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缘」唐闺臣传》金水蕊

4、第四章

　　主仆三人风尘仆仆的来到客店。莺兰哈欠连连：“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乱叫小姐出去看梅花了，内舍人家的梅花，连看都不能看呢。”

　　捶了捶肩和后背，提着茶壶给唐闺臣倒茶，瞥见田春满脸兴冲冲的，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挠头。

　　“田春进宫可是傻了，看你满脸兴冲冲的，可你又摇头挠头的，是高兴呢，还是害怕呢？”

　　田春抹了把脸傻笑：“宫中的御厨果然名不虚传，很想和他们再比试比试。”

　　莺兰给唐闺臣递上茶盏，唐闺臣接了轻咂了一口，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按摩：“一天一夜到现在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实在是累坏了，你们倒还有些精力。”

　　莺兰笑：“那可是皇宫呀小姐，奴婢进了皇宫心里可喜了，想着小姐中了女状元，莺兰也能跟着小姐住到皇宫里面去呢。”

　　唐闺臣脑中发晕，莺兰忙把她扶起来送入房中歇息。再出来的时候，见有一个家奴打扮的小厮正跟田春说完了话走。

　　“是什么事？”

　　“有人要请咱家小姐前去一叙呢，这不，下了帖子。”

　　莺兰接过田春手中的帖子，见上面写着：百花仙子请启。

　　得意的哼了一声，将帖子又扔给田春：“这么快就急着巴结咱们小姐了，不去！”

　　“可是我已经跟人家说了，等小姐今夜睡好了，明天就去。”

　　“呸，笨蛋田春！我们家小姐现在是什么样身份的人儿？可是陛下亲封的‘百花仙子’，你这样轻易答应她，不怕失了咱们家小姐的身份？”

　　“可是，人是公主府来的。”

　　莺兰原本满脸傲慢，但听见是公主府的人：“公……公主府的人啊……”莺兰满脸堆起笑意，“那可别怠慢了，我们也早着休息，陪小姐一起去。”

　　翌日清晨，唐闺臣醒来，莺兰服侍她穿衣洗漱。田春已经准备好了饭食，伺候唐闺臣吃了些。

　　唐闺臣还是觉得有些疲乏，脑袋中晕晕的不爽利。

　　“莺兰服侍小姐再去歇息歇息吧，这时候天还早着呢。”

　　唐闺臣揉了揉太阳穴：“不用了，这时辰睡了，晚上又是睡不着，那明天不是照样没精神？”

　　田春将碗碟收拾好了，又端了一碗萝卜汤来，碗中的萝卜雕刻成百合花的样子。经过大火煮沸后小火慢炖，萝卜变得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唐闺臣看着碗里的百合花轻轻一笑，接过碗来，拿起汤匙细细品尝：“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奴才这点手艺原本是打算当成饭碗子的。”

　　唐闺臣将萝卜汤给莺兰，让莺兰也尝尝，莺兰喜滋滋接过，见碗里还有两块肉质软嫩的排骨，一口气都将萝卜汤吃喝光了。

　　“昨天晚上回来后小姐睡下了，公主府的人来了帖子，说公主请小姐去府中一叙呢。”

　　“公主？是哪位公主？”

　　“来的人说是太平公主家的。”

　　唐闺臣知道武后有七个子女：

　　长子代王李弘，已逝。
　　次子潞王李贤，已逝。
　　三子李显。
　　四子李旦。
　　长女安定思公主，早夭。
　　次女太平公主。
　　还有一位安定公主，安定公主原本是唐高祖李渊的女儿。武周代唐后，安定公主惧死，求武后收她做义女，武后答应了。

　　虽然没有见过太平公主本人，但是却早闻其名了，传言间说太平公主颇有武后的风范，像武后年轻的时候，有美貌，有胆识。

　　唐闺臣微微皱眉，昨日方从皇宫里历险回来，这下又要入虎口去，还没有成为武后的臣子，现下就已经步步惊心，如履薄冰了。

　　莺兰将汤碗收拾了，拿了一件鲜艳的胭脂红绫子衫裙来：“小姐去公主府不能失了脸面，虽然我们比不得公主府，但也不是穷乡僻壤来的。”

