妈被一个间谍杀了。”
      “一个自由间谍,”盖布瑞尔纠正他。
      “间谍是为政府部门工作的。”
      “贾戈不是。他购买并销售数据给任何愿意买单的人,他的客户可能是公司,也可能是政府,或者其他间谍。反正非常危险。”盖布瑞尔舔了下自己嘴唇,“我猜测贾戈找的是CIA的数据。”
      埃文皱眉,“你是说,我妈偷了CIA的文件。这不可能。”
      “或者说你爸偷了那些文件,然后交给了你妈。我没说文件是CIA的,有可能CIA跟贾戈一样,也很想要里面的信息。”说这些话的时候,盖布瑞尔脸红了,好像在生气,仿佛承认这件事导致他心脏病发了一样。
      “中央情报局,”这简直太疯狂了,“我妈怎么会跟贾戈有交集呢?”
      “我相信,她替贾戈工作。”
      “我妈替一个自由间谍工作,”埃文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这不可能,你肯定搞错了。”
      “一个旅游摄影师,她带着相机,能去任何地方,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她。埃文,你家房子很豪华,你父母非常有钱,你觉得一个自由摄影爱好者能挣这么多钱?”
      “这不可能是真的。”
      “现状是,她死了,你被铐在一张床上,你觉得我能错到哪里去?”
      埃文决定暂时相信这人说的鬼话,“所以,我妈是从贾戈还是谁的手里偷了这些文件?”
      “听着,你想知道贾戈的事,我告诉你了。他是个自由职业。人们需要偷点儿信息,或者想要谁死,又不能通过正规渠道去办,大家就会去找他。那些文件涉及到贾戈的生意,所以他想拿回文件。我猜测CIA的动机跟他一样,因为CIA也想知道贾戈手里究竟掌握了多少机密。好了,你已经是活着的人里,最了解贾戈的人了,你现在可以输密码了。”
      “不给我松开手铐我就不输,”他用手动了动手铐。
      “不可能,打字。”
      “就算你松开我,我能去哪儿?你手里有枪呢。如果你真打算带我离开美国,那你迟早得松开我的,手铐可过不了安检。”
      “现在还不能松开你,用没铐住的手打字,”盖布瑞尔的枪口顶在埃文脸颊上了,“埃文,为这一刻我等了好几年了,现在,我一秒都不愿意再等。”
      埃文输入了自己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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