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十八岁》生日快乐

6、第 6 章

　　今年春节比较早，所以刚进入一月，本市的学校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放假了。因为是高三年级的最后一个假期，所以整个高三年级21个班在假前的最后一天召开了家长会。
　　父母不是上课就是泡在实验室里，打电话估计也不会有人接，而且陈岩也确实不希望他们出席。于是乎，这个任务自然而然的交到了杨婷的身上。
　　“什么，明天去给你开家长会！”
　　瞧着床上的人一脸惊奇的看着自己，陈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嗯。”
　　“走，买衣服去。”
　　以为她在说笑，毕竟现在已经八点多了，没想到对方真的套了件羽绒服拉自己出去了。
　　“这种事有什么好买衣服的？”
　　跟在后面的陈岩看着她，一脸的难以理解。
　　“我第一次给你开家长会，不得给你长长脸啊！可是我衣柜里的那些衣服，都穿了好几年了，哪有一件能拿的出手的。”
　　“这件不就挺好的吗。”
　　瞟了瞟这人身上的那件，杨婷摇了摇头。
　　“这是我刚上大学那会儿买的，眼色有些暗，特别显老，不好不好。”
　　奈何，杨婷是给陈岩长脸了，一进教室，她基本就成了全场的焦点，不是因为身上穿的那件新买的大衣，而是相较于其他学生家长而言，年轻的有些过分。甚至于，很多人还以为她是本班的学生。
　　奈何，陈岩却没给她长脸。
　　临放假前的期末考试，陈岩考了305分，其中147分是英语的分数，80分是语文的分数，至于数学23分，理综55分。全班，倒数第二。
　　坐在那都石化了的杨婷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她心里不住的嘀咕：她为什么要来啊，来就来呗，还买个件新衣服，真是丢人丢到了南天门！
　　家长会结束之后，老师将她单独留了下来。
　　意思不过是想让陈岩趁假期去校外补补课，否则这样的成绩哪都去不了。
　　当然哪都去不了！
　　拿着他的成绩单，杨婷就像拿着病危通知书一样的颤抖。想当年身为学霸的她4岁半上小学一年级，16岁参加高考，20岁大学毕业，从来没有被成绩问题困扰过，这家伙。
　　“还有…”
　　老师搓搓手，又咬了咬嘴唇，有些欲言又止。
　　“这种事，作为外人，本不应该管，可陈岩毕竟还要高考。身为老师，我就说一些不相当的话了…”
　　说完，他抬眼瞟了瞟杨婷，有些莫名其妙的杨婷也看了看他，等着下话，
　　“你们虽然是新婚，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也要克制一些，别因为别的事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毕竟高考失利，对你们以后的生活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仿佛鼓足勇气一般，一股脑的说完之后，这人眼都不抬，头都不回的溜了。
　　什么跟什么呀！独留杨婷在风中凌乱。
　　可走着走着，
　　“呀！”
　　叫出声来的她顿时臊得满脸通红，这回真是丢人丢到了南天门。
　　“姐。”
　　一直在不远处的陈岩见老师走了，赶紧过来了。
　　“姐什么姐。”
　　“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怎么怎么了。”
　　以为她是第一次给自己开家长会，受了刺激的陈岩低着头，夹着尾巴，不敢说话。
　　“诶，你们班老师怎么知道你结婚了？”
　　突然想到什么的杨婷猛抬头的看向了他，有些心虚的陈岩瞟了瞟窗外，
　　“可能是我爸妈给我请假时说的吧。”
　　“哦。”
　　这陈家叔叔阿姨，嘴怎么这么快！
　　“你想考什么学校？”
　　抱怨了一路的杨婷终于想起了正事，坐在校园的长椅上，瑟瑟发抖的她开口问道。
　　“没想过！”
　　现在还没想过，你他妈还有半年就高考了！
　　“有想学的专业吗？”
　　“姐，你当年学的什么专业？”
　　“我啊，数学。”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学数学。”
　　“实话告诉你，我啊，什么也不想学，什么也不想干。我想好了，实在不行我就扫大街去，不也挺好吗，还美化城市了！你们要是觉得丢人，我就一个小山村里隐居起来，自己劳作，不用花你们的钱，也不用你们操心。”
　　有些讶然的看着说的风轻云淡的陈岩，杨婷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生活，总是它选择了我们之后我们才会真正的认识它。”
　　“什么意思？”
　　“你说的如此轻松，把未来想的如此轻松，究其本质，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体现。”
　　“我怎么不负责任了？”
