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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且入宫廷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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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裴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被下人拖进了柴房。
屋子很破,连窗户都被钉死,一进屋仿佛被丢进了废弃的猪圈,散发着阵阵异味。
他不适地拧起眉头,随后被推倒在地。
“季少爷,不是我想说你,在这府里,你多少听话些,也省得受这份苦了。”话说着,下人抬脚踢了踢季裴的后腰,“季少爷,听到了吗?”
季裴闷哼一声,用手撑着身体,颤巍巍地支起身。
那下人见状,不屑地嗤道:“少爷身体如此孱弱?不会是装的吧?你……”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季裴转头过来,唇角淌下一道血线。
“该怎么办?”季裴不紧不慢抬眼,等着眼前那片眩晕迷雾散去,声音轻得像绷紧了的弦,“明日我是要见太子的,你将我伤成这样……恐怕整个季府都得陪葬。”
下人吓得一抖,心里生出慌张来。
他只得了命令要揍季裴一顿,却没想到季裴这么病弱,稍微一推就半死不活得,下人怕闯祸,赶紧丢下季裴去找张云清。
待人跑了,季裴眸光瞬间冷了几分。
他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擦去唇角的鲜血,胡乱在身上抹了一通,接着便摸索着找到一捆干草,将干草铺到地面,这才躺下去。
仅是这点动作,便已叫他疲惫不堪。
季裴躺在干草上,缓缓闭上眼睛。
不消片刻,他便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季裴人呢?”
“回夫人话,在,在屋里呢!”
“一点用都没有!”
话音落下,一道冰冷的目光掠向干草堆上的人。
“你娘家中,至今不认她,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季裴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慢慢抬高,落到了张云清的脸上。
张云清看着季裴的神情,微眯了眯眸:“我这里有一瓶毒药,你把它吃下去,我把祠堂的钥匙给你。”
季裴垂下眼眸,瞧着似乎对此毫无反应。
料想中小崽子暴起的事情并没发生,张云清惊讶地挑了下眉头:“你不想要了?”
季裴这才开口:“把药给我。”
张云清莞尔,斜眼示意下人。
下人当即掏出一瓶药交给季裴。
季裴打开药瓶,倒出里面唯一一颗药。
张云清再次说道:“你放心,我也只是怕你到时候乱说什么话,害得你爹泉下不安,我想你也不想你娘死这么多年,还带着那些罪孽吧?”
季裴的手指颤了颤。
“我娘是被陷害的。”他低声说着,缓缓抬头,瞪视张云清。
张云清坦然自若:“小孩子不懂事是自然,你娘亲做的那些,我也替你难过,但我也为人母,希望你我好好合作,届时我可以帮你给她一个清白,希望她下辈子不要错下去了。”
季裴垂着眼睑,指甲掐进掌心中。
他不想再和张云清多说什么,倘若继续说下去,他恐怕控制不了自己。
会杀了张云清。
季裴吞下药,吐出一口气来,才再次抬头,问道:“解药呢?”
“等你回来,我会给你的。”张云清露出温柔的笑来,“你会和季韫一起回来的,对吧?”
季裴冷笑一声:“你现在不怕我到太子面前乱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呢?”张云清道,“太子召见的是季家少爷,可没说是谁。”
她顿了顿,笑容逐渐隐在柴房昏暗的光线里:“倘若你乱说什么,我便将你娘亲的骨灰,撒在猪食里,把你爹的坟刨出来,丢到荒郊野外,你看是你说得快,还是我做得快。”
季裴脸色一白。
张云清转过身,走到门口了,脚步又是一顿,她望着屋外扬起笑容:“若是我儿有事,我也决不会让你好过。”
她一离开,下人便将门关上。
唯一的光线被人堵住,屋子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季裴坐在干草堆上,沉默了片刻,把口中含着的药吐在掌心。
——
一夜未睡,第二日天还未亮,便有人冲进柴房,把季裴押着去梳洗。
季裴身体本就病弱,在外面遭人折磨了五年,更是脆弱得仿佛花瓶瓷器,一碰就碎。
唯独那张脸依旧昳丽明艳,即使是如死人般苍白的脸,都无法磨去一毫。
动手粗暴的下人忍不住放轻力道,婢女愁眉哀怜,趁着仆从不在的空档,偷偷给他塞了个馒头。
勉强垫了几分饱,季裴终于有了些许气力,他睁眼,发现天色已经大亮,动了动唇问道:“现在几时?”
