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华衣故人去》水戋浅

15、第十五章

　　月隐日现，朝露凝珠，又是新的一天。

　　后殿花园里各色娇花齐开绽放，争奇斗艳，彩蝶扑飞，染了满身芬芳，晨光温柔的洒在万物之上，美好而纯粹。

　　韩念儿蹦蹦跳跳地走在青石小路上，时不时的转头用好奇的眼神看向挽着她胳膊，和她并肩的翠花和稍落她一步的降香，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忙碌，来去无踪的翠花姐姐今天怎么有时间跟她一起出来玩儿了，还有那位墨神医的弟子降香姑娘，自己吃早饭她要先查验一下，吃糕点要查验，就连啃个苹果都要先经过她的手。

　　“是家族又出什么事了吗？”韩念儿心里猜测着，虽然她心智倒退，但大家是如此反常的行为还是能让她感觉出不对来，“可惜他们都不告诉我”。

　　韩念儿小小的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被眼前的红红绿绿吸引了，刚才的疑惑很快就抛到脑后，小跑着过去抓蝴蝶，采鲜花，忙的不亦乐乎。

　　“副家主天真无邪，宛若孩童，不知人心复杂，世事险恶，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看着没有心事操扰，眼中只有花草美景的韩念儿，降香有些羡慕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换给你试试？”翠花睨了降香一眼，对降香的说法不以为然，“像个傻子一样的活着，对外界无知无感，只能依附他人存活，这不是念儿想要的，也不是我们所希望的。”

　　“抱歉，是我说错话了，还请花管事勿怪”，降香其实在话刚说完的时候就后悔了，可惜话语一落，收不回来，唯有诚恳道歉。

　　“无事，我知道你没有坏心思”，翠花并不计较这些。

　　此话说完后，两人看着四处忙碌的韩念儿久久无言。

　　“花管事”，不一会儿，来了个穿着留故弟子服的弟子上前来先给翠花行了一礼，又转头对降香说道，“降香姑娘，杏雨院弟子来报，有小童在打扫墨神医的炼药室时，不慎将几瓶丹药打落，瓶塞脱落，里面的丹药混在了一起，现在他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恐怕丹药放在一起久了混了药性，正着急着呢，还请您回去分辨一下”。

　　“怎会如此不小心”，降香听完后眉头紧皱，师父向来宝贵他的丹药，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师父回来得生气了，可是现在自己还受凌家主所请照看着韩副家主，于是为难的看了一眼翠花，“花管事，这......”

　　“没事你先去吧，丹药要紧，这里由我看着，在你回来之前先不让念儿饮食便是”，翠花会意，毕竟这里也没什么大事，降香姑娘那里有要紧事还是让她先去处理吧。

　　“多谢花管事”，降香感激的屈膝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匆匆的跟着来禀报的弟子走了。

　　“花姐姐，降香姑娘怎么走了呀”，远处采了一捧鲜花的韩念儿抬头看着降香急匆匆的走了，便跑到翠花面前好奇的问到。

　　“降香姑娘还有事，待会就回来了”，翠花笑道，正说话间，鼻尖忽然传来一股奇异的香味，“念儿你这花，好......好香啊。”

　　“奇怪，头......头怎么这么晕”，翠花顿感头晕目眩，眼前韩念儿的身影逐渐模糊，韩念儿喊自己的声音也似乎越来越远。

　　“花，是花有问题！”翠花咬了咬下嘴唇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拼尽全力一把将韩念儿手里的花打掉。

　　“花姐姐你怎么了？”韩念儿一脸着急的扶着翠花渐渐软了下去的身子。

　　刚才她正和花姐姐说着话，花姐姐突然弯腰扶着头不说话，自己叫了几声，花姐姐也不应声，还突然把自己手里的花扔了出去，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呢，花姐姐又倒了下去。

　　“韩副家主，玩了这么半天口渴了吧，来，喝杯茶水解解渴”。

　　韩念儿扶着人事不知的翠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小路上又出现了一个白衣蒙面人，白衣蒙面人踩过刚才被丢在地上的那捧鲜花，不断地向自己靠近，口里还让自己喝他手里端着的那杯茶。

　　“念儿，跑......”察觉到危险到临，翠花恢复了一点意识，一把将韩念儿推远，自己勉强拔出剑摇摇晃晃的对着蒙面人。

　　“哦哦”，听见翠花让她跑，韩念儿也不墨迹，转身就往反方向努力跑去，反正听花姐姐的没错。

　　“花管事以为自己能拦得住吗？”蒙面人嗤笑一声，空手轻而易举的将翠花的剑缴来，一剑穿过翠花的左胸，将剑拔出，扔到地上，不屑的从翠花的头上垮了过去，向韩念儿逃走的方向追去。

　　翠花毫无知觉的倒下，失去意识前她看到蒙面人跨过去时，鞋底染上了鲜红的花汁。

　　藏书阁内静谧无声，凌倾坐在书案前，手中捧着一本书正在翻阅，他的周围堆满了书本，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就一直待在藏书阁里，除去中间睡了两个时辰，别的时间都在翻阅古籍，想要从里面找出关于第一家族的只言片语，然而这些书中只笼统的记载了家族的起源和发展，并未有其他的描述，以及让凌倾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华衍建朝初年的各大家族的家族势力谱完全没有，仿佛被人特意掩盖了一般。

