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垂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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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国栋，嘉仕集团创始人，白手起家，短短三十年让嘉仕从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崛起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商业地产集团，被誉为地产界“活着的传奇”。
而这位传奇，一下车，就松开池嘉木，眼眶微红地走向了自己的老哥哥。
一个不怒自威，光提名字都会觉得远在天边，且永远无法接触到的人，此刻丝毫没有任何架子。
时隔20年，黑发早已经变成了白头。
壮年时光已经远去，他们哆嗦着握在一起的手，似乎还在庆幸着有生之年，能够再见一面。
叶昔归确实没有想到，爷爷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老友，竟然是池嘉木的爷爷。她以为自己和池嘉木这个“发小”关系，就只是曾经在一条街当过邻居而已。
因为她出生没几年，池家因为业务拓展的关系，便举家搬迁了，此后再也没回过这里。
她的记忆里，对池家很是模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爷爷眼泛泪光，“二十年了，时间真快啊。”
“是啊，我们现在都得拄拐杖了。”池爷爷再度握紧他的手。
和池家爷爷寒暄一番后，爷爷转头打量着已经快认不出的池嘉木，“小嘉木都长这么高了。”
池嘉木微微鞠了一躬：“叶爷爷，祝您生日快乐，听闻您喜欢喝茶，所以我给您带了一只茶盏，希望您喜欢。”
池嘉木说着，便将木匣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只幽蓝色的敞口茶盏——正是他们去南街旧盏时淘到的那只。
爷爷从暗红色的锦缎中端起这只茶盏，转了一周，抚摸了内外胎质，眼里迸发出惊喜，不住地赞叹着：“好！好啊，简直是不可多见的硬货。小嘉木有心了！”
叶家人人都伴着茶长大，这个礼物，连一旁看着的二伯三伯，还有自己的父亲，都露出了探究和艳羡的眼神。
池嘉木颔首：“叶爷爷喜欢就好。”
再度抬眼时，叶昔归察觉到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像微烫的星火沾染皮肤。
高朋满座中，他用眼睛诉说只有二人经历的秘密。
叶昔归重新低下头去。
池嘉木是一个很有教养，很讲礼仪的人，所以叶昔归可以肯定，这个茶盏，绝对不是因为她们家邀请得突然，没有礼物的临时备选。尤其是，叶家还有人知道这个茶盏是什么时候买的。
加之他在购买这个茶盏之前，是没有类似的收集爱好的。
那么……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已经准备好了给爷爷的寿宴贺礼。
比自己这个亲孙女还要上心。
而那时候，他们才刚刚熟悉彼此而已，因为她而提前准备给她家人的礼物，不太可能。
但他又怎么会预料到这个生日宴，一定会收到邀请呢？
了解得越多，他越让人看不透。
众人热烈拥着两位老人进宅入座。池嘉木刻意留在了人群的最后，与叶昔归并肩前行。
叶昔归扯扯有些僵硬的嘴角，低声说：“怎么都不和我说。”
池嘉木偏头看她表情，见她并没有特别低落的情绪，才说：“想给你个惊喜。”
叶昔归疑惑：“这算哪门子惊喜？”
“嗯……”池嘉木背着手，思考了会儿，突然问，“你看到我不开心吗？”
叶昔归微愣。
好像也没有不开心。
甚至看到他出现，尽管有疑惑，但那一瞬间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毕竟已经十天没有见面了。
她心里也隐隐期待这场生日宴会发生什么，他们之间会不会又更亲密一些……
她还想过范淑女士会和池嘉木说什么，她爸和其他亲人知道池嘉木是自己的“男朋友”，会是什么反应，又会怎么评价？
什么情绪都过了一遍，独独没有不开心。
