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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在师姐这儿,一住便是好几天。

      第六天,晚饭过后,魏栖音收拾好碗筷,坐在阳台上发呆,师姐去厨房洗水果。

      师姐洗好草莓放在茶几上,起身时顺手捏起一颗,递给魏栖音,魏栖音走过来,刚要用手接住,师姐笑嘻嘻的往后躲:“张嘴,我喂你。”
      “无聊。”
      魏栖音白她一眼,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师姐弓着身,笑的时候左脸颊有颗小梨涡,魏栖音盯着她看了几秒,无奈地笑笑:“行吧。”

      她配合地张开嘴,师姐将草莓塞进去,弯腰又拿了颗放在自己嘴里,边咬边含混地问:“说实话,你担心宋陆延吗?这个时候,最伤心的应该是他吧。他表面看起来没事,实际...哎...谁知道呢?”

      魏栖音抬起头,嘴角溢出红汁,眼睛也是红的,师姐抽出纸巾帮她擦嘴角和眼角:“刘子衡、程旭他们几个糙老爷们,哪会照顾人。你要放心不下,就回去看看。”

      魏栖音没应,盯着眼前嫣红的草莓,脑海里忽然想起宋叔出殡那天,她在门口听到的那通越洋电话,宋陆延的舅舅让宋陆延去美国找他妈妈,未来的学校都安排好了。那天她没听到最后,不知道宋陆延有没有答应。

      她现在回去,会不会看到宋陆延正在整理资料办签证或者收拾行李?

      如果这样,她回去总是不合时宜。

      师姐在她身边坐下,手肘撞了下她的肩膀:“想什么呢?一白天心不在焉的。知道你难过,但也不至于这么多天缓不过来。”
      魏栖音长长吁出口气,看着师姐的眼睛:“或许他并不需要我的照顾,他要去美国。”
      师姐挑眉:“你都说了是或许,怎么不敢亲眼瞧瞧?说白了,还是怕。不过栖音你不用怕,他走了,你还有我、还有刘长卿。我们的情谊可比你认识宋陆延的年份长。”

      魏栖音闻言愣住,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过了会儿,她淡淡开口:“你说的对,他肯定比不上你们。不过我在他家白吃白喝了三年,这个时候我应该在他身边。”

      她微笑着起身:“报恩。”

      “我去,这个点?”师姐抬腕看了眼时间:“我不是要赶你走。”

      魏栖音搂住她的腰,笑着说:“我知道,我就回去看看。”

      师姐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那行,我送你。”

      魏栖音捞起外套,在玄关换好鞋,侧头对她说:“不用,我打车。”
      “太晚了。”师姐说。
      “我会点身手,打到车,会把车牌发给你,放心吧。”

      魏栖音走后,师姐盘腿坐在沙发上,嘴里嘟囔:“报恩?还真会找借口。一说到宋陆延,嘴里就没句实话。我看你忍到什么时候。”

      晚间十点半,天空繁星点点,市中心的高档小区外灯火通明。

      等了没多久,在门口拦到出租车,魏栖音和司机报了地址,掌心的手机震了下。

      她低头解锁查看,是同桌沈薇薇发来的微信。
      沈薇薇:这学期还回学校吗?
      她指尖顿了下,编辑消息。
      魏栖音:不回。
      沈薇薇:好可惜,最后一学期不能和你同桌,你要没事回学校看看,到时咱们约饭。
      魏栖音:会的,早点睡,高三生。
      沈薇薇直接丢来个讨厌的表情包,随后发来“晚安。”

      魏栖音没回,只给师姐发过去车牌号,便抬眼望向窗外,如白昼般的夜间城市在眼前匆匆掠过,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西苑小区。

      同司机结了账,她下车,慢悠悠往单元走,手里的单肩包晃啊晃的。到了三楼,她阖眼倚在门框,良久才掏钥匙开门。

      进门。

      客厅的餐桌上摆满泡面桶和吃剩的凉菜,茶几上堆着扑克牌、瓜子皮、以及各种开封的零食袋。
      宋陆延已经睡下,兴许觉得家里没人,便没关卧室门。魏栖音透过一夕孤单的床头灯看清他的背影,他没盖被子,灰色睡衣撩起半截,黑发在枕头上有些许凌乱,睡得似乎也不安稳,翻了个身,门缝里,他的脸正对向魏栖音。

      原地滞了几秒,魏栖音轻脚走过去,小心翼翼替他关上房门,随后开始收拾家里,能扔的全装进垃圾袋放在门外,凉菜塞入冰箱,剩的零食丢到储物柜,然后拿墩布把客厅里里外外拖了两遍。

      干完活,出了一身汗,身体和心都轻松了许多,却还是丝毫没有睡意,于是打开电视,调小音量,坐在干净的地板上,盯着明明灭灭的光影,一直到十二点半,才起身进浴室洗澡。

      换好睡衣出来,她边擦头发边看向宋陆延的房门,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门咯吱一声,被里面的人推开,宋陆延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出来,领口松开两颗扣子,睡眼惺忪的,有种慵懒至极的少年美感。

