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撩蔷薇》鑫宸朱

8、第 8 章

　　南客下班的时候，刚好九点，还没到下班时间。
　　傍晚时分，变了天，后来又下起了小雨，店里没什么客人，桃子便让她早点回去。
　　他们共事的时间不算太长，桃子除了工作就是打游戏，两个人的交流也不多。不过，南客做事勤快，也不烦人，倒是不让人讨厌。
　　而且，她似乎很节俭。
　　有几次，桃子比崔南客下班晚，叫的网约车又迟到了十几分钟，等他骂骂咧咧地上了车，经过公交站台时，看到崔南客还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公交车。
　　这个点 ，大抵是最后一班公交了。
　　时间不准，很难等。大多的人，等上一会儿，车没来，就会焦躁，或者直接打车离开。
　　但崔南客脸上的神情总是很安然，也不玩手机，安安静静地站在站台边或者角落位置。
　　桃子没有跟她打过招呼。
　　他们不同路，也不确定崔南客是否愿意接受别人的好意。一个女孩子，为生活打拼到这个程度，确实不容易。

　　南客九点下班。
　　许南生八点左右就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南客正在招待一对小情，给对方点好了单，抬头就看见许南生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朝门口走。
　　崔南客的目光，很快就收了回来。
　　“走了？”桃子摇晃着手里的咖啡豆，问。
　　许南生这样的男人，在他们这样一家普普通通的咖啡馆里从下午耗到了晚上，什么事，都只找崔南客。
　　什么意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桃子也看得出来。只是，他不爱管闲事。
　　问一声，也只是怕崔南客被影响了心情。
　　口口声声说要送人回家，结果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没有。这样的事，换谁身上，都会影响人的心情。
　　南客笑了一下，看起来，心情没有受影响。
　　两人的关系，着实有些奇怪。
　　“追你多久了？”
　　桃子到底没忍住，又问了一句。
　　南客摇了摇头：“他没有追我。”
　　说到底，许南生的身世，注定了他的骨子里还是有些纨绔子的特性。
　　一个平日里都是别人捧着，哄着，让着的人，他能付出，但是这种付出的回报一旦没有超出他的预期，他也能轻易地放弃。
　　南客原本就没有抱有太大的期待。
　　跟许南生还没有老死不相往来，不过是因为现在的她也还割舍不下他们曾经的过往。
　　她需要这份情感。
　　她才不管他想怎么样呢！

　　出了咖啡馆。
　　外面的街道有些清冷。路灯灰蒙，照着雨浸湿的路面，晦暗阴沉得让人伤感。
　　难得地一次不用赶夜里错过了就没有的末班公交车，南客的心情，还不错。
　　没时间伤春悲秋，生活已然艰辛……
　　穷人的感叹，都是多余。

　　公交车站台离咖啡馆不算太远。
　　平素，也就五分钟左右的路程。不过，南客今天出门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脑子一抽穿了一双高跟鞋出门。
　　这双鞋子，当时买的时候就有些不合脚。
　　鞋子是某家还不错的品牌店里，为了吸引客流进店的促销品。
　　放在进店最显眼的位置。
　　价格还优惠。
　　南客没有经受住诱惑，在款式，价格都合适但是没有自己穿鞋的尺码的情况，仍然狠心买了比自己脚小了一码的鞋。
　　鞋子不合脚，受罪的是自己。
　　但是，将就着也能穿。
　　上次，去楼盘当“托”已经穿过了一次。这次，是第二次穿。
　　仍然不服脚。
　　脚后跟的位置，应该是个磨了泡，一走路就钻心地疼。
　　可是，纵然是这样，这也是她买得最贵的一双鞋。
　　舍不得扔，就忍着痛穿。
　　南客走得小心翼翼，尽量脚尖的位置先着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水泡在脚后跟的位置，只要重心不在后面位置，就不那么痛。
　　偏偏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刚走了两步，左脚上的鞋跟不知道怎么就卡进了路边铺的地砖逢里。南客脚上使劲抬了一下，想把鞋跟抬出来，但是，下一刻就尴尬了。鞋面是出来了，鞋后跟却留在了地上。
　　不偏不倚地卡在地缝里，孤零零地碍眼。
　　看着特别尴尬。
　　看着那根孤零零卡在地上的黑色鞋跟，南客蹲下了身子，俯首抱住了自己。
　　鼻子突然就酸了，眼睛也酸涩得难受。
　　她明明已经说服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还能拥有，她可以不管不顾，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她忘了。
　　一个人对情绪的容积终归是有限的。所有的事情，濒临到一个临界点，都会崩塌。
　　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能轻易地击破人的理智和心理防线。
　　此刻，悲伤的情绪奔涌而来，崔南客所有的坚强，在现实面前溃败。
　　活着，好难。
　　她已经很努力了，可是，生活并没有对她好一点。
　　每天，她都在努力地工作，但是命运赠予她的是──苦苦的挣扎。
　　还有……许南生。
　　这么难。
　　奶奶，你还要我好好地活着吗？

