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传》蓦尘

27、第二十五章：夜雨刺客

　　大殿里的舞姬们已经被撤了下去，新换上了一批杂耍的班子。

　　虽说是杂耍，无非就是一些钻火圈，银□□喉，喷火之类的戏法，苗冉冉看得又欲打瞌睡了，一旁的上官政从没看过民间的杂耍，此刻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不时叫两声好。

　　宋兰紧张的在一旁伺候，生怕苗冉冉再打自己的主意。

　　一抬眼，目光与苗冉冉相接触，宋兰慌忙的转移了开去，只是规规矩矩的将酒斟好。

　　“袁世子，今年多大了？”苗冉冉笑吟吟的望向宋兰，妩媚的眼睛似要掐得出水来。

　　“十……五……”宋兰心虚的低下头，余光却始终盯着苗冉冉的双手，手心早已被冷汗沁得冰凉。

　　“小小年纪就遭此大难，不知你恨不恨你父亲？”苗冉冉眼珠一转，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切都发生了，没什么好恨的。”宋兰将酒重新斟上，又颤抖着递了过去，双眼的余光却不敢离开苗冉冉的双手。

　　“美人，你看，这两个小孩的杂技耍得真好！”上官政正看得兴起，见苗冉冉有些心不在焉，不禁将她搂过，一面柔声讨好她，一面抓住她的双手，摸个没完没了。

　　见上官政抓过苗冉冉的双手，宋兰偷偷的舒了口气。

　　顺着音乐声向舞池望去，不知何时，那些普通的民间杂耍的表演者已经被撤了下去，在乐师们的奏乐声中，一个少年与一个少女在大殿的正中央表演杂技。

　　那少年的年岁与自己相仿，生得是少有的眉清目秀，十分的惹人怜爱。而那少女约莫比那清秀少年大个两三岁的样子，更是生得明眸皓齿，面带桃花，让人看着就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

　　但见那少女轻轻一跃，便已跳到少年的肩上。少年轻轻一笑，纵身向后一倒，那少女顿时双手着地的倒立住，任那少年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双足轻轻然踏在少女倒立的双足上。

　　这一幕，纵是苗冉冉，也不禁偷偷的摸了把冷汗，直到看见两人毫发无伤的继续表演下一段，才缓缓的舒了口气。

　　“好，好！”上官政看得入迷了，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表演得好，朕有赏！”

　　他一站起，苗冉冉的双手顿时被松开了，见到宋兰也正聚精会神的望着舞池里卖命表演的少年与少女，苗冉冉的嘴角悄然上扬。

　　星光一闪，三枚银针蓦地在她手指缝中探出头来！

　　此时的宋兰正半背着她，仿佛有些被表演所吸引，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幕！

　　慢慢的靠近，苗冉冉的动作快的如水蛇一般。

　　“扑腾”“扑腾”两声，突地，什么东西快速的飞了过来，一惊之下，苗冉冉刺了个空。

　　一抬头，却见两只麻雀蓦地扑棱着翅膀飞向自己与上官政的矮桌。

　　可是，大殿之上，又怎会有麻雀？

　　那头，却听见上官政兴奋的鼓掌：“表演得太妙了，朕有赏，朕重重的有赏！”

　　苗冉冉冷冷的瞟向舞池中的那两人，只见那少女正握着一根竹棍，清秀少年单脚直立在竹棍顶，少女猛的将竹棍一抽，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少年却足尖轻点棍头，在空中悠然的翻了个筋斗。

　　头朝下，手朝上，就在半空中，那少年轻然一笑，双手一扬，又有两只麻雀从他手中飞出。这次却没有飞向上官政与苗冉冉的矮桌，而是扑棱着翅膀飞向大殿的两旁。

　　原来方才的麻雀，居然是那少年放出的，苗冉冉不悦的看向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少年双足着地的一瞬，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大殿上所有的人都不禁被少年的技艺所折服。