　　可是能让全天下都对一件事隐瞒，并且销毁掉所有的记载的人，只有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但家族的发展与朝廷毫不相关，朝廷又怎会掩藏家族势力谱这种没有任何关联的东西？

　　烛光闪烁间凌倾已经看完了手中这本书，还是没有，将这本书放下，重新拿一本，刚翻开，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家主，出事了！”

　　另一边，降香跟着那弟子走出不远后忽然反应了过来，师父的炼药室平常都是锁着的，只有师父、问荆和自己才有钥匙，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又怎会又小童将药瓶打翻？不对，这是调虎离山，副家主那边肯定出事了！

　　看着走在前面带路的陌生弟子，降香不动声色的将迷药捏在手里，装作崴了脚的“哎呀”一声，等那弟子回头查看时，降香将迷药一撒，那个弟子瞬间迷晕了过去。

　　如果是自己搞错了再道歉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果然不是”，降香等那弟子倒在地上后，翻了翻那弟子的身上，没有代表留故弟子身份的玉牌。

　　验证自己的猜想后，降香转身撒腿就往后花园跑，路上遇见一个捧着托盘的侍女，连忙让她叫人去给凌家主禀报说念儿小姐出事了，自己继续往前跑，希望花管事能撑得久点。

　　身为医者，她身上是有很多防身的迷药和毒药的。

　　......

　　“念儿小姐”。

　　“念儿小姐出来吧！”

　　“乖，喝完这杯茶就能永远这样快乐的生活下去了，念儿小姐不想吗？”

　　“念儿小姐快出来，再不出来，等我找到你，可就不会这么温柔的喽”。

　　蒙面人逐渐暴躁，他本以为喂一个傻子吃药是很简单的事，却没想到这个韩念儿变成傻子还这么机灵，知道往容易藏身的假山跑，他已经在这里找了一刻钟了，连韩念儿的影子都没找到，再这样耽搁下去，等巡逻的弟子巡防到这里，发现情况不对上报给凌倾那一切就都完了，没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不说，以后再想找到这样的好机会可就难了。

　　“韩念儿，出来！”

　　假山里，韩念儿躲在湖边一个中空的假山里，听着外面这吓人的叫魂声，双手捂住嘴不敢吱声，“好害怕啊，等见到哥哥一定要让哥哥把那个吓唬她的人抓起来，丢到假山里，她也要这样吓唬回去。”

　　“念儿你在哪，出来吧，大哥来了，别怕啊”，就在韩念儿暗戳戳的想着十八种报复蒙面人的方式时，韩念儿突然听到了自己哥哥大声叫自己的声音，虽然声音有点怪，但可能是哥哥第一次大声说话破音了吧？

　　也没多想，韩念儿一个开心的就跑了出来，对着四处看不到人影的假山蹦跳着招手，“哥哥我在这！”

　　刚说完，韩念儿突然觉得不对，哥哥从来不自称大哥的。

　　“坏了”，韩念儿敲了敲自己笨笨的脑袋瓜，想要重新藏回假山去，然而已经晚了，那个蒙面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已经飞身过来了。

　　“原来念儿你在这呢，可真让大哥好找啊”，蒙面人循声赶来，就看到韩念儿又想低头弯腰藏回去，笑着将茶一步一步的递到韩念儿面前，“来，念儿玩了这么久的躲猫猫，累了吧，喝口茶缓缓”。

　　“我不喝，哥哥说了，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韩念儿害怕的往后退，直到退到假山上退无可退，只能捂住自己的嘴拼命摇头。

　　“我怎么会是陌生人呢，你是个乖孩子，要听话，乖，喝了吧”，蒙面人心情很美好的看着韩念儿反抗，此处无人，就算韩念儿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自己的任务也快要完成了。

　　“她说了，不喝”，韩念儿还没有回答，就有一个婉转空灵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到韩念儿的耳朵里，这简直是天籁之声。

　　“谁？”然而听到蒙面人的耳朵里，这就是魔鬼之音。

　　蒙面人话音刚落，一把剑横空飞出，将他手里的那碗茶打落下去，蒙面人后退躲了过去，脚步还没站稳，就见一个蒙着轻纱的绿衣女子像一把剑一样冲他飞了过来......