　　“从小了说，咱俩结婚了，我爱吃什么，喜欢什么，每个月生活花销多少，你知道吗？你想过吗？你为我挣过一分钱吗？虽然你现在在上学，但未来这都是你要面对的事。”
　　“姐，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也不会打算和我过一生。”
　　“那别人呢，碰见你喜欢的呢？作为男子汉你不应该为你的老婆孩子撑起一片天吗？”
　　见陈岩不说话，杨婷继续说道，
　　“然后再说叔叔阿姨。他们慢慢衰老，总有一天会无力工作，那老年的生活，谁来照顾？是，他们有钱，可以住养老院，可是养儿不养老，你良心过得去？”
　　望着杨婷质问的眼神，陈岩冷笑道:
　　“那他们是否对我的人生负责过？生而不养，养而不教，和不生不养有何差别？从小到大，别人都羡慕我，父母是科学家，为国家做贡献，光荣。可是，从小到大，他们为我做过几顿饭，带我出去玩过几次，有几次参加过我的家长会，又有几次辅导过我学习？没有！从小学开始寄宿学校，初中寄宿学校，高中我说我可以自己上下学，才没有再被送到寄宿学校。然后呢，还是我一个人，一直一个人。我不是我姐，也无法走那条路，我有血有肉，有情有爱，和他们不一样。”
　　“可是你的生命，你的衣食住行，你的生活环境，哪一个不是他们提供的。”
　　“如果养孩子仅仅是给他们吃，给他们喝，供他们上学，我倒认为不如不养！你从小到大你得到了所有的爱，叔叔阿姨，三个姐姐，你不缺爱。所以你不会明白那种孤苦无依，有家和没家一个样，有妈没妈一个样的感受，你不会理解。”
　　杨婷有些怔怔的看着说的义愤填膺的陈岩，回想着小时候能记起来的点点滴滴。她发现自己能回忆到的都是父母口中陈家叔叔阿姨又有什么研究，又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还真没有什么是关于陈岩的！
　　“怎么了？”
　　瞧这人半天没有说话，陈岩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你说的貌似也对。或许我能如此无忧无虑，和父母家人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确实是因为他们的宠爱。但是陈岩，我想对你说，不为谁考大学，为你自己考大学。考大学并不一定是为了工作，但是它可以让你在想有更多选择的时候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虽然扫大街没什么不好，我们也不觉得有这样的家人丢人，但是我们不想看你那么辛苦。
　　而且，在大学里，你可以结识更多的人，五湖四海。听见不同的思想，感受各地不同的生活方式，甚至学几句他们的方言…你的思想会变得开放，你人也会变得包容。而这些你身边的，与你生活在同一个年代，同一个时代的人，在他们身上你也会找到相似的烦恼，共同的时代记忆，聊得来的话题，渐渐成熟的思想和不掺杂功利的感情。很多，甚至会成为一生的挚友，永远的财富。
　　所以我们试一下好吗？”
　　看着杨婷那希望而迫切的眼神，陈岩不禁陷入了沉思。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也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的世界只有自己，家人好像只是一种名词性的存在，所以他选择以极端的方式应对。他打架，他校内抽烟饮酒，他早恋…终于那个叫父母的人出现了。没有大道理，没有教育，只是说了句他们很忙，让他少惹事。看着父母离开，陈岩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劲，但还是忍不住哭了，他都觉得自己可悲。
　　直到那天，杨婷从派出所把他接出来，虽然吵得不可开交，但她还是带他去看伤，给他做饭，帮他擦药，和他闲聊。然后就是今天，有人真真正正的在担心他的将来，替他着想，告诉他该怎么做，为什么这么做，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我试试，但是你得陪着我。”
　　听见他的回答杨婷忍不住笑了，说了声好。
　　“一会儿一起去我家一趟。”
　　“干什么？”
　　“让我妈犒劳犒劳你。”
　　“为什么？”
　　“因为接下来的半年你可能不会太好过！”
　　“我可以反悔吗？”
　　“当然不可以，我都舍身陪你再经历一次高三的至暗时刻，你还挑三挑四的！”
　　“姐，谢谢你。”
　　“不用客气，谁让我人美心善呢！”
　　其实，作为过来人，作为教书匠，杨婷总是希望学生能有一个最好的成绩，走一条最顺的道路，就好像是自己的心愿实现了一样。所以，为人师表不易，尤其是当了老师之后，才知道他们中的很多真的像父母一样盼着学生好。当然，任何行业都有败类，无需言说。
　　看着身边的人冻得直哆嗦，陈岩揽过来她，让她暖和一些。
　　“看什么呢，老王？”
　　“哦，在看两个人，真是漂亮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