叶昔归抬眼，又将他的脸打量了一遍。池嘉木刚想问她怎么这么看着自己，就听她轻声说了一句：“你瘦了点。”
还没等池嘉木继续追问刚才的话题，叶昔归撂下一句“快进屋吧”，便快步走到了他前面。
池嘉木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将那句话咀嚼了两遍，回过了味来。
“真是…”他轻抚鼻尖，嘴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
“来了。”
下一秒，他抬脚，大步跟上了她。
…
叶昔归进屋后，便站到了范淑的身边。
池嘉木则乖乖地坐到了池老爷子的旁边。
二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看似仅仅认识却不相熟。
“妈，池嘉木要来，是不是提前给你说过？”叶昔归小声问责。
范淑微微低头，捂着嘴，小声道：“小池给你说了？”
叶昔归摇头：“他没说，我猜的，不然你怎么知道会是神秘朋友，还让我表现好点。”
“是爷爷先和池老爷子约上了，告诉我和你爸，我就给小池发了个消息，问他是不是会和你一起回来，他说自己在出差，会陪着爷爷回来。”范淑简单说了下经过，“他让我别和你说，免得你紧张。”
“哦…”叶昔归低声嘟囔，“谁说我紧张的。”
范淑点点她的脑门：“嘴硬吧你就。”
说到池家，范淑看着池嘉木又开始感叹：“小池真不错，一表人才的，又懂礼貌，人品也好，没有不良嗜好……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叶昔归内心腹诽，池嘉木刚才和大家打招呼的时候，狠留了个心眼。按辈分问候，第一个就是生为长子的叶鸿远一家，池嘉木对叶鸿远稍显规矩，到了范淑那儿，小嘴就抹了蜜似的，除了打招呼，还夸她显年轻显漂亮，一看就知道叶叔叔平时也很宠爱她……
连带着叶鸿远也笑眯眯的。
而二伯母三伯母就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叶鸿远逐一介绍，他便颔首招呼。
哪个女性长辈受得了后辈的糖衣炮弹，范淑的好感只增不减，从池嘉木进门都没合拢嘴。
叶昔归想，要是她妈知道嘉仕已经把她传成未婚妻了，估计也不会有任何的心理波澜。
……
池老爷子是一大早从宜京坐飞机回来的，到的时候就已接近饭点，只坐了十来分钟，便有人传话入座了。
直系亲属加池家两位坐在一桌，池嘉木没有忸怩，径直坐到了叶昔归的旁边。
而池老爷子这会儿才发现少了个人。
他左右张望，嘴角稍稍收敛了些：“叶哥，那个，嫂子她……”
饭桌上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爷爷叹了口气：“走得早。五年前得了癌。”
池老爷子僵住，随即悲伤道：“对不起，我当时还在国外…”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刚好够弥合一些横亘的悲痛。
爷爷摆摆手：“她只是提前去等我而已，不用悲伤。弟妹才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池老爷子有些惊讶：“叶哥怎么知道？”
这话一出，换成爷爷和在场的人惊讶了。
爷爷语气微讶：“你刚刚和我说的啊，咱们在堂屋里时。”
叶昔归也记得很清楚，刚才爷爷有问过为什么池奶奶不跟着一起来，池爷爷说她在国外养病，一直都四肢无力。
池嘉木连忙出声：“不好意思，我爷爷现在有点阿兹海默的先兆，有时候会突然忘记前几分钟的事情。叶奶奶的事，我其实也和他提前讲过的，他…没记住。”
爷爷的眼睛里瞬间蒙上了雾。
他们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其实对于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命运，都做过坦然面对的准备。
可阿兹海默就像一块橡皮擦，会一点一点擦掉你脑海里岁月的痕迹，最后记忆会变成一张隐隐绰绰的白纸，成为海底无法被听见的鲸鱼，孤独地死去。
不管什么身份，不管拥有多少财富。
疾病的降临，都一视同仁。
似乎是看穿了大家的担忧，池嘉木勾起一个微笑：“现在这种遗忘只是很偶尔的现象，现代医学有预防手段，家里也一直请了专人照顾，不用担心。”
