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山猫山鬼

40、质子（3）

　　周良平的噩梦一直持续，小穆羡被暴打也一直继续。

　　在周良平短短几年的认知里，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明明年纪不大，一揍就晕，却从不松口！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都打得絮烦了，对方却还是倔强地看着他，那双大眼睛里从未有过眼泪，甚至从未有过半点屈服！

　　到后来，周良平有些受不了了，没完没了的噩梦，每天晚上都要被抛弃一次，他甚至产生了应激反应，一到夜里就开始害怕，甚至不敢睡觉。
　　他知道这件事肯定就是那个穆羡做的，但是他死活不承认，他也毫无办法！

　　最后，周良平终于放弃，他不敢打他了，他也懒得管他，他当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他当做这个院子里没有这个人！

　　当周良平在路上碰到小穆羡的时候，他甚至会移开视线。

　　小穆羡这个时候已经浑身是伤，他现在连喘气都疼，浑身上下青紫一片，几乎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但是他很开心，现在他们都不敢再欺负他，如果他去排队，也没有人会挤他，大家都会默默离他几步远。

　　虽然代价有些大，但是小穆羡觉得他赢了。

　　几日之后，那个噩梦终于不再出现，周良平终于能睡个好觉，他更加确定这就是那个家伙搞的鬼，那段时间的噩梦让他生不如死，他就更加不愿去搭理穆羡。

　　此后，小院里终于恢复了平静，所有人心照不宣，大家相安无事地一起生活了下去。

　　在不知不觉之间，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年过去，小穆羡已经八岁。

　　一日下学后，韩一燃走在穆羡的身旁，兴奋地比划着：“你刚才听到了不？刚刚先生说这一年的秋猎咱们可以一起参加，如果有收获的话还能有奖赏呢。”

　　韩一燃还是很瘦，但是这两年开始长个子，细细高高的像个竹竿。

　　小穆羡也长高了不少，但是站在韩一燃身边显得还是很小，他仰头笑笑：“嗯，挺好的，咱们也好好准备准备。”
　　其实听到这个消息，小穆羡心中很是高兴，万一他能有所收获，他希望皇上能准许他回家看看，实在不行，让他的家人过来看看他也成啊。

　　小穆羡的心中充满了斗志和憧憬。

　　不远处的周良平闻言哼了一声：“想得挺美，那猎场极大，里面什么都有，别说猎到猎物了，要是没有能耐的话被吃了也是有可能的。”

　　“啊？”韩一燃惊讶，“里面难道还有野兽吗？”

　　“你以为都是鹿，兔子，野鸡那些吗？”两年的时间，周良平长得更高更壮了，几乎快到成人的高度，他回头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野猪都算简单的，还有野狼，熊，豹子等各种猛兽，就你们那小身板，哼哼……”

　　韩一燃吓得一个哆嗦，刚刚高涨的兴致都变作了害怕。

　　小穆羡不紧不慢地走着，拍了拍韩一燃的后背安慰他：“没事，咱们可以设陷阱。”

　　“哦，对，”周良平又阴阳怪气地接过话来，“你们应该遇不到什么危险，因为你们最喜欢玩阴的。”

　　小穆羡抬眼看了过去，小小的年纪，竟然已经有了些许气势。周良平眼神闪躲，快步走了。

　　回到自己的屋里，小穆羡将房门锁上，然后爬到梁上取下藏在角落的袋子，父王给他的这个袋子他一直都好好地藏好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都不会去动。

　　他从里面找出几株幻影草，回香草，用布条捂住口鼻将草分别捣碎成粉末，装入小瓶中封好，之后，想了想，又拿出几颗风夜蝶的卵，装入另一个小瓶之中，做好这一切，他又将这个袋子重新放回梁上藏好。

　　小穆羡看着桌子上准备好的三个小瓶子，觉得这回应该没问题了，熄了灯开心地睡了过去。

　　几日后，大部队出发，小穆羡和院里的其他五个孩子全部坐在马车里，坠在大部队的后面。

　　韩一燃有些兴奋，掀起窗帘不断地往外看，小穆羡跟着一起，扭头看向窗外。

　　大部分人都坐在马车里，只有那些已经十五六岁的看起来很强壮的少年才会骑着马，走在前面。而在那些背影之中，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极其显眼。

　　韩一燃咋舌：“那个是谁？小公主吗？她才几岁就骑着马啊？”

　　小穆羡紧盯着那个背影，自从两年前他迷迷糊糊看过她一次之后，他再未看到过她，这次一看，虽然长高了不少，但还是小小一团，她骑着的马也是精心挑选的小马，她们搭在一起被护卫着走在前面，怎么看怎么觉得很有趣。

　　钱永新翻了个白眼，叽叽喳喳说道：“小公主能是你能比的吗？！她可是皇上掌心的明珠，咱们班前排那些庶子都比不了，骑个马而已，她要是想要天上的星星，那皇上估计也会想办法给她弄来！最重要的是，人家也是厉害，现在几岁，五岁吧，过目不忘，学啥像啥，最近迷上了骑射，所以皇上才会带着大家一起来秋猎，其实主要是陪小公主来玩的！”

