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名伶（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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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地下空间被穆羡的血激发，呜呜咽咽的全是鬼哭声。
而这八个人死时怨念深重，却一直被封在坛子里，不得而出，不能转生，他们每一天都在哀嚎，每一天都在期盼，但是始终没有任何人来救他们，所以每一天，他们对那个人的恨就更多一分！
此时这些怨魂终于获得了自由，又受到了牵引，直接找到各自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八具尸骨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命，眼眶之中一瞬间燃起了鬼火，那骨骼开始剧烈震动，晃晃荡荡地就要站起来。
穆羡将手指从口中拿出来，手指完好如初，看不到任何的伤口。
然后他缓步走到八具躁动的尸骨旁边，把手指放到唇边，轻嘘，这声音极轻，何千易只看到了他的口型变化，未听到任何声音，却见这些尸骨一瞬间安静下来，八个头骨一转，集体看向穆羡。
穆羡把手背向身后，视线一一滑过这八个头骨的眼眶，随着他的视线掠过，这八具尸骨竟好似集体依序瑟缩一下。
何千易突然觉得，这群尸骨莫名有点喜感，刚刚那极度压抑的氛围竟弱了几分。
片刻后，穆羡才轻声道：“别急，稍安勿躁。”
八具尸骨一起禁声，连动作也全部停下来，然后竟又乖乖躺回了原处，好似刚刚的动弹都是假象一般。
除了那一身一地的血，明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随后，穆羡走出密室，朝着何千易走过来。
何千易脑子里再次陷入一团混乱，她看着越走越近的穆羡，满脑子都是，如果他真的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那他此时还是个人吗？还有正常人的思维吗？还救得回来吗？如果他真的想做什么事情的话，还能阻止得了吗？
穆羡越走越近，带着一身的血，那血腥之气也随之越来越浓郁，那血衣随着他的步伐轻摆，像是绽放的血色涟漪！
何千易那三百多年的记忆里，看过太多的恶鬼，看过太多的支离破碎和皮开肉绽，可是此时看着穆羡一身血衣，轻松而来，她竟不自觉地，下意识地，再退一步。
他看起来明明没有血肉模糊，那衣物也只是看起来像是一身红衣，而那张脸更加优越，骨相漂亮，眉锋如剑，而且原本浓黑的双眸这一刻竟还少有的反射出来火焰的亮光！
他明明看起来很漂亮，何千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退了一步。
穆羡看到她的反应，顿住了，她的瑟缩显而易见，他甚至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小姑娘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从那个地方出来这么多年戾气仍然很重，看来还是得继续剔骨……
穆羡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他垂下眼，浓密的睫毛盖住刚刚那少有的亮光，使得双眼重又陷入沉黑之中，然后才听到他问：“你会净衣术吧？”
声音很低，像是在与整个空间混响。
“嗯，嗯？”何千易没反应过来。
穆羡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何千易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没，没问题。”她赶紧抬手轻轻一点，光华闪过，穆羡衣服上的血渍一瞬间消散干净，他又变成了一身白衣，脸色稍有点苍白的人。
何千易眨眨眼，再眨眨眼，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反应过度，他明明没有做任何伤害人的事，为什么刚刚她竟然产生了害怕的心理？！
何千易赶紧走到穆羡身边，却见他反倒退了两步，何千易只得停了下来，在距离穆羡两步远的地方。
穆羡看着她，抬手指指她手中的火苗，说：“把这个熄了吧，我们等着他下来。”
何千易：“等史老板下来？”
她转头看那八具乖乖躺好的尸骨，还有一个不知道藏到哪里的史城，如果熄了这火儿，那史老板不知有这些埋伏，估计很难再活着出去了。
这倒是，也挺好的，恶有恶报！
在这个时代，官不一定是好官，民也不一定就是民，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各路神仙各显神通，谁有能耐谁活下来，谁够狠谁活得好！就是……
何千易寻思，被八具尸骨大卸八块，这结果确实可能惨了点。
“不过，”何千易问，“他在上面，这会儿还能下来吗？看那史城的状态应该是已经被困好几天了，他是不是也不着急这会儿下来？”
穆羡走到角落里坐下来，隐藏到黑暗中，只能看到隐隐一个轮廓，像是藏好的野兽，准备伺机而动。
然后才听到他漫不经心的回答：“他会下来的。”
语气很笃定。
何千易想想，也对，今天这个戏园突然出现，然后跟传说一样的大火也是今天发生，可能今天本就有什么特殊意义，在这里等着倒是比较简单。
何千易举着手中的火照了一圈，除了一片狼藉的密室，发现那个史城已经藏到最远处的角落，此时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们，明显是想过来，又十分害怕不敢动弹。
嗯，看来这个人已经被吓破胆了……
何千易走到穆羡身边，熄了手中的火，然后也坐了下来。
地下室里再次变成一片漆黑。
而当眼睛看不真切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更加清晰。
