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狸猫》狼白枝

5、第 5 章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走道中亮着一盏白炽灯。

　　因为灯管上积了尘，灯光虽然白，却隐隐有些晦暗。

　　不够清透明亮的氛围本就容易烘托出沉闷，如果再遇到一张麻木恹然的一张脸，就更令人心情萎靡了。

　　本川雄出门时撞见了邻居。这里住的都是租客，因为每个人的工作时间都不一样，所以平时很少会在出门时正巧撞见对方，今天算是意外。

　　右边门邻居是个的士师傅，每天早出晚归的，满脸满身都是被生活蹉跎出的沧桑。

　　视线相撞后，本川雄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但对方显然是没什么精神来应对这种礼貌，仅仅只是扫了他一眼，就开门进屋了。

　　那双目无光，麻木过活的模样传染得本川雄心底更加空闷。

　　照现在的样子继续下去，他将来也会像这位邻居一样每天像机器一样活着吧……

　　不对，他大概会比邻居更不如，客人愿不愿意坐他的车都是个问题。

　　他一路沉闷，完全没注意到一只狸猫活蹦乱跳的在他背后踩影子玩，跟着他一起进了一家偏安静的酒吧。

　　酒吧内不算大，除了吧台处有几张高椅，就只有半围着两张方桌的一条U型长沙发。

　　灯光是暖色系的晕黄，说不上明亮，但也不昏暗，是种能让人放松下来隐秘亮度。

　　本川雄点了一扎啤酒，坐在吧台最深处的位置。

　　这种通常都是来喝闷酒的，酒保便只负责给酒，并不多聊什么。

　　狸猫蹲在椅子旁边，被本川雄的影子遮盖住。

　　加上来这种小酒吧的人要么纯粹为了自己的心情和酒，要么是和朋友来扯酒话的，没什么心思去注意别的，也就没人看到有小动物在里面。

　　就算发现了也会以为是店内养的店宠，不会多去在意。

　　狸猫也无所谓自己会不会被人类发现，它绕着椅子腿走了一圈，仰着脖子去看本川雄手中的大杯子，看着杯子里面橙色的液体咕咕冒泡，不由有些好奇啤酒的味道。

　　想了想，它试图扒拉本川雄的裤腿，以此吸引本川雄的注意力，再示意他分它一点。

　　但还没等它付出行动，就有人坐到了本川雄旁边跟他打招呼，先它一步吸引了本川雄的注意力。

　　“哟！雄哥。”来人带着爽朗的笑脸，对本川雄的态度很是亲近。

　　看到对方，本川雄有些惊讶，也露出了些许笑容，只是里面藏着几分无颜以对。

　　来人没注意这些细节，单纯为偶遇到本川雄而惊喜。

　　成年人的世界都比较忙，哪怕是在一个城市，但只要不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就很少会互相联络。

　　因为工作会占据时间，因为近在身边的同事和朋友会占据时间，等到少有的独处时刻，休息放松便成了另一件大事，不常有机会见到的熟人自然也就很难被想起。

　　这种时候，偶然的巧遇便成了充满新鲜感的惊喜。

　　上次他们巧遇是在一家面馆，出于高中同学的情谊，再加上他乡遇故知的欣喜，当知道本川雄正在找工作时，他便极度热情的帮忙找了熟人做了介绍。

　　今日再次偶遇，他高兴地说着近期的趣事，然后难免提起了上次的事。

　　问道：“雄哥，你现在工作怎么样？我介绍的还行吧。”

　　他还不知道本川雄又被辞了。

　　当初因为他的牵线，那个熟人聘用了本川雄，但这并不代表会从头照顾到尾，也不代表会因为他一个面子而一直留着本川雄。

　　当然，在本川雄被公司辞退后，那个熟人也不会特意主动将这事转告他。

　　很多时候大家的默契都是彼此闭口不谈的接受现状，一旦特意说开，反而会觉得不美。就好像会伤了彼此的面子一样。

　　本川雄知道是自己能力不够所以才保不住工作，所以在见到帮了自己忙的人时，才会感到尴尬与歉疚。

　　他避开来人的视线，嗯了一声，而后还是回答：“我还是搞砸了。”

　　不自在地闷一大口啤酒，他忍不住泄气：“阿良，我想……我大概是没有出路，什么都不适合干。”

　　被唤作阿良的爽朗青年顿时错愕。

　　脸上的笑容收起，阿良明显有些无措起来，他有个小几岁的妹妹，所以安慰女孩子还是挺拿手的。

　　但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个大男人，还是他一直都很钦佩的、当大哥看待的男人。

　　正是因为钦佩，所以上次见面发现自己能提供帮助的时候是真的特别的开心。刚才提出来也是希望大哥会拍着他肩膀说一句“真是多亏了阿良啊。”

