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碧玉》伊可韩

25、一箭穿心

　　振威王是嘴边带着笑意醒来的，不止是因为下午的翻云覆雨令他□□，更因为梦中的沈小语依旧对他柔情蜜意，他终于得偿所愿，娶她作了自己的王妃。然而当他彻底清醒过来之后，却不免有些后怕，他不知道沈小语会有怎样激烈的反应。王爷被刚才的甜蜜冲昏了头脑，以为沈小语到最后还是会原谅他的。

　　沈小语还在他怀中沉睡，她的身上布满他的爱痕，自己身上也被她抓得伤痕累累。他望着她，心里一片柔情似水，暗自希望有生之日，每天醒来，她都会这样搂着自己的腰，依偎着自己的胸膛，安宁而又幸福地睡着。

　　他设想过千百种沈小语醒来后的反应，如果她默默流泪，他就替她吻去泪痕；如果她要打他，他就乖乖承受。然而他却没有料到，当沈小语睁开眼的时候，不哭也不闹，那双曾经秋波流动的妙目空洞而又呆滞地望着他，不止没有了神采，连灵魂也失去了。

　　振威王如遭五雷轰顶，一下子从头凉到脚后跟，震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抱起沈小语，埋首在她胸前，哽咽着：“哦，不，你不要这样惩罚我。你打我吧，骂我吧！你说话呀！”然而沈小语仍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一样，顺从地让他抱着，不声也不响，甚至连眼珠子都不转动一下。他失神地望着她，一种即将失去她的恐惧冰冷地吞噬着他的心。

　　他轻轻放下沈小语，起身穿好衣服，却一眼瞥见地上的玉盒，想到这药丸除了让人□□中烧之外，还可能会有别的作用，顿时气血上涌。他一一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替沈小语穿上，看到她那样毫无知觉地任自己摆布，心神俱焚。他找来丫鬟进房守在沈小语身边，又命青凌带侍卫团团围住他的寝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丫鬟们看到他那张想要吃人的脸，都吓得战战兢兢，明明下午他们的欢愉之声羞得她们都不好意思靠近，这会儿又不知发生了什么。待王爷走后，看到床上了无生气的沈小语，才恍然大悟，暗自叹息这位风华绝代的美人还真是一个薄命的主儿，王爷虽然索求无度，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凋零了啊！

　　振威王一上马，便再也控制不住地热泪纵横，他好后悔，好后悔盛怒之下对沈小语下了药。他可以等，等到她自愿点头的那一天，哪怕再过二十年，只要她好端端地待在自己身边，也无怨无悔。

　　正在用晚膳的皇上，看到气势汹汹的弟弟，吓了一跳，印象中他只有对别人才这样。在太监宫女们惊讶的目光中，振威王一把拽起皇上，揪着他的领子，边哭边问：“你那药丸子里还有什么东西？”

　　皇上平静地用眼神示意他们退下，然后拿开弟弟的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问道：“怎么了？”

　　“她吃了那药，的确……可是醒来后却双目无神，好像失去了灵魂一样。你从哪儿弄来的那药丸？除了让人那样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是你没告诉过我的？”虽然有些难以启齿，振威王还是面红耳赤地讲给哥哥听。

　　皇上面上依然风平浪静，心里却不住地偷笑，你这小子，这么快就用上了，先前还表现得那么不屑。

　　“你还记得我处死的李妃吧？她在后宫兴风作浪，被我打入冷宫。后来派人说她得了重病，希望我能最后探望她一下。哪知她是装病，并在我的茶水中下了药，使我当晚就留宿在她那儿。哼，虽然这药力上来之后，会令人心神狂乱，醒来后对发生的事情还是会记忆犹新的。我因为她胆大对我用药，第二天便赐她毒酒一杯，以儆效尤。我在她的住处搜来另外两颗药丸，御医拿走一颗，检查了它的成分，除了能让人格外春心荡漾之外，并没有害人的东西。我吃过了，就没事。”

　　“那会不会另一颗的成分不一样？”振威王仍然眉头紧锁。

　　“你有没有找大夫给她看过是怎么回事？”

　　见弟弟摇了摇头，皇上一副我早就料到的样子。他呵呵一笑：“又麟，你虽是武将出身，论朝廷上的勾心斗角，也没有几个人敢与你抗衡。为何碰上这位沈小语，你就这样冲动莽撞呢？可见关心则乱啊！依我看，恐怕是她对你有怨言或是觉得不好意思，故意装的！这样吧，我派御医随你一起去，如果不是像我说的那样，你再回来对我兴师问罪，怎样？”

　　皇上这么一说，振威王心中这才重拾希望，想想也是，第一次交手的时候，她就装病推辞他的邀请。现在恨自己对他下药，故意吓他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御医诊断之前，他也不敢完全放下心来，所以仍是一路忐忑不安地回府。

