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案录》青衣染墨ly

11、第十章

　　萧翊往后挪了挪，靠在病床的床头，放空的目光有些许迷离。
　　当时，他看了卷宗后，就知道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而他决定接手，很大原因就是为了这个兄弟。他其实没有隐瞒燕飞的意思，但有些事，如果对方不亲眼看见，他无法说出来。
　　“四年前，我进了朱老大集团的核心之后，金三角走货那次，通知了家里人收网。原本一切都很顺利，满满两大箱海LY，人赃并获，枪毙他一百次都够了。可是，我怎么都想不到那次输的竟然会是我们。”
　　萧翊苦笑了一声，刚毅的声线到后面染上了深沉的惶然。他说的朱老大，就是四年前他协助Y省那边破获的跨国贩毒案的毒枭头子，一度在Y省翻云覆雨。
　　燕飞不太清楚细节，但也听过这个朱老大是个实打实的狼灭，为了抓他前后搭进去了不少人。金三角那次是最惨烈的，全军覆没。他已经知道萧翊就是那件案子的线人，听他这个语气，这件事里面似乎还有些讳莫如深的内容。
　　“在部队的时候，我以为这世界一定是邪不胜正，光明驱散黑暗。可后来，一夜之间我失去了一切，甚至唯一的亲人至今还是生死未卜。说真的，我曾经特别恨，恨这整个世界。哪怕凶手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也换不回我失去的东西。为此我几乎丧失了生活的全部意义，直到我到了Y城。”
　　萧翊坐直了身体，显然接下来要进入最重要的部分了。
　　“恨，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遗憾！后来我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我选择去做线人，做卧底，去阻止还没发生的遗憾。可是很快我又发现，遗憾根本无法避免。”
　　说到这里，萧翊看了燕飞一眼，让燕飞有些诧异于他此时的眼神，竟然带着极其深重的杀意和悔恨。
　　“朱老大能白手起家，迅速吞掉Y城的其他盘口坐大，雄踞金三角的毒/品交易网那么久，除了狠辣的心性和残酷的手段之外，还因为他有一道杀手锏——一名降头师！一名我甚至不知道见到他的时候还能不能算是个人的降头师！”
　　提到降头师这个名词的时候，萧翊的表情完全失控了，整个人显得有点神经质。表明这段记忆于他而言，是刊心刻骨般的沉重。
　　“你听过飞头降吗？呵，你根本想象不出来，那降头师……真正的飞头降，远比电视上演出来的可怕太多。我眼睁睁的看着它残杀我们的人却无能为力，那种恐怖和绝望，你永远无法想象。”
　　燕飞默默的听着，完全能从萧翊猩红的眼睛和紧握的双拳勾勒当时的惨烈现场。说不出什么好安慰的话，只能拍拍萧翊的肩，无声的告诉他，无论如何自己一定会跟他站在一起。
　　“既然抓捕失败了，你没被怀疑吗？”
　　“场面乱得很快，我接近朱老大的时候，有个伙计往我身上开了一枪，看似我是为了救朱老大而受的伤，暂时帮我掩饰过去了。但那之后，他就猜到了有内鬼，要清洗。却被那个降头师卡塔叫停了，说是有办法在一天之内找出内鬼。经历了那天的事之后，我一点也不怀疑卡塔的话。趁着有一天的时间，我打算想办法干掉这家伙，虽然明知是有去无回，但我不可能坐以待毙。不过没想到，没等我行动卡塔就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额，这个转折有点快啊！燕飞的好奇心完全起来了，照这说法，卡塔应该很厉害，怎么一下就死了，过于突兀了。
　　“他怎么死的？”
　　燕飞话音一落，萧翊转头便看向了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说不好是想表达什么心情。
　　“反噬，斗法失败后的反噬！后来我费尽心思在T国M地区找到了当地十分有名的降头师，才知道那个卡塔是T国极富盛名的降术高手，但走的邪路子，因为行事过于歹毒，被其他降头师联合斗得逃到了Z国。遇到朱老大之后，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不过他自持身份，从不参与朱老大的生意，一般也不会漏面，只有需要朱老大出马亲自交易时，才会跟着保证朱老大的安全。”
　　想不到，四年前举国震惊的贩毒案背后还有这么曲折离奇的故事。这些都是萧翊的亲身经历，加上燕飞自己刚刚也经历了一些，倒也不怀疑萧翊话里的真实性。
