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心动》何弥初

40、告白夜

　　做一杯咖啡只需要五分钟。
　　叶昔归梳理自己和池嘉木的事情却用了一个下午。

　　拜一个三明治所赐，那些被池嘉木刻意掩盖过的温柔细节，全被她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
　　只要在他们共同经历过的所有事前，加上一个先决条件“他很早就在喜欢我了”，感觉就全变了。

　　自我攻略了一整个下午。
　　叶昔归出门去赴约时，脸都还是红的。

　　池嘉木休了个年假，第一天上班，要签的文件堆积如山，给叶昔归发消息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叶昔归是被司机接过去的，从暮色开到天黑，到达餐厅刚好华灯初上。

　　这是昌川一条历史悠久的街，街道两边都是绿苍苍的法国梧桐和小洋房，挂着橘黄色的小灯。
　　池嘉木定的餐厅坐落在街道角落的洋房里，私厨定制，每天只接待一小批顾客，隐私性也极好。
　　叶昔归读书期间去这种类型的店里做过咖啡师，是真的钱多活少。

　　刚走到门口，就有捧着一束绿色洋桔梗的服务生等着她：“是叶小姐吗？”

　　叶昔归懵懵地点了头，又接下了洋桔梗。

　　跟着服务生朝里面走，竟然除了服务生，一个顾客都没有，如此的仪式感，让叶昔归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中庭宴会梯旁边有一个小型交响乐团，正在现场演奏悠扬的音乐。

　　“请问你们餐厅这是……”她指指周围，“包场了吗？”

　　服务生颔首：“是的叶小姐。池先生在二楼景台等您。”

　　叶昔归暗自深呼吸了一口，压下听见包场时陡然拔高的心跳。
　　她不是没有和池嘉木吃过饭，但第一次这么隆重。
　　神秘，突然，隆重。以致于叶昔归现在什么都没办法想，脑子里只剩下“还好今天打扮了一下”这一个感想。

　　随着服务员登上二楼，叶昔归一眼就看见了池嘉木。
　　洋房的二楼外是一个环形走廊，老欧式的那种白色花型柱子支撑，池嘉木就站在二楼临街最大的露台上。
　　因为天气炎热，露台做了透明玻璃全包的设计，用餐时不会被天气和蚊虫打扰，也不影响白天采光和夜晚看夜景。

　　此时，露台只安放了一张白色的双人餐桌，垂着碎花桌旗，摆着精致的烛台、鲜花和冷餐。
　　周围点缀着花墙与藤蔓，一扇玻璃之隔，绿色的梧桐树叶轻轻相接，和男主人一起，等待着他的女主角。

　　池嘉依旧穿着西装，但已经不是早上出门上班那套。暗色领带有一条烟紫色的横杠，袖扣也是香芋紫的。
　　心有灵犀地和叶昔归的裙子颜色呼应上。

　　叶昔归一出现在二楼楼梯口，池嘉木就看到了她。
　　目光宛如月亮绕行轨道，叶昔归是那颗恒星，是他引力的中心。

　　他们都知道对方在看自己。

　　借着走廊这点昏暗的光，叶昔归肆无忌惮地盯着池嘉木的脸，打量了许久，试图让他的形象在自己心中更清晰一些。
　　但很快她发现并不能。

　　池嘉木的气质，太特别了。一直是处于熟悉和陌生的交界。

　　他可以坐在自己面前吃小笼包，挽起袖子当个小工收拾咖啡杯，也可以用保温杯装咖啡带着喝，用和她极度贴近的姿态，迅速拉近关系。
　　但他又会像今天这样，大手一挥包下一整个餐厅；会叫最高规格的礼仪车接走自己和朋友；会因为露了个脸让集团市值跌上千万……这些全是她无法触及的世界。

　　如果要说喜欢，要说未来在一起。
　　叶昔归并不敢保证，自己真的有这个勇气和能力，走进完完全全的他吗？

　　跨过早已敞开的门，叶昔归和他面对面。

　　早上还素颜朝天一头乱发坐在人家家里，晚上二人就盛装打扮站在这里。一时间都有点破功地笑了出来。

　　“猜到我要做什么了？”池嘉木一手向后，手肘搭着半身高的栏杆，抿唇看着她笑。

　　叶昔归很配合地往周围看了圈，耸了耸肩，眼睛弯成两道好看的月牙的：“我是回答猜到了，还是没猜到好一点？”

　　“这个不重要。”池嘉木朝前走了一步，身上温润的男性淡香水味道传来，包裹住叶昔归，“重要的是，你待会儿的回答。”

　　叶昔归脸上的红久久不退：“不先吃个饭？”