　　“你们两个快快到朕这来，朕重重有赏！”上官政醉红着脸，两眼发光的冲着少年与少女挥手。

　　清秀少年与那少女互相对望了一眼，眼中交错的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随即，两人快步走到上官政与苗冉冉的矮桌前，又齐齐的跪了下来。

　　“赏！”上官政冲身旁的一个太监一摆手，那太监连忙端着一个铺着红色锦布的托盘走了过来，托盘里放着两个大大的元宝，在金碧辉煌的宫灯下银光闪闪。

　　“还不快谢圣恩？”太监见两人迟迟的跪在那里，却不吭声，不禁有些不悦了，心中暗忖着这是哪来的野孩子，居然这般没有规矩。

　　因为是跪在地上的，宋兰能清晰的看到，接过托盘的那一刻，清秀少年与少女又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丝凛冽的神色在两人的眸子中蓦地涌现。

　　那是杀气！

　　说时迟，那时快，案下跪着的少年与少女从怀中抓出匕首，两人双双跃起，纵向上官政，只吓得那递托盘的太监捂着脑袋趴倒在地上。

　　大庭广众之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将众人都怔住了。

　　上官政顿时慌了，他一面大声喊着“李侍卫，快，快来护驾！”一面抓起一个太监向那少年用力的推去。那少年推开那太监，双足在案上一点，纵身一跃，飘飘然间已然落到上官政的身前。

　　银光闪动，那少年将匕首刺向上官政的胸脯。

　　眼见就要刺入了，突然，少年蓦的皱了皱眉，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匕首“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可是少年的身上毫发无伤。

　　那少女一惊，飞身跃起，奔向那少年，却听那少年大声叫道：“小心身后！”

　　但听得身后呼呼风起，什么东西从后面飞来了。那少女灵机一动，将身子一矮，只见一柄长剑带着凌厉的风声险险的贴着她的左肩飞过，随即又重重的没入到前面的柱子里。

　　好大的力道！少女暗暗吃惊，冷汗从她的额头缓缓流下。

　　只见李一川带着大群的大内侍卫冲了进来，脚步声，喊杀声，慌乱声，碗盘落在地上的声音，宫女们的惊叫声……种种声音混在一团，宁和的灯火下，原本贵气的锦绣殿顿时变得杂乱起来。

　　宋兰识趣的爬到一旁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见那少年单脚一勾，落地的匕首如毽子一般的飞了起来，少年一把抓住他它，身子一矮，在地上灵动的一滚，又挡在了上官政的身前。

　　饶是李一川速度再快，也赶不及了。

　　宋兰望向那少年的后心，就在方才刺向上官政那千钧一发之刻，他清晰的看见三枚银针从苗冉冉的手中迅速的飞出，又齐齐的没入那少年的后心。

　　暗地里，宋兰为那素不相识的少年捏把冷汗。

　　“狗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少年杀气凛然的看着上官政。

　　“小心身后！”伴随着那少女一声惊呼，苗冉冉不知何时已将那柄没入柱中的长剑拔了出来，她也是个高手，轻易间便绕到少年的身后空门处，又不声不响的刺向那少年的后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鲜血在少年的背上迅速的沁开，少年的脸上显露出隐忍的痛苦。他用力向后一推掌，苗冉冉早有准备的纵步跃开，没入少年背上的长剑也被顺带着拔了出来。

　　殷红的鲜血喷溅出来，少年敏捷的将伤口附近的大穴迅速点住。此虽非长久之策，却也能暂时止住喷薄的鲜血。

　　但见他面色清冷，眼中杀意更甚。

　　此时，李一川麾下的侍卫军已然围了过来，他们团团的将上官政与苗冉冉围住，训练有素的围成了一圈厚厚的人墙。另一旁，十几个侍卫兵将前殿的台阶堵住，逼得那少年无法突击出来。

