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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   埃里克走在大街上,靠着墙边的阴影里,把自己牢牢包裹在漆黑的斗篷里,脸上更是带着防止人们识别面部特征的面具,可惜他反常规的装扮更吸引了几束人们的目光,
      实际上埃里克不常出门,他非常喜欢自己的地下世界,在地下他可以活得潇潇洒洒。但人是要吃饭的,如果供应面包的店家不做生意了,那他必须接触外面的世界,为找新的店铺订面包。
      埃里克已经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歌剧院幽灵了,他没想光彩活着,但不代表他会想被饿死。
      作为住在歌剧院地下室的无户口“幽灵”,如果是被加百列净化而死倒还挺值,要是饿死可就太不像话了!
      埃里克反感巴黎的宽广大路,走进羊肠小道里是他当下首要大事,无奈没等他从歌剧院走到小路,穿着极不讲究的小个子棕发少女挡在了他面前,她是那么自然,一双空灵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的面具,以至于埃里克恍惚以为自己确实该被她拦下。埃里克伸手扶了扶脸上瓷白的面具确保自己没有暴露在日光之下。
      “嘿,先生,”青春年少的女孩轻轻抓着埃里克的黑斗篷,操着满是大舌音的法语用一种极其无礼的行为搭讪,“干嘛总走在黑暗里呢,我保证至少有三个扒手盯着你兜里的东西呢!”
      明明只有一个扒手惦记——你自己,埃里克一眼看穿了她是小偷,同样是在地沟里生活过的家伙,他对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相当了解,他还敢推断少女是个鲜少失手的惯犯。
      “是吗。”埃里克说,他轻蔑的俯视小矮子,在埃里克近乎实体化的厌恶目光之下,厚脸皮的少女不为所动,甚至更加理直气壮起来:“是的,我是想来提醒您走小道会遇到小偷!先生您应该回到大路上呀!”
      “全巴黎大概只有你想偷我的钱。”魅影生出一丝疑惑,她为什么不害怕呢,还把他当个普通陌生人一样看。
      “怎么会呢先生!您看,我可一个子都没有碰!”
      她说着,一双灰白灰白的眼睛像灰扑扑的玻璃珠,亮晶晶的闪光被藏在了灰尘之下。也许不该称她的眼睛为空灵的,她可能在望埃里克,也可能是望埃里克背后的墙砖,甚至可能是透过埃里克看天上的云、地上的水坑。那是一双死气沉沉且空洞的眼睛,很难想象它们属于这样一位自信的少女。
      在她放下斗篷边的刹那,年轻的窃贼已经从埃里克兜里摸走一张钞票了。但凡埃里克过去在吉普赛人那少学两种魔术,他便会在此时浑然无知地被少女骗走法郎。
      “我觉得你更像贼了。”在灰眼睛的姑娘企图故技重施时,埃里克抓住她的手硬生生提了起来,迫使小姑娘的视线跟着仰视。埃里克很擅长恐吓人类,他曾经也把自己归类到人类里,自然对人的恐惧有透彻的研究,譬如现在他正用气势上的压迫让可恶的扒手知难而退。
      “好吧好吧,我不该惦记您。”扒手无所谓地说,语气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听起来丝毫不担心眼前的人能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只有颤动的眼珠子暴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埃里克猜只需十秒小矮子就会找机会跑走,他从容不迫地把女孩的口袋里本属于他的一百法郎拿走,一切都将回到正轨……
      “等等等等先生!您居然拿我的钱!为什么?我好心提醒您您却要从我口袋里刮油水!”
      埃里克当场绞杀她的心都有了,他不随便杀人,可真有一瞬间埃里克心想他真该用索套套住这厚颜无耻的小贼的脖子,让她知道敲诈剧院魅影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这不是大街边,埃里克不想引起过多关注,他真会这么干。
      他自封为“幽灵”的时间太长了,还是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自己无法逃脱人类的束缚,也许是因为有人把他当成普通人公然碰瓷,让他找回了人类的特质,被愚弄的愤怒。
      埃里克盯着窃贼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骂人的话到嘴边忽然又不想说了,可恶的小贼乱颤的眼球并非害怕,而是在为圆不住谎紧张。现在它们俩左眼悄悄望着天,右眼缓缓望向地,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埃里克这才意识到她的眼睛没有焦距是因为根本不具备视力功能。
      简直像滑稽的小丑。
      可笑的是小丑不认为自己此时有多滑稽。
      埃里克从不为别人脸上的丑态发笑,他只是在想,难怪少女对他毫无畏惧之心,她根本看不见可怖的人,读不懂压抑的气氛,怎么会畏惧呢?