　　“吃饭口红就没了，万一某人以后回想起来，觉得遗憾，”池嘉木从兜里拿出一个灰色丝绒的方盒子。
　　再度向前，直到在叶昔归的面前站定，“说我表白那天，她连口红都没涂。”

　　咚——
　　心脏一记猛跳。

　　即使知道池嘉木要做什么，当他亲口说出“表白”两个字的时候，叶昔归还是不受控制地心跳如擂了。

　　“但更主要的是，她一出现，我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件事情了。”池嘉木真诚地盯着她，所有的爱意都写在那双眼睛里。

　　“昔归，站在这里之前，我其实想了好多话，想尽心尽力让你知道，我喜欢你的每一个瞬间。充分证明我喜欢你，这件事情的必然性。”池嘉木微憾，“但是我好像讲不完，你没有一刻不让我喜欢。”

　　“所以我的喜欢，也是注定的。”池嘉木打开小灰盒，里面躺着一条项链，通体银质，吊坠被做成了一颗不规则的流体水珠状，像一颗从体温计中跑出来落到桌面上的汞。
　　没有边界，却又一直被一股无形的力拉着，朝内收束。

　　“叶昔归小姐，你愿意结束我们虚假的约定吗？”池嘉木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正式地谈恋爱吧。”

　　他盯着叶昔归的脸，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叶昔归抬起手，伸出食指：“两个问题。”

　　池嘉木：“嗯？”

　　“如实回答我，”叶昔归将手放下，平复了下刚才波涛汹涌的心绪，“三明治是你做的吧？”

　　“啊……”池嘉木没想到她这么细心，微愣后大方承认了，“是。我做的。你怎么发现的？”

　　叶昔归直接忽略掉他的反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个问题，一定要如实回答吗？”池嘉木像是想到了什么，面露难色。

　　叶昔归竖起耳朵，态度坚决：“一定要，这对我很重…”
　　要字还没说出口，池嘉木就说了：“七岁。”

　　叶昔归愣住：？

　　七岁？？？？？

　　池嘉木七岁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只会盯着他手里的西瓜流口水的小崽子啊！那个年龄，脸上的肉都是横着长的，跟米其林轮胎似的。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不对，”池嘉木嘴角微勾，“我也不想听起来这么变态，所以我想说重逢后的第一眼。回国后，来这个商场，看见你垂头做咖啡的那一刻。”

　　叶昔归脸又红了：“那…那改成这个答案吧，我接受了。”

　　池嘉木轻笑，伸手牵住叶昔归的手，冷气很足，她的指尖有些凉意，池嘉木忍不住揉捏了两下。
　　“那你面前这个现成的男朋友，接受吗？”

　　叶昔归的手指动了动，微微用了点力，勾住了池嘉木的手指。

　　“嗯。”她声音很小，但嘴角的幸福笑意根本压不住，“接受。”

　　池嘉木展颜笑了起来，一把抱起叶昔归，原地转了一圈，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抱到你了！”

　　猝不及防地，叶昔归抬起头，脚尖和他的皮鞋相抵，踮起脚，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你这是…？”池嘉木微愣。
　　叶昔归又将脸埋进了他胸膛，已经熟透了：“其实昨天就想趁醉意行凶的，一不小心喝多了，今…今天，补上。”

　　然后她就听到池嘉木轻轻笑了。
　　“原来你想啊。”温热气息覆盖在耳边，“早知道不瞒你了。”

　　叶昔归呼吸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什…什么？”

　　池嘉木单手扣住她的后颈，指腹在耳根轻轻摩挲两下：“提醒一下你。”

　　叶昔归还在等他的提醒，一个热烈的吻就落了下来。

　　与她的蜻蜓点水大相径庭。
　　这个吻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性。

　　就像……
　　叶昔归心里一惊，为什么她会对这个吻，有“就像”的类比？？？

　　叶昔归脑子里突然闪过那盏摇曳的床头灯。

　　她真的被“提醒”到了！

　　罢了。
　　已经可以合法上岗了，亲一口怎么了！

　　叶昔归闭上眼睛，抽出手，揽住了池嘉木的脖颈，无师自通般，回应了他的爱意。

　　全世界只剩下悠扬的交响乐，以及共振的心跳。

　　叶昔归想，刚才在回廊上，问自己的问题，或许并不需要有答案。
　　去试试就知道了，走近蜡烛的灯芯，才知道会不会被灼伤。

　　没有谁在爱之前，就能一眼望穿结局。

　　而今晚的结局是——菜还没上，有位刚当女朋友的人，口红就已经没了。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特别喜欢！成年人的说话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