　　钱永新跟韩一燃一样，也是瘦瘦高高的，他特别爱说话，消息最是灵通，只是胆子比韩一燃还要小。

　　“五岁！学骑射？还来狩猎？！”韩一燃更加惊奇。

　　“你还别小看她，小公主学啥都像样，据说那骑射才学几天，一射一个准！”钱永新边说边比划，那个骄傲劲，好像在说自己一样。

　　“这么厉害的吗？”韩一燃回头看钱永新。

　　“可不是，别说我们比不了，那些前排坐着的皇子们也比不了啊！那小公主为啥不跟我们一起上学啊，不是因为她还小，是因为她太厉害了，所以单独给她请了最厉害的先生！”钱永新继续吹嘘着，这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重重的哼声，韩一燃手一抖，帘子落了下来。

　　他又赶紧趴到窗边，掀起帘子一角，只见一架装饰极其奢华的马车赶了过去。

　　韩一燃小声提醒：“是贺子昂的马车！”

　　“啊？！坏了！”钱永新缩了脖子堆成一团，“那家伙怎么跑到我们后面去了？他听到什么了？他一直自诩自己最厉害，但是对那个小公主却最是不忿，最重要的是，他最小心眼了！”钱永新越说声音越小，后来竟开始抖了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贺子昂已经十四岁了，眼看着就要成年，是当朝皇上最大的儿子，只是他不是皇后所出，虽所有待遇都几乎是最好的，但是却差了个嫡子的身份，而那个小公主虽然小，却是嫡出，最重要的是，又十分厉害，所以在他跟前最忌讳的就是提那个小公主，拿他跟那个小公主比较就更是大忌。

　　这可怎么办！车子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刚刚那个贺子昂也没看到是谁说的，要是这一个车子的人都被他怨恨上了可怎么办！大家只希望他没听到多少，希望那哼声只是巧合，希望他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小穆羡无所谓，他继续掀着帘子看着前方那个小小的红色身影，她的背挺得直直的，红色衣摆随着小马的步伐轻摆，像一只小蝴蝶在前面飞舞。

　　他有些羡慕，小时候他跟父王去狩猎时，也是骑着一匹小马，他还记得那种感觉，马奔跑起来的时候，像是要飞起了一般，他的父王骑着那匹大黑马跟在身边，母后在远处呼喊着小心……

　　行程走了一天一夜，小穆羡看着那个背影看了一天一夜。

　　最后，他们来到了秋猎的地方，有内侍已经提前到来做好了各种准备，帐篷按照环形布局已经设置好了，最中心最大的是主帐，越向外环，等级越低，他们几乎在最外环，六人睡在一顶帐篷里。

　　所有人都累坏了，收拾一番就都躺了下来，周良平选了离小穆羡最远的床位，似乎对两年前的事还心有余悸。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秋猎正式开始，只是小穆羡他们有些迷茫。

　　没有马就算了，怎么这武器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用的样子！他们每人只分了一把匕首，匕首在近距离搏斗的时候好用，但是在这种狩猎的时候，那简直就是鸡肋般的存在！

　　六个孩子面面相觑，这怎么打猎！

　　远处，贺子昂骑马得儿得儿地跑了过来，手中一把长枪，马背上还放着箭袋，他身后跟着骑马过来的几个人也都装备精良。贺子昂坐在马上俯视着他们，一脸轻蔑笑意：“怎么样，武器还不错吧，一会儿就看你们的表演了！”

　　果然，是他搞的鬼！

　　钱永新躲在周良平身后，浑身颤抖，一声不吭。周良平皱着眉头，但是没有说话。另两个孩子也拘谨地站着，不敢吭声。

　　韩一燃紧挨着小穆羡，低着头。

　　小穆羡却是站得笔直，但是他太小了，那贺子昂骑在马上显得更加高大，他眯着眼睛仰头看他，眼神毫不畏惧，片刻，小穆羡将匕首插在靴子里，扬声回道：“行，那就一会儿见。”

　　“呦，这是想比试一番啊！”贺子昂骑着马绕着小穆羡走，像是在审视，也像是在挑衅，“不过你也太矮了，哈哈哈，兔子估计你都抓不到，哈哈哈。”
　　说完，他又骑着马走到周良平等人身前，言语充满了轻蔑：“你看看你们怂的，怎么还是最小的那个站出来啊？你们不都是世子殿下吗？假冒的吧！哈哈哈哈！”

　　嘲笑完，贺子昂带着他的人骑着马跑了。

　　钱永新脱力坐到了地上，神情沮丧：“这可怎么办！拿着这种武器，我们不是去送死呢么，还打什么猎啊……”

　　韩一燃也委顿下来：“我还是不去了吧，没有奖励就没有吧，总比送命强啊。”

　　“对对，我们还是回帐篷里吧。”大家附和。

　　只有小穆羡和周良平没有吭声。

　　“你真的要去吗？”韩一燃看穆羡已经转身向密林走去。

　　“嗯，”小穆羡回过头来，神色坚定，“我一定会猎到东西的。”

　　另一边，周良平也向密林出发。

　　“你也要去吗？”钱永新问，“你是要跟穆羡一起吗？”

　　闻言，周良平的肩膀似乎僵硬了一下，但是他很快转身，朝穆羡相反的方向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林中。

　　狩猎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