　　这个世界或许真的不像他们所看到的这样简单，存在一些特殊的人或事，俯瞰芸芸众生。普通的人在它们面前，卑微如蝼蚁，于是它们肆意破坏规则，践踏人命，侵扰普通人民的平静生活。身为维护法度的人，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束手无策吗？
　　思及此处，燕飞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你说那个卡塔是死于，嗯……斗法反噬？这不就表示，有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人打败了他，破了他的法术？”
　　“没错，确实是这样。降头师说，卡塔找内鬼的方法，就是让他小鬼吃了遇难伙计的灵魂，通过吸取他们生前的记忆获取我的身份。但这个过程中，有人跟他斗法并且破了他的降术。小鬼失去禁锢反噬鬼主，当场将他活撕了。我本来想请降头师帮我找到跟卡塔斗法的人，但他说对方能直接破解卡塔的邪降，能力已经达到了莫测境界，不是他能窥探的，所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萧翊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这种关键时刻有人暗中相助的情形并不止降头师这一次，从他第一次卷入枪战到现在，数次遭遇生命危机，最终他都能活下来。单说抓朱老大，他当时中了埋伏，被对方吊了铁球丢进了海里，最后却在医院里醒过来的，据说是被人直接放到了医院急救室。
　　他不止一次能感受到，那个神秘人就在他身边，但他找不到对方，这件事转而成了他的心结。昨天的经历再次证明，那个神秘人确实一直在，而且这次还现身了。萧翊有些激动，他心里那个猜测越来越坚定。
　　不过，燕飞并不知道萧翊这些七转八绕的心思。他自觉有点惋惜，如果能知道这个人是谁，一定能对他们有所帮助。
　　“对方既然有意帮你，起码不应该是敌人。那你呢？这之后又查到了些什么？”
　　萧翊不是那种会糊里糊涂过活的人，既然他有了这种经历，肯定会顺着挖下去，而且一定挖到了一些东西，才会搞得像个矛盾体。
　　“之后，我打听到了一些奇闻异事。为了印证真假，我一直都是在各地辗转，直到后来回老家岳山的玉清观为父母点长明灯，观主告诫我不要再去打探，过界招损。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的人，大隐于市，并不希望被人关注。”
　　话至此处，燕飞已不用再问什么了，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白祺找到了吗？”
　　“没有，那天从酒吧消失后就没再出现过。我们搜了他住的地方，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个人就算不是凶手，肯定也跟凶手脱不了干系，一定要找到他。”
　　“我知道，都安排好了。”
　　燕飞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对了，那晚上那个发光的东西是什么？”
　　燕飞可忘不了萧翊一瞬间的神棍附体，那个东西也确实有用，他得问清楚。
　　“还记得前几天在车站抓的那个老头吗？就是从他那儿拿的那块木符。当时我就发现那木符并不是鬼画符，我见过上面的部分符文，那是真货。阿飞，那个老头没那么简单！照现在的情形，不管白祺是凶手或者同犯，他身上都有一些非同寻常的秘密。单纯靠我们的伙计去对付他，只怕是要吃大亏的，说不得找那老头帮忙会有转机。上次缴回来的那些东西，找个机会给人送回去吧！”
　　在萧翊这句话说出来时，燕飞其实就已经有了准备。心里的浪潮拍打了好一阵，终于苦笑一声，冲萧翊点点头，起身回了警局。
　　本来燕飞是准备坐等贺文军碰钉子，看他的笑话。但没想到，不到一个星期，不仅又死了一个人，贺文军自己也在最后一次出完现场后被分尸在酒店。
　　S市翻天了，如斯凶残歹毒的凶手震怒了省市所有高层。燕飞面上冷冽，心里更加冷冽。并非是惋惜贺文军的生死，凶手的嚣张气焰，无视公检法的威严，才是他不能忍的。
　　“阿飞，会上怎么说的？”
　　萧翊得到消息后，放不下心，便打了报告提前出院复职了。
　　“能怎么说，又把我推上去了。”
　　燕飞拉了拉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
　　案子确实回来了，上面不再压时间，只说让他们尽快破案，但燕飞的心思却比之前更重。他们无路可退，这案子决不能砸在他手里，说什么都要给它掀个底儿朝天。
　　“等着瞧吧，我一定要亲手逮住这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