　　皇上没有猜错，沈小语的确是装的。在她睁开眼睛之前，她其实早已醒过来了，可恨刚才的一切都都历历在目，虽然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可是仍然无法释怀。想到那些放荡的场景，羞耻就折磨着她的自尊心。她害怕振威王会拿下午的事情羞辱她，更怕他食髓知味，隔三差五就喂她一粒药丸，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裸呈相对的局面，所以干脆装痴装傻装到底。如果振威王说的是真的，尚挽澜下狱，展聿淇负伤，那她就谁也指望不上了。她对尚挽澜感到有愧，如果不是她，也许他这辈子都会带着对姑姑的想念，平安无事地在王府住下去。她想去救尚挽澜出来，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虽然保持着涣散的眼神，周围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耳朵也竖得尖尖的。她看到了丫鬟们怜悯的目光，想听她们聊几句闲话，顺便走漏一点风声，都不能如愿。显然王府的规矩是很严的，即使面对一个失心人，她们也不敢随便说话。正胡思乱想间，窗外传来一阵骚乱，她心神一凛，以为是王爷回来了，却听青凌冷笑道：“展聿淇，好样的，中了我的袖箭，还敢回来送死。”

　　沈小语没有听到展聿淇的声音，倒是有兵器交击的清脆响声。她连忙虚弱地张嘴说话，吓了丫鬟们一跳。

　　“你们出去看看外面在干什么？让他们别吵了，我想睡觉。”她见还有两个丫鬟在屋里不走，只好假装疾言厉色地喝道：“还待在这儿干什么？我要睡觉了，都出去。”

　　王爷把这位姑娘疼之入骨，是有目共睹的，谁也不敢得罪她，更何况王爷大概是怕她身体欠佳才让她们随侍在侧的，平日里她是不喜欢旁人跟着的。现在既然她没事了，她们守在门外就成了。

　　一等支开丫鬟，沈小语马上下床，谁知两腿发软，差点跪到地上。她扶着床柱站了一会儿，觉得好些，才去地上捡起药瓶药盒，一眼看见桌上的射月神弓和箭囊，也取来背在身上。她来到窗前，偷偷打开一点窗户，看到展聿淇被人围在中间，举剑迎敌。青凌站在旁边观战，好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沈小语见他手向袖中伸去，怕他对展聿淇不利，忙搭弓拉箭，对准青凌的腿射去，心里暗说：对不起，虽然你身上的疤已经够多了，我还是要再给你添一道。

　　青凌武功与展聿淇不分上下，昨晚又让展聿淇中了他淬过毒的袖箭，还怕找不到他呢，没想到他自己倒送上门来了。青凌一点不担心他能对王府有威慑力，故叫侍卫们与他交手，练练功夫，自己在一旁见机行事。他从少年起就跟着振威王出生入死，除了王爷对他不薄之外，他对王爷更是怀着敬仰之心。他崇拜王爷英勇无畏如战神，更羡慕他完美无瑕的俊美外表，所以对王爷是死心塌地地追随。展聿淇敢和王爷抢女人，他对他恨之入骨，无时无刻不想置他于死地。也是他太大意了，还没使出暗器，腿上就中了一箭，于是他目眦欲裂地瞪向来人，吓得沈小语差点从窗台上摔下去。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一身白衣像个小仙子似的沈小语从窗台上跳下来，手中还拿着射月神弓。他私底下还是很喜欢沈小语的，她长得美，配得上王爷，平易近人，不恃宠自骄，甚至还有点怕他。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她会爬窗台，还拿箭射他。不止是他，其他侍卫也愣愣得看着她。

　　展聿淇一眼便看到沈小语露在衣服外面的吻痕，是那样地触目惊心，令他的心骤然缩紧。他提剑而立，苦笑着说：“我来晚了！”

　　沈小语一边向他走去，一边说道：“没关系，反正你也从来没有来早过。”

　　侍卫们不敢拦她，只有青凌上前挡在她面前，怒视着她说：“王爷对你情深似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刻，望着他疤痕交错，更显狰狞的脸，沈小语突然不觉得害怕了，她有几分疲倦地说道：“我只是想让他送我回家，不是要私奔。谁也不能阻挡我。”

　　青凌怎肯放行，刚想抓住沈小语，展聿淇动作却比他更快一步，他抢先抱住沈小语，几个纵跃，便和他们拉开了差距。这里面能治得住展聿淇的，就只有青凌，眼下还受了伤，他一咬牙，命人牵马去追，却听马夫惊叫王府里的马都被人下了药，现在都长睡不醒呢！