      他似乎没睡醒,淡淡瞥了眼魏栖音,与之擦肩,进了洗手间。

      完全忽视魏栖音,把魏栖音当空气。

      魏栖音心下冷然,转头叫住他:“宋陆延。”

      宋陆延停下脚步,没回头,魏栖音只好提醒道:“我刚洗了澡,地滑,你小心点。”
      身后的厕所门响起,魏栖音愣在原地,直到里头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宋陆延纾解完,从厕所里出来,双手抱臂倚着墙壁,半掀眼皮冷淡的睨她:“以后别这么晚回来。”
      魏栖音倒了两杯热水,其中一杯递给宋陆延:“嗯,刘子衡他们呢?不是说他和程旭要住在这儿。”
      “太吵。”宋陆延拧着眉:“你呢,怎么舍得回来?”
      他爸的葬礼结束,她就跟别人走了,连辞别的话都是通过微信说的。

      魏栖音没应反问:“什么时候去美国?”
      “谁说我要去美国?”宋陆延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那天你听到了,所以不回家?”
      被戳破听墙角,魏栖音有些局促,眼神闪烁地飘来飘去,就是不敢直视宋陆延。

      宋陆延简直气笑了,换个话题:“今天开学,子衡说你没去学校。”
      魏栖音捧着杯子:“四个月没上课,我怕摸底考试考不好影响心情,所以打算在家复习。和班主任商量过,她建议我只参加最后两次模拟考。”

      宋陆延没在说话,端着杯子喝了口水,魏栖音接着问:“你请了几天假?”
      宋陆延说:“一星期。”

      隔天,外面下起大雪,白雪皑皑,北风萧条,在三楼往下望,枯树枝、房顶、地面覆盖着厚重的积雪。

      魏栖音和宋陆延一天窝在家里,三顿饭都是魏栖音做的,早饭是玉米粥配咸菜,午饭蒸米饭炒鸡蛋,晚饭的时候,刘子衡和程旭带着鸡汤来家里,魏栖音用中午剩的米饭熬了百合粥。

      许是宋陆延提前打过招呼,别的狐朋狗友没来,来的两位都是知道魏栖音住在这里的。

      餐间,刘子衡一直抱怨着,开学第一天学校竟然安排了模拟考,这会儿过年的玩心还没收回来,他们就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那考试简直惨不忍睹。

      其余三人静静听着,偶尔程旭和他搭上两句话,刘子衡这人话多,自己一个人就能把氛围吵到最高。

      吃过饭,刘子衡在宋陆延屋里打游戏,余光瞥了眼外面忙碌的魏栖音,对宋陆延说:“没看出来,她还会做饭。”

      宋陆延下巴冒出青茬,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课本,随意道:“凑合。”
      刘子衡收回视线,一局游戏也结束了,程旭放下手机说:“咱们走吧,别被大雪堵得回不了家。”
      刘子衡抬头:“今晚住这呗。”
      程旭朝他使眼色:“今天,我小姨来家里谈我高考的事。”
      刘子衡不明所以的愣了下,最后还是跟着程旭走了。

      出了单元门,刘子衡问:“不是说好今晚不走的?”
      “我妈说今晚宋叔头七。”程旭叹了声:“刚我看到魏栖音给宋叔留了饭,咱们就别打扰了,让延哥自己静静。”

      他们走后,家里一下冷清下来,偌大的三室两厅只剩下魏栖音和宋陆延两人。宋陆延只在吃饭的时候出了两次卧室,其余时间全闷在房间看书解题。

      昨晚回来,魏栖音看他轻松的样子,以为他没什么,可现在又觉得不是那样,毕竟走的是他爸爸,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人,漫长的成长岁月里陪着他感受喜怒哀乐的人,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轻易忘记不了。
      她有过相同经历,她非常理解。

      摆好饭菜,她没回自己房间,而是敲响宋陆延的屋门,不多久,传来宋陆延让她进门的声音。

      她提了口气进屋,这还是三年来她第一次进他的房间。他们都是早熟的人,男女界限分的很清,心中都设着防线,而且彼此也清楚对方的想法,所以从来不会越雷池半步。

      宋陆延刚好合上习题册,隔着台灯看过来,魏栖音左右打量一圈,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顺便瞄了眼他的笔记,淡蓝色本子上覆着密密麻麻又工整的字迹,她学习不算太差却从来不做笔记,纯靠脑子。

      对于她突然闯进来,宋陆延没感到意外,手肘支着桌面,掌心托住脸颊,淡淡地问:“怎么?想安慰我?”

      他的眼神在灯光下略显迷离,跟喝醉酒似的,魏栖音往后靠着椅背,斟酌再三道:“你陪我说会儿话,到十一点咱们都闭嘴。”

      “想聊什么?”宋陆延起身,去厨房拿来两瓶可乐,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餐桌上的饭菜。他顿了下,深深吸了口气,回来。

      魏栖音接过他递来的饮料,不过一秒,他又夺了回去,单手挑开拉环,顷刻间,里面的气泡滋滋往外冒。他再次递过去,魏栖音双手捧住,冰凉的瓶壁侵蚀着温热的肌肤,凉意直达心底,蓦地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抬眸,看进他清淡冷漠的眼底,轻声说:“我不会安慰人,但有个事我一直相信。”
      她一顿:“我相信这世间有轮回。《游园惊梦》听过吗?”