　　回答她的是，夜色里逐渐晾凉了的风。
　　拂过她的发丝，呜咽着远去。

　　寂静的路上，传来汽车“呼啸”而来的声音
　　南客抬头，恰逢车停在了她的身边。扬起的汽车尾气，呛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法拉利有些眼熟。
　　车型熟，颜色更熟。
　　骚包的金色，亮瞎眼。

　　车上的人，一身金属质地的装扮，整个人看起来花里胡俏，亮眼异常。
　　“哈罗～”对方打招呼。
　　浑身亮晶晶的公猫精。
　　她到犯了什么错，要认识他啊。

　　崔南客揉了揉眼睛。
　　确定眼前的人的确是黄之维。

　　一个纯粹的富二代，爱晒，爱炫，还喜欢跟穷人计较钱的二货。

　　确切地说，黄之维是个矿二代。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早些年政策好，他那没文化也没脾气的老爸运气好，开矿赚了不少钱。
　　后来，政策收紧，他们家就把矿产生意转了出去，拿了钱后也不知道怎么花。
　　然后，他那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脾气地老娘就开始四处买房子，结果竟然还赚了不少钱。
　　然后，就轮到他这个胸无大志，才华平平，游手好闲，贪图享受的富二代登场了。
　　他跟他妈学的，也喜欢买房。
　　也没脾气。
　　然后，运气也不错，买房的眼光比他妈还毒，增值比他妈还快。
　　南客：“......”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好吧，对于这种人生励志故事，她只能表示羡慕忌妒恨。并且，在心底里暗暗发誓，以后遇到这开这种金色法拉利豪车的人，有多远，躲多远。

　　崔南客苦笑。
　　三生不幸。
　　自从认识了这个富二代，自己活了二十几年树立起来的三观，突然就像是被人从脑子里抠了出来，对人对事的认知，不断地被刷新。

　　“上车！”见崔南客一副跟自己不熟的姿态，黄之维一点也不介意，摆了一个很帅的姿势，回身，朝崔南客撇着下巴，挤眉弄眼。
　　真是像极了一只骚包的公猫精。
　　崔南客看着他，思绪有些飘散，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熟络到这程度了。

　　“上车啊！”公猫精再次发出了邀请：“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
　　这次，南客很明白他的意思了。
　　摇了摇头。
　　“没钱。”

　　她第一次坐公猫精的法拉利，已经被教育过一次了。
　　那次，明明是他主动要求自己上的法拉利，载着她耀武扬威地去找场子。结果，车开出还没三百米，就停了下来，伸手问她要了五十块油费。
　　黑心商家。

　　她怕自己这次又被坑。

　　黄之维闻言，笑得花枝乱颤：“这次收你便宜点。”
　　“多少？”
　　“二十。”他朝崔南客认真地说。
　　“二十？”崔南客抬眼：“这是起步价？”
　　“包送到家。”
　　“......”

　　“别奇怪，别赖账，也别觉得有心理负担，当然也别想跟我攀关系，攀交情，我这人除了认钱，六亲不认。”
　　“……”

　　公猫精的思维，南客一如既往地跟不上，也无法理解。

　　“给钱没问题。但，给了钱，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她跟黄之维，除了第一次合作，的确是何佳妮介绍的外，她不相信，黄之维后来的每一次出现，是巧合。

　　“那是另外的价格。”
　　“那算了，我不问了。”
　　对于这个话题，南客刹车很快。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拧巴的人，除了对许南生。

　　黄之维：“……”
　　“你还可以再争取一下。”

　　南客已经全然没有了兴致，干脆地从兜里掏出两张十元的纸钞，递给黄之维。
　　“车费，先付。”
　　“哦～”
　　黄之维倒也不跟她客气，接过了钱，甚至还数了数，放进了自己的钱夹子。

　　那小心谨慎的动作……
　　南客忍不住叨咕：“这么有钱，比我还抠。”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黄之维道。
　　崔南客：……
　　她问了问题吗？

　　黄之维笑得如沐春风：“这样吧，这个问题我不收你的钱，免费作答。”

　　“……”
　　认真的吗？
　　这么搞笑？
　　崔南客有些怀疑：对方确定不是脑子坏掉了？
　　再看黄之维的神情，好像还真是没敷衍，很严肃认真地回答：“我为什么有钱啊？因为我抠啊。”

　　南客：“......”
　　十块，二十块，几百块的抠，抠到能开跑车，买别墅，确实不容易。
　　该配合的演出，绝对不视而不见。
　　“那你还真是蛮厉害的噢”南客挤出一丝尬笑，认真，崇拜，羡慕。

　　黄之维似乎很得意自己的装逼装成功，不装了：“骗你的啦，其实我是……”

　　南客懒得再理他，返回刚刚卡鞋跟的位置，蹲下身来，拔出了卡在地缝里的鞋跟。
　　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另一只鞋的鞋跟也掰掉，顺手把两只鞋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现在两只鞋是一样的了。
　　这双鞋以后就算不穿，她也要留着，提醒将来的她，自己曾经多么狼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