　　展聿淇带着沈小语逃出王府，飞身上马，直奔城门而去。来到最近的北门，发现城门紧闭，由一个银盔银甲的将领带兵把守。展聿淇让沈小语抱紧他的腰，拔剑而出，就要硬闯。待到近前，被那个将领横刀立马，拦在路中。他大声喝问：“什么人，敢闯关卡？王爷有令，今天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城门！”

　　沈小语听那声音耳熟，探头一看，果然是皇家花园里那个为姐姐鸣不平的弟弟。那个将领本来也对展聿淇腰上的一双柔荑感到好奇，正好与沈小语四目相对，不由得怔仲说道：“是你！”

　　“将军，放我们过去吧！你本来就觉得我配不上王爷，放我走，不正遂了你的心意！”

　　那个弟弟冷笑着扫了一眼她搂在展聿淇腰上的手，狞笑着说：“王爷知道你和男人私奔，抓住你定不会让你好受，这比什么都令我解恨。”

　　沈小语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展聿淇低声道：“松手。”沈小语刚把手拿开，他便箭一般飞出去，跳到将领的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飞他的大刀和头盔，横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让你的士兵打开城门。”展聿淇在他耳边威胁道。

　　没想到他还很有骨气地叫嚣道：“杀了我，我也不会放你们这对狗男女出城。”

　　展聿淇并不多言，只是趁他张嘴说话的时候，喂他吃了一颗药丸子：“那你就来尝尝五颜六毒的厉害吧！”

　　他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这五颜六毒不会至人于死地，但是会让人五官扭曲，皮肤变色，最后失聪失明，生不如死。

　　展聿淇捏着另一颗药丸在他唇边蹭着：“这是解药。你也知道，一刻钟内不服解药，这毒就再也解不了了！”

　　“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展聿淇看到沈小语抓着缰绳，像模像样地坐在马上，就问她：“会骑马吗？”见她点头，便说：“跟上来。”话音刚落，已经拿剑抵着将领的脖子，率先骑马出城，沈小语也连忙催马跟着。

　　两人出城不久，展聿淇就把药丸塞到那人的嘴里，然后把他从马上推下去，依旧马不停蹄地与沈小语并肩疾驰。

　　“真的是毒药吗？”

　　“一颗是迷药，另一颗也是迷药，够他在路边睡上一会儿的。”展聿淇微微笑着，忽然脸色一变，说道：“有人追来了！”

　　沈小语耳力不及他的好，没有听到马蹄声，却平静地说：“你还是和我共骑一匹马吧！如果我坐在你身后，他们便不敢射箭。”

　　展聿淇觉得有道理，于是和她共乘一骑，仍然让她搂着自己的腰坐在身后。这么一耽搁的功夫，追兵很快就赶上了。沈小语听到噪杂的马蹄声，心惊肉跳，不知道今天能否顺利出逃。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安，展聿淇一边策马急驰，一边沉声说道：“不要害怕。”

　　“语儿，不要走！语儿！语儿！语儿！”开始沈小语以为是幻觉，可是那撕心裂肺的声音竟然愈来愈近，展聿淇的腰身也忽然绷紧。他的叫声好像带了利刺似的，扎得她一阵阵心痛。

　　沈小语回头一看，只见振威王状似疯狂，一马当先地冲在众人前面，离她越来越近。他也穿着白袍，那一刻，不知为什么，沈小语忽然意识到他似乎总是刻意让两人每天穿同样颜色的衣服。他没有戴束冠，长发凌乱地飞舞在身后，让他那张哀痛欲绝的脸看起来绝望又疯狂。

　　看到她回头，振威王面露喜色，声竭力斯地喊道：“语儿，等等我！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语儿，你快停下！”

　　沈小语狠下心对展聿淇说道：“你腾只手搂着我的腰。”展聿淇虽不解，却依言而行。

　　沈小语拿起射月神弓，搭箭上弦，瞄准了振威王的肩膀。看到她拿箭对着自己，振威王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时候，两人的心中竟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教她射箭时说过的话：“不管马跑的多快，你只要把精神集中在目标上，就会忘记自己是在奔跑，每次拉弓都要当成自己箭囊里只剩最后一支箭，这样射出去的箭会最狠最准。” 她含泪射出一箭，正中振威王的右肩，他不躲也不闪，应声落马，鲜血顿时如同梅花一般，在他雪白的袍服上散开。

　　振威王躺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想起他与她并肩骑射时，她的笑魇如花，想起她在白雪皑皑中向自己含笑走来，想起她在自己怀中的甜美睡颜，肝胆欲裂。如果刚才喊的是他爱她，她可会为自己停留？为何她射中的明明是他的肩膀，他的心却是这样的痛，好像被人撕碎了一般，从此再也不会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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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我也有点喜欢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