“害，就是，人老了容易忘事也很正常。”池老爷子也很乐观，“我脑子这么灵光，是不是那老年痴呆还不一定呢。”
爷爷搭着他的背，抿抿唇，没有说话。
池嘉木坐下后，叶昔归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读懂了，她心里在为池爷爷感到难过。
也许，也是为自己。
她失去过奶奶，知道家里老人如果出事，是一种什么心情，所以更能移情到池嘉木的身上。
池嘉木被牵住袖口的手一翻，温热的手掌包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强大又安稳地传递了自己的温度。
他们在桌下藏着的手一触及分，叶昔归的耳朵却如喝了白酒一般飞速升温。
她的注意力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暧昧给转移了。
短暂的插曲很快过去，席间又恢复了热闹。
堂弟和堂妹起身给大家倒酒倒饮料，堂妹拿着一瓶椰奶饮料问叶昔归：“哥哥姐姐喝不喝椰奶？”
没等池嘉木张口拒绝，叶昔归就只递了自己的杯子过去：“他过敏，喝点其他的，给我倒一杯就行。”
她声音不大，只有周围几个人能听得清。
但堂妹这个小喇叭，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即就打趣了起来：“姐姐，你怎么连池嘉木哥哥椰奶过敏都知道啊？”
这下全桌都听到了。
堂妹的妈妈是三伯母，算是叶家最八卦的那位，闻着味儿就来了，眼睛都在放光：“昔归，和小池这么熟啊！”
大家的眼神都落到了他俩身上，叶鸿远眉头微皱，一副自己女儿在外面野久了的严肃。
只有范淑脸上是“只有我知道”的窃喜，撑着下巴，嘴角忍不住上扬。
叶昔归心里暗叫不好，她已经习惯了他牛奶过敏这件事，所以就顺口答了，脑子里根本就没想其他东西。
但这会儿，要她在大家面前，执行他们之间的约定，说是男女朋友，她又有点说不出口。
不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是这样的。
还是因为，说了男女朋友之后，事情会变得很复杂，爷爷的生日宴会立马变成她的盘问大会，她根本没有那么多感情经历和未来打算可以现编。
这时，池嘉木蓦然出声：“昔归的咖啡店刚好开在嘉仕刚收购的商场里，平时我们经常有业务上的交流。”
替她解了围。
又解释了为什么二人会认识。
但叶昔归这口气根本没松下去，因为咖啡店三个字，已经足够让叶鸿远闻之变色了。
叶昔归光关注叶鸿远去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池老爷子在听到刚收购的嘉仕时，眼神陡然亮了几分，并且一直打量了她好久。
这边，三伯母和二伯母还想继续问点他们二人是什么工作交流。
叶鸿远板正着脸，端着自己的守正礼仪，低声呵斥了一句：“不议俗事。”
大哥的威严摆在那里，还是有几分震慑力。
三伯母“哦”了一声，声势小了下去。
池嘉木勾勾嘴角，举起杯子，和善地对掺酒的堂弟说：“给我倒酒吧，今天难得，我这个小辈陪几位长辈喝几杯。”
“好！好啊！”爷爷猛地一拍掌，尽兴道，“小池和我们小昔归居然长大后还能碰到一起，真好！我们两家人真的是有缘分，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来一杯！”
“爷爷，你可得少喝点。”叶昔归小声提醒。
“你们年轻人不都说，谁过生日谁最大嘛。”爷爷哈哈大笑，“今天就依我一回。”
“好好好，依你依你。”
“小池，”爷爷突然叫他。
池嘉木单手压着衣物，俯身微微凑近：“嗯，爷爷，我在的。”
“我们昔归啊，一个人在外面开店不容易，爷爷呢就不说生意上的事情了，她这生活上啊，爷爷想麻烦你多照顾着点，每次回来都瘦一圈，看着窝心得很。爷爷疼人。”
爹还是爹。
什么不议俗事，他偏提，而且话里话外刺的都是他这个固执儿子。
叶鸿远低头猛地闷了一口酒，没敢接话。
叶昔归喉头一酸。
爷爷真的是从小疼自己到大的人。
像童话里说的太阳公公，却是只属于她的那个。
池嘉木郑重地握住爷爷布满老年斑的手，目光坚定：“放心吧爷爷，我一定会的。”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垂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