      这是好事,瞎子在评价外貌上向来公平公正,在他们口中所有人仅仅体型和声音有区别罢了,要是全世界的人都是瞎子,埃里克绝对第一个高兴得拍手叫好。
      埃里克宽容的把自己的一百法郎放进少女手里:“好吧,现在、别、跟、着、我了。”
      他对瞎子容忍度一直很高,所以放过了一个盲女,但从今天开始他一定会买个钱夹把钱放在大衣内侧口袋里!

      罗克珊娜今天运气相当好,简直堪比下雨时雨滴在手里变成珍珠!她和往常一样在休息日穿着廉价的裙子在街上游荡,打算伺机从高贵的路人兜里顺走一些“小费”。
      小个子女孩把全巴黎的地痞无赖结识了个遍,自然也是个小无赖,虽然早年的病痛造成了她无法逆转的眼盲,但蝙蝠是她的老师,老鼠是她的同学,海豚是她的偶像,大蜡蛾是她的向导。她的听力已经脱离了常人的认知,敏锐得像真正的蝙蝠,以耳代眼的话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她只偷有钱的商人,他们声音很好分辨,比穷人的声音稳重比贵族轻浮,又那么的傲慢和对下等人天生的蔑视。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丢了几枚生丁的态度和丢了几张小面额法郎一个样,同伴们都笑她:“小艾丝啊!我们的小艾丝!今天从哪些资本家身上榨黄金了呢?”罗克珊娜曾经说英语里眼睛是“eyes”,缺什么补什么,大家便亲切地称呼她为“艾丝”。
      “我为法兰西出过力!我是在讨工资!”罗克珊娜信誓旦旦地说。
      穷小子们哈哈大笑,罗克珊娜跟着笑,全巴黎的街溜子都知道罗克珊娜是外国人,她有时操着一口德国口音的法语,有时又是波斯口音,甚至偶尔能蹦出一两个英语单词。
      今天好心的冤大头有一副好嗓音和好伪装,他假装成巴黎最普通的工人,拼尽全力融入黑暗里,假装自己也是地沟里的无赖。但他逃不过罗克珊娜的耳朵,他的傲慢、自视甚高刻进了他的声音里,无论如何伪装都骗不了罗克珊娜的耳朵!
      好好先生拆穿了她是小偷,却愿意配合她的演出让她骗走了钞票,这实在让罗克珊娜心感愧疚,但想到他不过是剥削底层人民的一份子,罗克珊娜顿时又把羞愧扔到了九霄云外。
      但他的声音真的非常动听,如果他没有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话,罗克珊娜一定会想和他做朋友。
      行骗时罗克珊娜全神贯注于怎么让男人相信她说的话,还没找机会让人看看手里的纸钞是多少法郎呢。
      “亨利快来帮我瞧瞧我赚了多少!”罗克珊娜快乐地飞向穷人堆里,拽着好先生给她的钞票,轻盈地飘过一间间房屋到了巴黎繁华世界的阴暗面——城中村,贫民窟里——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战利品,她总是这么做,毕竟瞎子可看不见手里的钱究竟有多少,大家多多少少也会对盲女有一定的包容心。
      男人女人们把她团团围住,被罗克珊娜叫到名字的青年人看清了钞票面额后惊讶大喊:“一百法郎!艾丝你攀上大人物了!”
      “一百法郎!我在码头干大半年也赚不了这么多!你没惹什么麻烦吧艾丝?”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这对听力敏感的罗克珊娜来说太吵闹了,她怎么知道有人会把一百法郎毫无防备的放在口袋里?如果是罗克珊娜,她恨不得天天穿束腰,只为了把钱藏束腰里!
      “没有,没攀上!不是警察不是法官!是个绅士!”罗克珊娜想挨个解释,但被绕得头晕眼花。
      她忽然听见她的财富在七八只手中间游走,隐隐有落入第二个窃贼口袋的迹象。罗克珊娜连忙扑上前死死握住这张无数人羡慕的薄纸,众人一哄散开,对此类事故早见怪不怪了。
      另一个拽着法郎的满手污泥的窃贼是个男人,他天生的力量优势让他不甘放弃,罗克珊娜便用灰蒙蒙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脑袋的方向。
      那双眼睛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什么情感都会在里面化为虚无,任何人都会在感到头皮发麻的同时产生一丝心软。
      天呐,同瞎子抢钱!真是厚脸皮!