　　可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展开。

　　他连忙找话：“怎么会呢？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雄哥你会的东西可多了，你要是找不到出路，那我这种只会一两样的早就活不下去了。”

　　本川雄笑笑，就当个安慰听。

　　阿良活跃着脑细胞，努力劝解：“别的不说，就说大哥的身手，只要你愿意，做有钱人家的贴身保镖是绰绰有余的。”

　　“我做过。”

　　阿良卡壳。

　　他眨了下眼，看向本川雄，明显好奇既然做过为什么又没做了。

　　保镖这工作听着不咋样，但事实上要求可不低，不是会打架就行。单纯要求会打架的叫打手，不是保镖。

　　本川雄不太想提，但想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而且对面的是帮过他的阿良，不是别的什么人。

　　这么想着，他张口，又还是感觉不太好说，默了默才解释道：“雇主的侄子来找雇主，然后看上了我。”

　　“那你可以改做他的保镖啊。”阿良心直口快。说完才意识到此看上可能非彼看上，只是一种稍微委婉一点的说法而已。

　　他扼声，本川雄只是喝酒，不看他，也不多说，明显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阿良：……

　　阿良干笑了两声，搓搓鼻子：“那小子眼光还不错。”

　　本川雄忍不住一声笑，心情稍微好了点。

　　尴尬的气氛散去。

　　阿良遗憾：“可惜他不是个女孩子。”

　　本川雄倒是不这么想，他只是说：“我不好继续留着，所以就找雇主请辞了，之后也没敢再做这行。”

　　阿良又搓了搓鼻子。虽然他刚才说得那么遗憾，但其实他也知道，就算把那个大少爷换成是大小姐，最后的结果也难免不是他雄哥被解雇。

　　他雄哥的脸凶是凶，但帅也是真的帅。对于那种在温室中长大的少男少女来说，他雄哥这种危险的，能让他们感受到惊险刺激的人很容易成为触动他们心跳的天菜。

　　因为和会下意识分析利弊的社会人不同，涉世未深的少年不知后果，对危险怀有浪漫情愫，所以容易被刺激感所吸引，容易对有危险气息的人或事感兴趣。

　　但雇主们可不会放任自己宠大的孩子和一个被雇来的保镖在一起。

　　就算是玩玩，也只能是他们的孩子玩别人，绝不会允许别人玩他们的孩子。

　　而雄哥，就算是当年经常收到情书的学生时代也没听说和谁谈过恋爱，估计也不是会愿意在感情上玩玩的人。

　　不论是玩还是被玩。

　　这样一来，谨慎的不再从事保镖职业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有钱人的圈子，谁知道会不会转角就遇到那个侄子，或者其他少爷千金。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良索性就拉着人一起喝酒。

　　既然是暂时无法解决的烦心事，那就先不管那么多喝个爽就好了，彻底放松一下。

　　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阿良心态好，他也确实没遇到过什么过不去的事。至于自己能力不及的事情，那就大方承认自己不行，换行的人上。

　　他随意又坦荡，但并不摆烂，努努力就能做到的还是会认真努力去做，不会太麻烦同事和上司，所以人缘挺好的。

　　这次他也是和朋友一起来酒吧放松的，和朋友打了声招呼说遇到了熟人才过来。本来是想着聊几句一起喝一杯后，如果本川雄愿意，他就带本川雄过去认识一下他现在的朋友，不愿意就另说。

　　他是真没想到会是这种喝苦酒的展开。

　　更没有想到的是，喝醉后的本川雄会哭出来。

　　明明是个魁梧的大男人，呜咽起来却委屈得像是刚被家长大声训斥过的小孩，哭声憋屈又可怜。

　　阿良意外得都不喝酒了，找酒保要了纸巾递给眼泪哗哗流的本川雄，一边绞尽脑汁地安慰，一边听本川雄诉苦。

　　大概是喝醉后情绪被放大，本川雄倒豆子般说了许多平时没和别人说，也没得地方倾诉的话。

　　他真的尝试过很多工作，但是都做不长久。就算是不需要技术含量的……他做过送餐员，但是

　　“但是不到一个星期，就被报警三次。因为怀疑我是伪装成送餐员的危险分子。”

　　本川雄说得悲愤，哭得哽咽，但阿良却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也不是嘲笑，就是吧，这经历听着挺搞笑的。要不是当事人是他雄哥，他肯定就笑出来。

　　不过现在还是安慰人要紧。这时他倒是已经适应了，就像安慰妹妹一样哄着就好。

　　本川雄的酒杯又空了，阿良还没开口，一杯满满的酒就被推了过来。

　　阿良抬头看去。

　　酒保：“……这杯我请。”

　　长得大哥样却这么倒霉的客人，他也算是头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