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白夜》Reach

5、降生2

　　被夜色笼罩着的森林红色的树冠呈现出如同紫水晶一般的光彩，随着从西北部灰色山脉而来的冷风来回的摇曳。树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宛如某种神秘的生灵在窃窃私语。

　　美丽的如同闪着紫红色光芒的树影之下，是一座弥漫着邪恶与死亡气息的幽蓝色的树干与枝丫形成的迷宫，白色的雾气在其中穿行，撅住所有活着的生灵，让它们的灵魂陷入昏迷，而后将它们捕杀殆尽。

　　树干交错间，一条古老陈旧的小路穿过布满腐烂的叶子，树皮以及草根的地面。那是当年为了与安度因大河对岸的亲族相见而修筑的精灵小道，如今它的数条分岔路已经被弃之不用，唯有一条较为宽阔的主干道和它北部的黑森林山脉一起成为了林地王国与死亡密林的分界线。

　　“你应当启程向北，沿着河流流向相反的方向行走。”加拉德瑞尔带领着族人在河口将甘道夫和那小小的婴儿送离。
　　一个精灵牵来一匹马，马上挂着旅行用的行囊，干粮、水，精灵打造的武器，地图，保暖用的厚实的精灵斗篷，以及两个装着埃雅仁迪尔之光的蓝色水晶瓶。

　　“最好不要通过墨瑞亚，那里很危险。”加拉德瑞尔说道，“你带着她，应该尽量避免战斗。不要让她在还没有长成的时候暴露给更多人知道。”

　　“我明白。沿河北上赶到精灵之路与河的交汇处，埃尔隆德在那里等我。明白，当然明白。”甘道夫跨上了那匹黑色的骏马。
　　“不，他会南下，那样更安全。还有…如果仔细寻找……”加拉德瑞尔顺着北方眺望远处。朝阳让安都因河被覆盖上层层金红色，河水淙淙南下，朝着一个曾令人感到憎恶与恐惧的地方奔腾不息。
　　“……或许你们会找到第一个圣标。”

　　迎着第一缕朝阳，灰袍巫师在精灵们的协助下将小婴儿牢牢地绑在自己的怀里。
　　怀里这个可爱的小东西，任何人都没法不喜欢她。经过黄金森林精灵一个星期以来的精心照顾，她已经褪去了一层枣红色的皮肤，白皙又粉嫩的肉肉的小脸藏在灰白色的精灵斗篷里面。
　　她的头顶生着散发着白色星光的小小绒毛，那光彩被太阳渡上了一层金色。
　　她有和精灵一样尖尖的小耳朵，一双灰蓝色的水润的眼睛，但现在还无力睁开，总是紧紧的闭着。

　　甘道夫顺着河流前行，他能感到迷雾山脉里有什么生物在观察他，跟着他。但那些怪物只敢藏在阴影里，它们无法暴露于阳光。

　　他疾驰了一整天，暮色将近的时候，他带着她在溪边月光能照耀到的一块平台上休息。
　　她醒了，而且因为饥饿扁着嘴，泪眼汪汪的望着甘道夫。他能看到这小东西鼓起的腮帮子和来回起伏的小胸脯，她已经蓄势待发了，如果巫师不能立刻把奶喂到她嘴里，她就会立刻用嚎啕大哭来对付他。

　　“嘘，嘘，嘘！”巫师粗糙的食指在小东西的嘴上虚晃，“你得坚持一下。在这哭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事实证明跟一个连四足爬行都做不到的幼儿讲道理是没任何意义的，甘道夫话音落下，那小东西的嘴便大张起来。她一反两周前那脆弱的模样，整个身子撅的如同一只小小的牛犊。

　　“噢……我的……神保佑我。”巫师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随后他的心神就被那婴儿的啼哭完全震慑住了。
　　她哭起来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惹人怜爱了，无论谁看，都只会认为她是个烦人的小崽子。
　　“别哭了，别哭了。来点这个。”他在随身携带着的背包里摸来摸去，抓到装有羊奶的皮质小水囊，两根手指捏着被缠的紧紧的纤细的囊嘴把东西提了出来。
　　“喝吧，喝吧。你这小无赖。”甘道夫嘴上嘟囔着，不过他一直在笑。巫师们记忆模糊，肩负重要的使命，很少有需要不得不照料婴儿的时刻。