      在这间隙里,罗克珊娜狠狠踹向男人裆下,在刺耳的惨叫声之中回收了自己的财产。
      那一脚可不轻,罗克珊娜有意训练自己的小腿肌肉,以保证自己腿部的爆发力无论是逃跑还是踹无赖都用得上。
      罗克珊娜假装心有余悸:“差点就让你得手了!”
      女人们幸灾乐祸道:“没成功吧。”
      亨利乐呵呵道:“马赛尔啊马赛尔,没人能从罗克珊娜手里偷走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整整一百法郎!我会心动很正常啊!”
      穷光蛋把自己的恶劣说得光明正大,完全懒得隐藏在黑暗里,罗克珊娜来巴黎七八年了,不用耳朵都知道她周围是怎样一群没心没肺的家伙,既不善良也不道德,唯一的好只有烂得光明正大,非常坦诚。
      “快把它藏起来吧艾丝!我没成功,其他人也会想办法偷走它的!”
      “我是吉普赛人的传人,所有家当都在身上,你们得搜我身才找得到!”罗克珊娜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她维持得不错的人际关系不会让大家真搜她身。
      罗克珊娜是波斯人,并非真正的吉普赛人,她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木棚,建在小湖边,摇摇欲坠的总好过没有。她所有不值钱的东西都会放在那,大家都知道。只要问“罗克珊娜的家在哪啊?”,随便哪个住在巴黎的下等人都会回答“谁?哦,你是在问艾丝吧,她家在离加尼叶歌剧院最近的那个湖边上!旁边有块小石碑的那”。
      罗克珊娜家里只有廉价的衣服、被子、木板床,食品柜里什么都没有,桌上唯一的物品是餐盘,仍然是空空如也,最寒酸的家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吧,我要买漂亮的裙子去听歌剧,把钱花出去是一劳永逸的办法!”罗克珊娜愉快地宣布,周围的人都发出了叹气声。罗克珊娜这小姑娘什么都好,只有两个缺点,一是个小瞎子,二是爱听音乐!她为了真正进大歌剧院听一次好音乐准备很久了!
      罗克珊娜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的口才,当个卖花女——这份工作她只断断续续做着——就能养活自己了!如果不是需要钱买配得上看歌剧的衣服,哪需要“管资本家要工资”呢?
      没准我还能抢到卡洛塔的首演票呢!她是个名声很好的西班牙歌剧红伶,最近刚刚到巴黎歌剧院来!罗克珊娜满怀信心地想着。她对歌剧内容不挑,毕竟是冲着音乐的旋律去的,她的耳朵偶尔在听腻了噪音和回声后疲惫得很,需要用音乐来安抚。宫廷乐队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她生来就是贱骨头,没有当贵族的命,自然是轻易听不见的。
      在给几乎每个认识的朋友分了新买的刚出炉的甜面包后,罗克珊娜动身去歌剧院买票,她没买到卡洛塔的首演,但日常的芭蕾舞演出还有很多位置。
      演出前的早上罗克珊娜回家跑进地下室里换上了最贵的一件裙子。所有人都指得出她家的方向,不过那是个掩护体,罗克珊娜的家里有一块空心木地板,她真正住在地下的地下室里,不然她这样手无寸铁的盲女,早被人贩子们卖去当奴隶了!
      地下室是她最信任的伙伴——亨利帮她挖的,墙壁是拿原木堆出来的,时不时会渗水,唯有下雨时她担心潮湿的环境会让人生病,才会勉强睡在棚子里的木板床上。
      小矮子罗克珊娜身高一米五五,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穿商店里的成人款裙子得是最小码才能让裙尾不拖在地上,束胸不会过大。她记得以前她喜欢穿粉色的裙子,所以买了粉色,顶着新买的米白色宽檐帽,打扮得像个普通的中产阶级出生的少女准备欣赏好戏。
      罗克珊娜穿着新装扮自信地告诉底层世界的同伴们她是二十岁的妙龄女郎,女人们首先哈哈大笑:“我们的小艾丝真的‘长大了’!”
      男人们紧随其后,他们多是带着疑惑:“去年你不是说已经二十了吗?”
      接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他们笑得有理,罗克珊娜只是个十七岁的外国盲姑娘,曾经发育时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甚至还不满十七岁。

  • 作者有话要说:  if:面包店没倒闭,埃里克美滋滋不用找新的供应商,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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