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可能》何以斯

8、演讲

　　教室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林初妧终于意识到自己来早了，有些心虚地偷瞄康乐乐的反应。
　　康乐乐挣开林初妧的手，喘着粗气：“你跑什么？”她转转自己的手腕：“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大劲，疼死了。”
　　林初妧拍拍她的背，尴尬地扯起嘴角：“我这不是怕迟到嘛……”
　　康乐乐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稍微休息了会她们就准备去报告厅，林初妧准备占个前排的位置，好好观摩观摩这个年级第一。
　　到的时候人还算不上多，她们顺利地坐在了前排，刚坐下，就见一大群人蜂拥而入，很快，报告厅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本就燥热的天气在摩肩接踵中更受一层楼，空气好像没在流通，林初妧好像连呼吸都困难了。
　　等人坐定，教导主任在台上开始摆弄话筒，刺耳的杂音更让人心烦，林初妧有些后悔坐在前排，她看着最后一排身后敞开的大门，不自觉投去羡慕的目光。
　　入学仪式终于开始了，台上校长，副校长，年级主任轮番演讲，车轱辘话转个不停，听得人昏昏欲睡。
　　林初妧拼命掐大腿保持清醒，康乐乐早已睡了过去，她靠在林初妧肩上，均匀地呼吸着，林初妧也顶不住，头一歪，睡了过去。
　　周围睡倒一大片，一个人靠着另一个，叠罗汉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突然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咝咝”声，林初妧被吵醒，睡眼惺忪，看见周边睡觉的人被一个接一个推醒，她定睛一看——
　　宋南尘！
　　她一下清醒，慌里慌张地推康乐乐：“乐乐！乐乐！别睡了！”
　　康乐乐视线朦胧，顺着林初妧手指的方向看去：“怎么了怎——”
　　台上，宋南尘脊背笔直，垂眸看着演讲稿，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却毫不怯场，面色温和，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字字掷地有声。
　　康乐乐大脑“轰”的一声炸开，宋南尘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见，她的字字句句在脑中走马灯般开始回放：“端茶倒水，车接车送？”
　　“教我做题呗，小帅哥～”
　　“我可以叫你小白脸吗？”
　　虽然还没真的让他端茶倒水，但是是真的想让他这么干的啊！！！
　　那是市状元啊……
　　“妧妧，我……”康乐乐紧紧攥住林初妧的手腕，险些从座位上摔下去，她捏捏自己的脸，“我在做梦吗？”
　　林初妧也有些恍惚，紧紧握住康乐乐的手：“应……应该不是做梦吧……”
　　康乐乐死死盯着宋南尘，不由得想起他曾经说过自己成绩还行，康乐乐转过头看林初妧，似是心有灵犀，林初妧和她完美地想到了一起。
　　她们不自觉同时咽了口口水，又同时脱口而出——
　　“这也太行了……”
　　台上镇定自若的市状元似乎感知到了康乐乐炽热的目光。
　　冥冥之中，视线交汇。
　　宋南尘大脑竟有一瞬间空白，捏着演讲稿的手在微微出汗，莫名结巴起来，不过他很快就移开视线，迅速结束了演讲。
　　台下掌声雷动，他向台下微微鞠躬，目光却落在康乐乐身上。
　　之后的环节康乐乐都在恍惚中度过，耳边嘈杂的声音变得不真切起来，她只能隐约听见几句零碎的语句，结束时她还没缓过来，只能顺着人流缓缓移动。
　　林初妧搀着她向门外走去，突然听见了一个关切的声音：“康乐乐！”
　　她极其僵硬地扭过头，是宋南尘，她尴尬地笑笑：“呵呵呵……”
　　宋南尘艰难地挤过人流，问道：“你腿还好吗？我送你回去吧？”
　　康乐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南尘的头顶分明顶着个２４Ｋ纯金框，还在一刻不停地散发光芒，里面放着三个大字——市状元！
　　林初妧轻轻拽了下康乐乐的手：“人家问你话呢……”
　　康乐乐被那光芒晃得神志不清，胡乱回道：“啊？哦……”
　　宋南尘有些疑惑：“怎么了？你又不舒服了吗？”
　　说着就要上前搀过康乐乐的另一条胳膊，康乐乐条件反射似抽回：“不不不……”
　　宋南尘越是这样康乐乐就越是想掐死之前的自己，她哪敢使唤市状元啊！二中花大价钱从隔壁市招生办抢下的市状元啊！
　　宋南尘见识过康乐乐的嘴硬，不再管她，自顾自搀起康乐乐的胳膊，对林初妧说：“我们一起把她送回去。”
　　林初妧怔怔地看着他：“啊……行。”
　　康乐乐：“其实我没事……”
　　宋南尘持怀疑态度，他打量了下康乐乐：“你上次也不让扶，说没事呢。”
　　“那次……我……”康乐乐最后还是蔫了，拗不过他们，就只能这样被两个人搀着，她尴尬得想现在挖条地缝钻下去。
　　林初妧实在忍不住了，在康乐乐耳边低声说：“乐乐啊，你这次一定要努力发展发展啊！”
　　康乐乐扭过头，一脸狐疑地看着林初妧：“为什么？”
　　林初妧报以坚定的眼神，满脸的期待：“这样我们就能有免费高质量家教了呀！”
　　康乐乐突然觉得心累，两边都不想看了，干脆低着头闭上眼，任由他们摆布。
　　一路无话。
　　康乐乐悄悄睁开一只眼，看见了班级大门，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下来了精神，急忙抽出胳膊，草草向宋南尘道了谢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教室。
　　宋南尘无法理解她的行为，偏头问道：“她怎么了？”
　　林初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自己悟吧。”