      宋陆延蹙起眉,魏栖音继续看着他说:“杜丽娘与书生柳梦梅在梦中相识,之后因思念成疾而死,两人阴阳相隔,却互生爱慕,感动上苍,最终杜丽娘复生与柳梦梅结为夫妻。”

      男孩子们似乎对这些牵肠挂肚的恩恩爱爱都不感兴趣,宋陆延眉眼透着不耐,狠狠灌了两口可乐,才说:“不懂。”

      魏栖音笑了笑:“人死是另一种重生。”

      宋陆延抿着唇,指节捏紧瓶壁,蓦地松手,金属材料回弹发出“砰”的清脆响声,他懒懒靠上椅背,眉眼舒展开:“快高考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真够闲。是笃定艺考能过?”

      “不如我给你表演下二试的剧目,你给打打分?”魏栖音好心地问。
      宋陆延似笑非笑的:“你唱哪出?”
      “贵妃醉酒。”
      “哦”宋陆延轻笑:“杨贵妃。”

      宋陆延的房间不算大,一张单人床,斜对面并排放着衣柜和书桌。魏栖音绕过床尾,来到尚算有余量的门口处。

      屋内留着一盏台灯,灯火昏沉。没有伴奏和行头,就只能素着唱。

      魏栖音端起身段,清清嗓子:“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她的嗓音软,唱腔婉转动听,久久地回荡在逼仄的空间内。

      她集训时多唱花旦,临考前,老师对于她选《贵妃醉酒》颇有微词,认为她这个年龄段唱不出青衣的端庄大气,给她推荐《凤还巢》。
      可能她的叛逆期来的晚,越被否定就越要尝试。如老师所料,考试那天评委给的评价是她的身段不错,仅此而已,没评论唱功。

      宋陆延趴在书桌上,就着暖光侧头望着她,目光淡淡。唱到中段念白部分,魏栖音一个嗅花卧鱼的动作,叫宋陆延眯了眼。

      魏栖音仰面躺在地板上,眼神痴痴,眸中更是秋水流转、万种情深,似是戏中人那般,朝宋陆延望来。
      她的面容姣好,皮肤白净细腻,五官艳丽,挂在脸上的一对狐狸眼,勾魂夺魄。偏又是在夜里,这份妩媚随之加成加成再加成。

      画面一下静止住。

      半晌。

      魏栖音忽然扯开嘴角,笑问:“如果十分的话,这表演值几分?”

      宋陆延眼神微变,头转回来,深深埋进臂弯,嗓音闷闷的:“看不懂,就零分。”

      魏栖音也不恼,翻身从地上起来,整理下衣衫,又坐回宋陆延旁边的椅子上,顺便在书架上抽了本书看。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待着,将近十一点的时候,魏栖音学他趴在桌上,头枕着胳膊,小脸背对着宋陆延,睡了过去。

      到了凌晨两点,手臂发酸发麻,魏栖音才悠悠转醒,刚巧,宋陆延也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那双桃花眼深沉又锐利,魏栖音看了会儿,柔声问:“想什么呢?”
      宋陆延挪开眼,笑了笑:“看来,我明天得去学校了。”
      魏栖音眨眨眼,一脸茫然:“为什么?”
      宋陆延说:“我可受不了,你一天给我唱一出。”
      “...”

      好心当成驴肝肺,魏栖音假意怒瞪他一眼,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宋陆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审视她,问:“生气了?”
      “没有。”魏栖音拖着强调:“既然你要上学,那我从明天开始搬到师姐那,和师姐一起复习。”
      闻言,宋陆延当即变了脸色,沉声道:“那谁做饭?”
      魏栖音:“以前不都是你做?”
      宋陆延脸更冷了:“我是今年的准高考生。”
      魏栖音辩驳:“我也是。”
      宋陆延笑笑:“你已经一脚踏入艺校大门,那学校才二百多分的录取分数线,高考对于你不就是走个过场。”

      “艺考成绩还没出来呢。”
      “就你刚才的表演,百分百能过。还用担心?”

      魏栖音微微眯眼,反应了一会儿,她挣开他的束缚,咬牙切齿地:“那你给我打零分。”
      宋陆延笑起来,眼尾稍稍上挑,眸色澄澈明亮,魏栖音一下猜到他在逗自己,心里那叫个愤愤不平,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他的房间。

      回到自己屋,躺在床上,宋陆延的话还萦绕在耳际,他赞同了她的表演,还说她的表演百分百能过,想到这里心里那点被捉弄的愤愤变淡了,到最后,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她捞过床头柜处的手机,给宋陆延发微信。

      魏栖音:明天晚上想吃什么?
      没等多久,便接到回复。
      sly:红烧排骨。
      魏栖音:你觉得我会做?
      sly: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问?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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