　　前方是金鸢尾沼地。甘道夫眯了眯眼，他在想如何安全快速的通过那儿。
　　埃尔隆德会派人南下来接应，按照他们的脚程推断，大约三天后他们就会在金鸢尾沼泽地碰头。

　　那不是个好地方，如果可能，他宁可从树林通过也想远离那地方。
　　伊熙尔杜和他的子孙死在那，魔戒是从那里消失不见的。萨鲁曼一直在那附近寻找至尊戒的下落，但他可以说算是一无所获。
　　又或者说，其实他有所获。然而他什么也不愿对他说。
　　他不对任何人多说，他自认为自己的智慧无人可比，他变得傲慢……
　　“别想了。”甘道夫捏了捏那个小水囊，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见状，他严肃道：“…你吃的太多了，加拉约纳。”
　　他第一次郑重其事的叫她的名字，但是她听不懂也不关心的转着眼睛，砸吧着小嘴，精神的四处偷看。
　　他们压倒了树墩边上生长的几株野草，远处蔓延而来的黄色菖蒲与几株蛇莓，红色的果子被压在黄与绿交织的草丛，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甘道夫揪了一个下来，逗弄着怀里的加拉约纳。后者对它们很感兴趣，然而她只能看着，她没力气伸手去摸。
　　加拉约纳很快就困了，她没有烦恼的睡在精灵斗篷的中央。甘道夫拉了拉用来把她遮住的蓬冒，将她头顶的星光遮住。

　　第二天清晨，日光还没有完全从树林的另一侧出现，甘道夫已经骑着马疾驰起来。
　　他想，埃尔隆德一向准备万全，他可能会比预期更早的见到他。
　　他心里还记着圣标的事，上一个加拉约纳的消息消失了足足五十多年，她并不是有能力留下辉记的人，她并没有得到祖先身上足够的光辉。

　　如果说金鸢尾之地可能藏着一个圣标，那么也只可能是第二纪元末期的战争中留下的。
　　那会无比强大，无比邪恶…却又充满力量，以及十分美丽，璀璨夺目。
　　他曾经见过一次那种光辉，那没有善恶之分的白色辉记，隐藏着仇恨与绝望的低语。

　　伊熙尔杜没有发现它。如果它发现了那个圣标，或许一切就会发生改变。
　　而连伊熙尔杜都没能发现的…力量与符号，他又能发现吗？又或许，根本不存在一个圣标，在那片沼泽？

　　地势开阔，又变得狭窄。那股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而怀里的婴儿又开始哭泣，甘道夫还在想她为什么饿得这么快，就感觉到怀里湿了……还有臭味漂出来。

　　再臭也没有奥克的血臭，甘道夫这么安慰自己。他想过这一茬，真遇上了还是觉得麻烦。
　　精灵们喜爱洁净，加拉德瑞尔夫人使用魔法把她清理的很干净。这一点他可能做不到，或者没那么完美。
　　黄金森林夫人愿意亲自照顾她，原因是她使埃雅仁迪尔之星格外的闪耀。她得以收集那些星光并将它们保存在瓶子里。

　　甘道夫顾不得那么多，如果捏住鼻子那么没什么不能忍受。不过加拉约纳就没那么舒服了，她哭的撕心裂肺，脸颊憋的通红。

　　“灾难。”甘道夫对着她说。

　　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收拾她，幸好背包里塞着的白色纱布还有很多。看来那些没什么经验的精灵也比他懂得更多。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微小的动静从左前方，远离河岸的地方传来。
　　迷雾山脉灰暗的影子显得阴森可怖，哪怕是白天，那里面也可能藏着未知的危险。
　　他加快了速度，终于把小家伙收拾完毕，急匆匆的把她塞到自己的袍子里上了马。
　　他更愿意离黑森林近一点，有些生物他相信它们更不愿意出来。只可惜他们没有渡河的工具，河对岸也没人接应。

　　“我一定得劝瑟兰督伊把多古尔都考虑在内……这样我就可以直接把这小东西丢给他的使者。那些精灵比我快的多，还更安全。”
　　甘道夫的胡子因为迎面而来的风而变得凌乱，纠缠在了一起，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口。

　　他策马疾驰，感觉有个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胡子…
　　“你安分点，那不干净。”甘道夫伸手在胸腹前的鼓包上摸索。
　　“啊啊，啊啊！”她显得很激动的叫唤着。

　　甘道夫感到她分外的拥有力量，这个出生还不足月的小家伙爆发出了超过她年龄的潜能，甘道夫的视线甚至都有点被她拉低。

　　河野之上，布满青草地的小丘接连起伏，他听到狼的吼声。

　　“不，不，这不可能，怎么会？”甘道夫大惊失色，“会有谁会在这儿？他们是从北边来的？不，那不可能，埃尔隆德正在北方等着。那么就是西面了。”