　　她回到座位上，宋南尘顺着她的步伐看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萧桐，原来你在这个班。”
　　林初妧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听得清楚，闻言一脸狐疑地转向萧桐：“啊？你们也认识？”
　　萧桐缓缓抬起头，向宋南尘微笑：“是你呀，怎么想起来我们班？”
　　宋南尘简述了下和康乐乐认识的经过，萧桐满脸心疼地看向康乐乐：“她真惨啊……”
　　林初妧满腔的疑惑，只能硬生生等到他们聊完，才跑出去问宋南尘：“你怎么还认识萧桐？”
　　宋南尘似乎很震惊，反问道：“她不是很出名吗？”
　　林初妧回头看了眼萧桐：“没有吧……”
　　“她就是第二啊！”
　　“什么？！”
　　一天受到两次暴击，林初妧几乎要麻木了，她又看了眼萧桐，萧桐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她趴得极低，漆黑的头发铺在桌面上，像一潭看不见底的湖水，始终是平静的，掀不起风浪，和它的主人一样。
　　宋南尘满脸疑惑：“她没和你提过？”
　　林初妧茫然地摇摇头，宋南尘自顾自感慨起来：“也正常，她看起来就不是会说这些的人。”
　　他叹了口气：“其实……她比我厉害。”
　　“为什么？你才是第一啊？”林初妧不解。
　　七月。
　　“太热了……”
　　万里无云，太阳炙烤着大地上所有的生物，宋南尘不时抬手擦汗，快步在学校里走着，他迈向教学楼，迫不及待地推开会议室的门。
　　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袭来，学校的工作人员立刻迎上来递过一瓶水，宋南尘递给身后的父母，自己又接了一瓶，才大口灌下去。
　　空调风力很大，很快就不那么热了，宋南尘一边喝水一边环视四周，被一个独自坐在角落的女孩吸引。
　　高中报道也算得上是件大事，几乎所有人都有家长陪，只有她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藏在角落，宋南尘带着好奇坐到她旁边。
　　她很漂亮，鹅蛋脸，皮肤白皙，低垂着眼，深邃的眼眸似水般柔和，穿得很素净，淡绿色的长裙，像藏在绿意中刮过的轻风，无声，轻柔。
　　人陆续坐定，招生办主任开始讲话，宋南尘只听见一句“七月二十号开学”就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索性埋头玩手机，全当没听见。
　　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大屏上投出了一张排名表，向家长依次分析，宋南尘已经是第一了，这对他几乎没什么意义，但他还是抬起了头，从第二名开始往下看，想了解一下新同学。
　　宋南尘实在是太无聊，向身旁的女生搭话：“同学，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啊？”
　　她撩了下耳侧的碎发，好奇又疑惑地打量着宋南尘：“说了你也不会知道的。”
　　宋南尘很自信：“不可能，我肯定知道。”
　　她笑了下，宋南尘突然发现她有梨涡，看起来很甜，她缓缓说：“十七中。”
　　靠，他还真不知道。
　　宋南尘僵硬地笑笑，硬着头皮说：“在哪呀？”
　　她诧异地抬眼看了下：“平兰。”
　　平兰县，宛浮市远郊区。宛浮市本来就不是什么发达城市，郊区的教育资源肯定更拿不出手，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学校凭一己之力考进全市唯一的省重点高中还是重点班……
　　宋南尘心里不自觉升起敬佩之情，想问问她的名字。
　　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主任的声音：“来来来都认识一下吧，我点个名，宋南尘！”
　　宋南尘站起来，转过身向身后的同学微微鞠躬，接着是第二个……宋南尘悄悄观察四周，心道：会是谁呢……
　　主任紧接着念道：“萧桐！”
　　宋南尘看了一圈，并没看见有人站起来，他疑惑时，身侧那个女生缓缓站了起来。
　　他瞪大双眼，不自觉出声：“第二……”
　　不仅考进这个班，还是第二……
　　宋南尘急忙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以后就是同学了。”
　　她笑着扫了码却说：“不会是同学的。”
　　主任很快点完名，萧桐起身走向他，宋南尘听见她微弱却坚定的声音：“老师，我想退出这个班，把我随便分个普通班吧。”
　　主任大惊失色，把她带了出去。
　　“剩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宋南尘又看了看萧桐，“我再见到她就是在你们班了。”
　　林初妧的嘴就没合上过，直到宋南尘离开她还是震惊，心惊胆战地回到座位，林初妧小声问：“你是年级第二呀……”
　　萧桐还是那样波澜不惊，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林初妧趴在桌子上，感慨道：“看来我们真的和学霸很有缘啊……”
　　康乐乐郁郁寡欢，难得的安静，林初妧很不习惯，她坐到康乐乐对面：“哎呀，人家是年级第一又不是怪物，至于怕成这样吗？”
　　康乐乐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拒绝回答。
　　林初妧叹了口气，悄悄在她耳边说：“你知道，刚才……宋南尘跟我说了什么吗？”
　　康乐乐把头埋起来：“不想知道。”
　　林初妧不管她，接着说：“萧桐是年级第二哦！”
　　“啊啊啊啊啊——”康乐乐低声尖叫，抬起头，“不是吧……”
　　在此之后，康乐乐再也没在林初妧面前提起宋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