婢女赶紧道:“快要出发了,您抬抬腿,给您膝盖上绑个垫包。”
婢女说着蹲到地上,伸手撩起季裴的裤脚,见季裴没有动作,便自顾自把垫包帮到他的膝盖下方,又道:“进了宫少不了跪拜行礼,这东西绑在膝盖上少受些苦。”
说完,她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季裴。
季裴牵了牵唇,道:“没事。”
“不会被人看出来的。”
季裴垂眸扫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他不是怕人看出来,而是……
这腿本就废了。
季裴眼眸眯了眯,这时听到外面传来催促的声音,婢女赶紧起身,搀扶着季裴走出去。
他走得太慢,慢得婢女都要胡思乱想,猜测他是不想入宫,受张云清逼迫。
她只得出声安慰道:“公子不用担心,少爷五年前救过太子,太子应当不会为难他的。”
季裴顿了一下,没有回话,婢女也没想什么,将人扶到了门口。
张云清和季韫已经到了,两人在门口说着话,余光扫见季裴,季韫急忙唤他:“听说你受伤了?”
季裴目光却移开,并不打算和他们说话。
张云清笑容微微一僵,赶在她发火前,季韫又赶紧说道:“你年纪比我大些,我应当喊你一声哥,裴哥,你伤真的不要紧吗?”
季裴眉头微微一皱。
他不想费口舌和季韫说话,好在没等季韫缠上来,宫中派过来的人也到了。
过来的是太子的随从吴安,他眸子扫过面前两人,在季裴身上犹疑了片刻,才问一旁站着的季仲应:“哪位是季少爷?”
季仲应连忙拉着季韫上前:“大人,这孩子身体比较弱,需要人照顾,这便随大人您一块入宫。”
吴安:“……”
他看了眼站得笔直的季裴,心想到底是哪个身体弱,当他是眼瞎吗?
他心中翻了个白眼,表面倒什么都没说,敷衍地嗯了两声,便喊他们上马车。
季裴一坐上马车便靠着闭眼小憩,季韫正准备说话,硬生生被他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堵回去。
吴安最后一个上马车,他掀开车帘朝里面瞅了一眼,见两人各坐各的互不干扰,这才放下帘子,干脆坐到外头。
见吴安没有进来的意思,季韫立刻放松身体,朝后一靠,舒舒服服地翘起腿:“裴哥,你既然要随我进宫,那么有些事就得约法三章,你——”
他边说着边扭头看去,然而不知何时,季裴却已经睡了过去,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季韫:“……”
他有些不满,伸手到季裴面前晃了晃,见季裴依旧没有反应,眼珠子一转,那手便朝季裴身上摸去。
他心想着,既然季裴非要入宫,说不定是和太子交换了什么信物。
虽然张云清给季裴喂了毒药,可季韫依旧不放心。
只是他胡乱摸了一通,什么都没摸到,只摸到一身枯瘦的骨头架子。
季韫从没摸过这么瘦的身体,不由得吓了一跳,抬眼时骤然对上一双冰冷得仿佛冬日暴雪的眸子。
“你想找什么?”季裴连语调都是冷冰冰的,那眼神像看着只蝼蚁,叫季韫心中生起几分不爽来。
“你不是受伤了吗?”季韫假意道,“我想帮你看看,是这伤了吗?还是这儿,这……?”
话还没说完,季韫游动的手突然被人攥住,那手的温度仿佛冰块似的,被握住的地方冻得人发麻。
季韫震了一下,随后听见季裴低声道:“不要乱碰。”
“我这……怎么算乱碰?”季韫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这会儿的不高兴胜过了害怕,他说道,“你别忘了,你是求我娘才有机会进宫的!”
季裴攥他的手收紧了一分。
明明是那么枯瘦的身体,可手上的力气却意外的大,季韫不知觉中多了几分恐慌,他唇动了动,目光快速移开,望向马车外头,并同时喊道:“吴大人,我……”
门外的吴安听到里面的动静,扭身的同时掀开车帘。
没等他看清,先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声。
他神色微动,急忙抬眼。
就见方才靠在窗口的瘦弱男子此刻偏开半张脸,一副被人狠狠打了的可怜模样,连那苍白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血色。
而高喊他进来的季韫瞪大了眼睛,眉头紧皱。
不过一瞬,吴安便明白了眼前的情况,他向季裴投以一个怜悯的目光,接着道:“季公子若是不喜欢和随从一辆马车,直说便是。”
他抿了下唇,唤季裴:“你跟我出来。”
季裴身体动了动,然后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要跟吴安离开。
季韫这时方才反应过来,急忙喊道:“刚刚那一巴掌不是我打的!”
吴安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季裴。
季裴低眉顺眼,咳了两声,低低道:“不是季公子打的,是小的自己打自己。”
吴安眉心狠狠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