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天下之与君归》川流不息里

5、谁氏子（四）

　　赵羽一心想着司马玉龙还没吃晚饭这件事情，又刚好听掌柜吩咐小二收拾好刚送过来的腊肉，便去借了厨房要了三两肉去给司马玉龙蒸饭。
　　赵羽把腊肉和胡萝卜的切成碎丁，又剥了些许花生，把米淘了三四遍。他怕公子不好消化，还特意用手指丈量了水后又复加些，把备好的食料均匀洒在米上，把控着火候耐心地烧饭。
　　暖黄的火光照映着赵羽的脸，他盯着灶里燹烧的柴火，思路带他回到了在无相谷的时光，那时没有旁的人伺候，一日三餐都是靠自己，他从不让公子动手，但偶尔也拗不过人只能各退一步，顶多也就是让公子择菜洗菜。
　　思绪回神，赵羽又热了汤，与饭一同送到司马玉龙房间。
　　天幕就好像宝石珠海，星子如细鳞沉浮，月光似透明的鲸鲨穿过云烟的岛屿，自天线缓缓游来。
　　司马玉龙从公务中抬起头来，旁边馨黄的灯光衬映出了眉目如画的半面脸庞，睫羽细长的阴影投于眼下。
　　“小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歇息?”
　　温和的嗓音把赵羽的神思拉了回来，他把砚台挪到一边，将托盘放置好。
　　“公子今晚还未用膳，我去做了蒸饭，公子吃些吧。”
　　他没有直接回答公子的问题，但又好像什么都说清楚了。
　　司马玉龙把东西都放一边，腾出了块空地，拉着赵羽坐下道：“一起吃吧。”
　　“好。”
　　烛光摇曳，那一面墙上的两个人影并肩而坐。
　　司马玉龙执起筷子，墨青瓷碗中米粒饱满，上面铺了一层厚实的食料，腊肉流出的油汁把表面的米染成金黄，一箸下去夹起的米饭里还夹带着颗颗花生。
　　“小羽做的饭还是那么好吃。”
　　这人做的饭自己从八岁起就吃了十几年，他本也不是挑食的人，偏偏是赵羽时常变着花样地做，同样的几种食材能搭配出不同的菜，火候和调味都掌控得恰到好处，这才把他的胃口都养刁了去。复国后赵羽做饭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时间一久也让他开始想念了，只是不好再开口让堂堂侯爷去下厨。
　　怕是谁也想不到堂堂侯爷，武艺高强，厨艺也不错。
　　“公子喜欢就好。”赵羽又给司马玉龙搅凉了汤。
　　司马玉龙想着想着，思绪都要神游到天边去了，若是小羽以后成了家，不知可还有机会再吃到这饭，又或者，小羽喜欢的姑娘会是什么样子的。
　　“公子，公子?”赵羽看见司马玉龙边吃边盯着桌面出神，出声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嗯?”司马玉龙回过神，抿下嘴笑了笑，鸦羽般漆黑的眸子里流淌着温柔而生动的荧光，“没什么，就是想不知以后哪位姑娘能日日吃到我们小羽做的饭呢。”
　　赵羽低下头没有吱声，昏黄的灯光下神色不明，嗫嚅了句，“不会有姑娘……”
　　“什么？”司马玉龙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当他是要同自己讲话。
　　“没什么，公子快吃吧，不然要冷了。”赵羽把这事敷衍了过去。
　　赵羽其实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时间是一面很透彻的镜子，让他慢慢从混沌模糊的雾霾里一步一眼地看到了那个隐藏在内心的轮廓，直至认清楚甚至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他自认为不是个愚笨之人，有些事情别人不说不代表没有发生。
　　心如明镜台。
　　他只是踌躇不决，瞻前顾后。
　　夏日天亮得早，卯时天光已经从地平线缓缓铺来，檐角草尖上欲挂欲坠的清露还未来得及入土就已经被光热蒸散了去。
　　几人是巳时才去的苏府。
　　丁五味凭借着那点装神弄鬼的花招成功让几人入住了苏府。苏夫人对丁五味的话深信不疑，什么冤死之人的鬼魂会惊扰活人的生活，这座宅邸四处都被怨气笼罩之类的，丁五味扯得头头是道，以至于府中之人都听得战战兢兢。
　　丁五味大拍胸脯保证到：“苏夫人不必担心，有我五味真人在，什么妖魔鬼怪见了我都通通绕道。”
　　苏夫人抚了抚胸口放下心来，笑着让下人们整理好客房招待好几位贵客。
　　客房在府中的西面，离主厅和主卧都远些，倒是图得安静，屏退了下人后，大家开始商讨着下一步行动。
　　“珊珊，昨日你说这苏家二少爷不是凶手?”司马玉龙接过了赵羽递过来的茶，吹了吹水面上缱绻的雾气，抿了口茶水。
　　“是，县令也曾怀疑过这苏其炜，但是案发当时他确实是和苏夫人在一起，而且全程都有下人陪同，没有作案时间。”那日白珊珊与丁五味去县衙时把能查的都查了，也问了县令许多问题，此外还叮嘱县令，丁五味的钦差身份以及他们二人到过县衙查案的事情不可泄露出去。县令虽不知这两位大人是何用意，但也不会违逆上司自讨没趣，自然是都答应了。
　　司马玉龙垂眸思考着，他的眼睛深邃黑亮，没有一丝杂色，像深夜里的寒潭映月，笑时眼角微微上翘，如同万里春风。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抬起头看着窗外透射进来的阳光，眼里含着三分笑意温柔又迷人，仿佛能让人沉醉其中不知时岁，“不急，五味下午不是还要去现场做法吗？我们去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