　　“花管事，花管事，你听不听得到我说话？”

　　“花管事，花管事！”

　　降香赶过来后，就看见翠花倒在血泊中，而韩念儿不知所踪。

　　见状降香迅速跑了过来，将翠花扶起，点了翠花的穴给她止血，探了探脉搏，还好，一息尚存，又连忙给翠花喂了一颗续命丸，便开始叫喊起翠花来。

　　“救......念儿”，翠花原本感觉自己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中，忘记了自己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就当四周越来越黑，自己马上要融入黑暗时，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她耳边叫着“翠花”。

　　“翠花是谁？”听到前几声翠花还没有反应过来，后面猛地回想起一切，她就是翠花啊，念儿，还有念儿，于是翠花挣扎着眼睛挣开一条缝，手指轻轻指着一个方向，气若悬丝的对叫她的人说到“救念儿”。

　　这句话说完，翠花又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快去顺着那个方向找副家主！”这时巡防弟子赶到，听着降香的话追了过去，留下两个人帮着降香把翠花抬到离得最近的院子里，又派一个人去杏雨院拿降香的药箱。

　　这边，蒙面人与池鸢越打越吃力，眼见着快要打不过时，蒙面人脑子快速运转着，看着站在水边的韩念儿，灵机一动，在和池鸢接招时快速捡起地面上的一块小石子，冲着韩念儿的肩膀丢了过去，池鸢再想回身救韩念儿已是来不及。

　　只见在那边看池鸢和蒙面人打架越来越兴奋的韩念儿中了招，“啊”的一声向后退了几步掉进水里。

　　“......”还能这样玩？

　　主子的哥哥的属下脑子比自己还不机灵，池鸢心里想着，见蒙面人要逃，自己也不好阻拦，韩念儿还在水里扑腾着，池鸢便假装要救韩念儿，收回剑，跳入湖水里。

　　池鸢刚跳到湖里，巡防弟子便找了过来，迎面撞上了要逃跑的蒙面人。

　　“......”真巧，看着后面也快要赶来的凌倾，蒙面人迅速扔出了烟雾弹。

　　待烟雾散尽后，人已消失不见。

　　“家主”，眼睁睁看着贼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巡防弟子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

　　“念儿呢？”凌倾现在顾不得问罪，只想知道自己的妹妹有没有事。

　　“副家主掉水里了，那位池鸢姑娘正在营救”，弟子将刚才自己看见的汇报给凌倾。

　　凌倾听完迅速赶到湖边，就见池鸢已经从后背抱着韩念儿往岸上游，而韩念儿虽然浑身湿透，头发滴水，但是此刻她正一动不动的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睛珠子滴溜溜的看着抱在自己胸前的手。

　　“看起来没什么事”，凌倾松了一口气，搭把手将韩念儿拉了上来，本想伸手再将池鸢拉上来，但池鸢手往岸边岩石上一撑，随着水花飞溅，人很轻巧的上来了。

　　“念儿你没事吧”，凌倾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韩念儿披着，又让一个弟子脱掉自己的外袍递给池鸢，便开始检查起韩念儿有没有受伤来。

　　“哥哥我没事”，韩念儿对着凌倾轻飘飘的说完就跑到拒绝了弟子的外袍的池鸢面前，拉起池鸢的手就挂着满脸真诚的笑容道，“多谢姐姐救念儿，姐姐你好好看，念儿太喜欢你了，我可以抱抱你吗？”

　　“......可”，池鸢一脸的迷茫，这姑娘是真傻。

　　韩念儿听到肯定的答复后一把抱住池鸢，她才不管池鸢心里怎么想的，她只知道刚才漂亮姐姐救她的时候宛若神仙降临，自己要是个男的一定要娶漂亮姐姐回家。

　　凌倾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以前只要自己站在妹妹面前，她都是眼中只有自己，只围着自己转的，但是现在......凌倾有些吃味。

　　池鸢被抱的有点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抱过自己呢，她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以至于她感觉自己好像要呼吸不上来了，不对，不是好像，是真的呼吸不上来了。

　　“姐姐你怎么了？”抱着池鸢的韩念儿率先察觉到不对，姐姐的呼吸怎么有点急促，于是放开池鸢，看着池鸢担忧的问着。

　　池鸢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呼吸越来越难，快要窒息了。

　　“哥哥”，韩念儿不知道漂亮姐姐怎么了，只好用求助的眼光看向凌倾。

　　凌倾看了一眼眼里闪着泪光的韩念儿，又看了看池鸢面上还蒙着那沾了水的面纱“......池鸢姑娘，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那沾水的面纱堵住了你的呼吸？”

　　“？？”凌倾一语惊醒梦中人，池鸢一把将那碍事的面纱扯去，新鲜的空气扑鼻而来，池鸢终于活了过来。

　　“哥哥真棒”，韩念儿转头快速的夸赞了凌倾一句又将头迅速转了过来，看着池鸢白瓷般的娃娃脸，觉得漂亮姐姐还好可爱呀。

　　看韩念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的脸，池鸢才知道自己的脸暴露了，身为暗卫，怎么能将自己的脸暴露在阳光下呢？最重要的是，自己这张经常被暗卫营的姐妹们嘲笑的稚嫩娃娃脸，一点都没有暗卫那威严的气势，所以自己才在得知要出任务时将脸遮住的，没想到造化弄人啊，还是暴露了。

　　凌倾也看了几眼池鸢的脸，确实有一点好看，但是还是没自己夫人好看。

　　“翠花和降香姑娘去哪了？为什么只留念儿一个人在这被追杀？”念儿这边没事，凌倾才想起来问翠花和降香的消息。

　　领头弟子上前禀报道，“花管事重伤昏迷不醒，降香姑娘正在附近百花院里全力救治”。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