　　迷雾山脉常年盘踞着不知数量的半兽人，恶妖，巨人，食人妖与座狼的巢穴，他们骑着那些畜牲在铺满金黄地衣的荒原驰骋，追逐那之上栖息着的野兽。
　　索隆从没掩饰过他要占据安都因河沿岸的野心，他总是会吸引着一些半兽人南下，汇聚，听从他的调遣。

　　“看那边，一个人，一个老头子。他看起来柴的很！”窸窸窣窣的魔多语从远方隔着几座小丘传来。
　　他们就快到斯图尔族的聚居地，那些霍比特人在金鸢尾沼泽地附近定居。
　　那是个既危险又安全的地方，埃尔隆德曾经将他们划在保护范围内，然而那些霍比特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现如今那里已经没有霍比特人居住，南方的魔影笼罩了这里。

　　甘道夫加快了速度，怀中的加拉约纳叫嚷的更大声了。
　　他听到身后有重物击打地面的声音，还有忽轻忽重的狼吼。
　　座狼的叫声与一般狼不一样，更加低沉和沙哑。它们无法发出嘹亮的鸣叫，只能发出难听的咆哮声。

　　他得再快点，而且眼看着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去。
　　“噢，你这个小灾难，小无赖，放开我的胡子！”甘道夫突然觉得下巴传来刺痛，接着一个什么东西掉了出去。他低头一看，是自己平时最爱抽的烟斗。
　　他心痛的快要不能呼吸了，但他也没再看它一眼。他想如果他在跑快一点，或许还能找到几个滞留此地的商旅斯图尔族人买上一个新的。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山那边的霍比特人的习惯？

　　天色全黑了下来，座狼的速度和爆发力不是马儿能比的。甘道夫无奈之下掏出法杖，法杖顶端发出白色的光，这光产生巨大的推力，掘开地面，推动岩石，身后的座狼受到了阻碍慢了下来。

　　深夜赶路不是个好主意，但突如其来的半兽人让人不能停下脚步。

　　甘道夫注意力分散到身后的时候，冷不防的感到身下的马高高的扬起蹄子跳了起来。在他们因此减速的档口，一头狼蓄力朝马尾咬来，血盆大口险险的擦过了马的屁股。
　　这个突如其来的飞跳，让甘道夫感到怀里的婴儿缠布高高的跳了起来又摔在他肚皮上，然后那缠布不可抑制的变松了。

　　巫师一手拿剑，一手持杖，根本分不出手来抱她。尤其是刚才他临时停下来照顾她，又急着走，没有再多打几圈绳结，于是这小东西开始缓缓下坠。

　　甘道夫左右手一阵着急，他用握着剑的手手腕翻转，顶了一下她的后背。
　　她开始哭了，激烈的颠簸让她十分的不舒服。因为她很脆弱，她的脑袋立刻又晕又疼。

　　这时候甘道夫希望她抓紧他的胡子了。
　　一个座狼饶过遍布碎石的一处小丘朝他飞扑，甘道夫双腿一夹，控制着马向左边急转躲过那致命一击，随即一剑挥砍，对方人头落地。
　　如此反复，又有三个半兽人被甘道夫杀死，他们逐渐退却，但仍有的半兽人穷追不舍。

　　眼前出现一块大的洼地，甘道夫感到那怀中婴儿摇晃的越发厉害，他深感不妙，打算将剑插回剑鞘一手抱她。
　　然而就在他的坐骑高高的跳起并越过那块洼地形成的横沟的时候，座狼的吼声却骤然逼近，他不得不歇下心思。

　　他越过沟壑，眼见着要朝前方更矮的低地，冷不防一个影子从侧面扑了过来。

　　“噢！”甘道夫痛呼一声，只感觉后左后侧传来巨大冲力，他被从马上撞的高高的飞了起来，怀中的一个襁褓也随之脱离他胸前的口袋。

　　缠在它上面的布条因为这一动作来回晃动，婴儿发出了“啊啊”之声，显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不！”
　　甘道夫极力伸出法杖，尖端勾住了襁褓，阻止她向另一边落。
　　他想把它塞怀里，却看到一头狼朝那婴儿咬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时，那小家伙又给他高高的抛飞起来，躲过了那能把她整个吞掉的一口。但却也把她抛向了一个更危险的境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骑着马的身影穿透灰暗，长臂一身就把那襁褓勾入怀中。

　　甘道夫摔在地上，打了个滚，听到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以及半兽人的痛呼声。
　　他半个身子都湿了，因为他掉到了沼泽洼地里面。
　　显然他赶上了。这附近是金鸢尾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