　　见桩，那少女轻声叹息，脚步交错，身子灵动的靠到少年的身畔。

　　“疼吗？”少女轻轻的问。

　　“糊涂，你为何要过来？”少年惨笑。

　　少年站在大殿的最里面，台阶的最上面，而那少女却在大殿的正中。倘若方才那少女不来到自己身边，而是向大殿的门口跑去，脱身是决计没有问题的。

　　少女没有说话，她轻轻的笑了笑，自己背贴着少年，面对着重重的侍卫军。

　　“你们还是乖乖的莫要反抗，这样兴许能留下条命来。”李一川冷静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却听那头的上官政大声叫道：“亏朕方才还想奖励他们，他们却要刺杀朕，李侍卫，杀了他们！”

　　“想必你就是这里的侍卫头子，也就是说，杀了你就没事了！”少女蓦地启齿浅笑，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的神色。

　　一声轻叱，她提剑纵向李一川，又迅速与李一川打斗在一起。

　　宋兰在一旁看得清楚，那少女毕竟是年纪尚浅，阅历不足，手中的武器也吃了亏，很快便被李一川逼得只有招架之力。

　　“莫恋战！”少年低声浅喝，又一匕首刺入一个砍向自己的侍卫，但见血光一闪，那侍卫痛苦的倒地。

　　“可是……”少女有些不甘心。

　　“今日胜负已分，你我早就败了下来！”少年镇定的一笑，迅速的捡起侍卫手中的长矛，用力的向李一川掷去，自己则奋力杀出一条血路，笔直的跃向大殿的门口。

　　“跟我走，快！”少年大喝。

　　只听见呼呼风起，伴随着少年稚嫩的声音，那长矛竟直直的飞向李一川的脸。

　　李一川一惊，矮身避开，那少女默契的虚晃一匕首，身子却轻飘飘的纵起，也随着那少年奔向锦绣殿的门口。

　　待李一川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少年与少女已经在离大殿门口的不远处了，那少女在前，少年因为身子有伤，只得紧紧的贴在少女的身后。

　　“小贼，哪里跑！”李一川终于有些愠了，他抓起地上的长矛，向着前方少女的后心用力的掷去，自己则跟在长矛的后面追了来。

　　这次他使出了十分的力气，那长矛飞的极快，加之矛本身的重量沉，但听风声疾利而刺耳，不消一眨眼的工夫，那长矛已然快到少女的后心了。

　　“呀……”虽然那少女是敌人，但是有几个胆小的宫女还是被吓得叫出了声。

　　血光一溅，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呻吟，那几个胆小的宫女吓得闭上了眼睛。

　　却见那少年伸手抱住少女的腰身，迅速的向一旁闪过，长矛飞入少年的后肩，又从前肩穿出，带着鲜红的血液，“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你……你……”少女惊讶的看着抱住自己的少年，眼中泪光闪动。

　　少年痛苦的一笑，“放心，还没方才那一剑来得要紧。”一面说，一面抱着少女如鬼魅一般的纵出了锦绣殿，“快走，要说什么等会再说！”

　　声音瞬间没入萧瑟的秋风秋雨中。

　　李一川狠狠的一跺脚，不甘心的率着大队的侍卫军急忙追了出去。

　　“李侍卫，莫走，快快留下保护朕与美人！”见李一川欲追出去，上官政急了，他是个怕死的人，万一方才的刺客去而复反，或是宫殿里还有他们的同党，自己岂不是性命堪舆？

　　李一川知上官政的意思，虽不情愿，却不得不转过身来，走时不忘叮嘱追出去的侍卫军：“顺着血迹找，那少年受了伤，跑不远的。”

　　为首的侍卫兵点点头，带着身后的侍卫军踏着参差不齐的步伐追了出去。有几人踏着方才从那少年肩部穿过的长矛而出，血色的脚印在大理石的地砖上变得凌乱而繁复，在雨水的淅沥下，又从深慢慢过度到浅，直至消失在漫漫的雨夜中。

　　“陛下，方才那两人使的武艺，有些是逍遥宫的……”李一川走到上官政身前，悄悄耳语，半晌，他又自言自语：“可是，逍遥宫早就在五年前被灭了……”

　　“逍遥宫？”上官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口中喃喃自语，“那少年看上去也就十四五的样子，难道是……”说着，面色瞬时变得惨白，眼中流露出一抹凛冽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