何千易觉得，现在这整个地下室此时都弥漫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腥臭的血腥味！身旁的穆羡却又恢复了之前清爽的感觉，甚至像是有一种皂角香还是草木香，刚刚那种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感觉完全消失不见。
何千易低头闻闻自己的衣服，明明都是用的一种净衣术，怎么自己身上就闻不到这么清爽的气息呢。
穆羡坐在一旁，不知道何千易在干什么，只是片刻后，感觉她又悄悄挪近了一些。
穆羡的手轻抬，片刻又放了回去，这次，他没有动。
二人坐在一处，没人说话，地下室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那是史城所在的方向，何千易知道他正朝着她们两个的方向爬了过来。
何千易笑了，看来不单单是她自己刚刚反应过度，这个史城也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跟穆羡那样子相比，那群尸骨和促成这一切的史老板应该更让他感到害怕才对！
史城爬到离他们不远处，才停了下来，地下室再次陷入安静之中。
何千易眨眨眼，看着身边的轮廓，终于忍不住，用气音小声问道：“所以，三十年前那个传闻是假的，这一切都是那个史老板做的，包括杀了秦老板，再烧了他的身体和戏园所有的人？”
穆羡沉默了会儿，低声回：“看起来是这样。”
何千易继续问：“这得多狠的心啊？！而且那个秦老板看起来跟他的关系好像也很不一般，这怎么下得去手！”
穆羡：“……那个史城不是也养了很多年……”
史城闻言，打了个哆嗦。
何千易：“……”这个例子讲得挺好！
“可是那个史老板看起来就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类，他学了什么？哪来的那么大的本领？”能做出这么多的事儿？
穆羡：“人不可貌相！”
何千易：“……”说得有些道理！
穆羡：“更何况他也不一定是人类！”
“不是人类？！”
何千易回忆，她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妖鬼的气息，如果不是人类那是什么？
何千易转念，不过他如果真的不是人类，倒是可以解释很多事情了！
“那到底是什么呢？”何千易搜索自己的记忆，之前好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种类型的鬼，“难道是画皮？利用人类的皮来掩盖自己的气息，生活在人间，这种鬼最喜欢的，就是漂亮的皮囊！”
穆羡轻叹气，“可能吧。”
何千易侧头，看着穆羡，更加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你是一开始就觉得有蹊跷吗？当时就发现了什么问题？那么早？”
穆羡沉默了会儿，回：“没有。”
何千易：“没有？那你到底为什么接这个悬赏呢？难道是因为跟我一样，为了赚取一些盘缠？”
穆羡：“……”
何千易没有等到回答，低声嘟囔着：“难不成是因为最开始那个秦老板上了你的身，你不高兴了，然后打算报复，没想到阴差阳错遇到这些事儿……”说完自己又觉得想笑，“那得多小心眼儿啊！”
穆羡：“……”
何千易成功自己把自己逗笑，刚刚的阴郁气氛一散而光，她自己在一边兀自笑个不停。
穆羡轻抬腿，朝一旁挪远了些，又挪远了些。
“哎，你别躲那么远啊！”何千易发觉后赶紧拉住他，“画皮是个恶鬼，你跑太远了我可来不及保护你！”
闻言，穆羡却突然转过身来，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
黑暗之中，似乎是一道视线紧迫地盯上了她，何千易看到穆羡的轮廓，他正微低着头，看着她。
“我……”何千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说不清楚原因，也不知道是否该解释清楚，再说，这仅仅是一种直觉，但是这也有可能只是一个错觉……
不知道如何说索性就瞎说吧，何千易嘿嘿嘿一笑，“我这是仗义相助，人在江湖，哪有……”
穆羡没等她说完，把手松开，坐回原处。
“嘿嘿……”何千易挠挠头，没再继续。
地下室再次变得安静非常。
片刻后。
“啊？不对呀？！”
何千易突然想到，“那上面还有几个人类呢，如果这个史老板不是人类，那上面那几个人现在怎么办？他会杀了他们吗？”
穆羡：“无所谓。”
声音没有波澜，何千易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觉得不太对：“你要惩罚史老板，解救史城，却不愿意救那十几个人类？”
穆羡：“与我无关。”
“……”
不是“与你无关”，就是“与我无关”，何千易深吸一口气，一句话憋在嗓子里。
“他们只是平民而已，什么也没做不说，逃个难还遇见这种事情，既然我们在这里就不应该见死不救，我们应该去帮帮他们。”
“帮他们？！”穆羡似抬头看了过来，“那些难民刚刚还想抢你的食物，他们能走到这里，且不知抢了多少人的食物！另外两个就更不必说，打的什么主意你不比我清楚？”
何千易看不真切，这声音听起来却是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说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这确实是事实，但是罪不至死。
何千易腾地一下站起来，疾步走向地下室中心处刚刚她们下来的地方，边走边回：“抢东西而已，又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何况他们之中还有女人和孩子。”
边说着，她熄掉了手中的火，向上一跃，就要从这个阵眼之中飞出去，在半空中，她听到穆羡的声音：“谁又知道，被抢食物的人是否还能坚持住，不被饿死呢……”
在她飞出去之前，那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有些缥缈，有些不真切。
何千易飞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名伶（1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