　　唐闺臣看了一眼，摇头道：“还是穿的朴素得体一些好。”当即换了合身合色的常服。

　　主仆三人一路打听，公主府很好找，很快主仆就找到了一座大型宅院。

　　宅院是红瓦青砖砌筑的，院墙高耸气势宏伟。

　　转到门前，正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和一名身穿宫装的女婢攀谈。

　　这个妇人头饰繁杂，虽然脸上皱纹堆垒，但妆容是现下洛阳城里最流行的梅花妆。

　　“妹妹现下身子不爽利，怕是着了风寒，我那里正好有一味汤剂，做成了药膳，味道极好的，等我回去就派人送来。”

　　“多谢公主挂心，我们公主只是处理府中事宜少了些休息，怎么好叫公主破费。听说公主前些日子进宫，陪着陛下聊天，陛下可开心呢。”

　　妇人脸色不动，依旧笑道：“能让陛下开心，是我的福分。”

　　莺兰听着谈话只觉得别扭：“那个宫装打扮的女婢竟敢如此说话，难不成她的身份比那个衣着华丽的妇人还高？”

　　唐闺臣心中早已明白了，这个妇人就是安定公主。安定公主求武后收她为义女，当时惹得许多人耻笑，其一是因为她本是李渊的女儿，其二是因为她比武后年长。

　　安定公主每日里想法子逗武后开心，现在连下人都能这样言语奚落她，可见她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不好过，那也比丢了性命强。况且现在来看，她也是衣食无忧，平平安安的，闲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呦，来客人了，那我也不便在此搅扰了。”

　　“公主好走，奴婢就不远送公主了。”

　　公主府的丫环见着唐闺臣，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是什么人，哪家的小姐？”

　　唐闺臣回道：“我是岭南来应试的才女唐闺臣，昨日收了公主的请帖，今日便来拜访公主。”

　　丫环立时睁大眼睛，眼中惊奇之色难以掩饰，又将唐闺臣打量了一番，侧身和身边的小厮耳语。小厮也看了一眼唐闺臣，进了府门去禀报。

　　“原来你就是陛下昨日封的‘百花仙子’啊，我们公主可盼着见你呢。”

　　“闺臣愧不敢当。”

　　小厮出来说把人请进府去，丫环就领着唐闺臣进了太平公主府邸。

　　丫环领着唐闺臣主仆穿过一片园林，进了一座庭院，在廊庑下见着了太平公主。

　　廊庑下放着一个火盆，火盆里的炭火正烧的通红。
　　公主斜躺着歪在廊上，眼睛看着火盆边一株被火炙的枯干的牡丹，一手撑着头，一手拿了一盏梅花茶轻咂品尝。

　　公主只穿着一件桃红的薄纱衫裙，玲珑的身姿尽在眼中，见唐闺臣来了，一双勾魂魅惑的桃花眼微微眯着：“你就是昨日陛下封的百花仙子？”

　　“岭南应试才女唐闺臣拜见公主。”

　　公主坐直身子，身边的丫环给公主披了一件蜀锦云纹团花的圆领袍。

　　“听说你有本事让百花在此时节开放，我昨日本想去宫里看看，可惜了，花就开了一日。”

　　唐闺臣微微一皱眉，公主就已经看在眼里：“你别担心，我也不是把你叫来想要为难你的。”

　　公主指着火盆旁边被火炙的枯干的牡丹花枝：“你今夜在我府中住下，我也不叫你让我园中的百花都开了，只眼前这一株牡丹花，我想你有那个本事让它发花的，对吗？”

　　唐闺臣犹豫片刻：“民女不敢违命。”

　　“那就好，听说你还需要御厨帮忙，正好我府中也有御厨。”

　　公主吩咐丫环给唐闺臣主仆安排住下，然后往皇宫里去陪武后解闷逗趣，也帮着处理一些宫中事宜。

　　给唐闺臣安排住处的是公主的心腹丫环紫月，紫月吩咐人将牡丹花枝连同花盆抱去庖屋。

　　紫月将唐闺臣主仆带进一处离公主闺房很近的别院里：“唐家小娘子就在这处别院住下吧，这处别院离着公主的闺房最近，小娘子若是让花开了，就拿去给公主看。”

　　“不知公主何时回来？”

　　“这奴婢也不知道，只能等到晚些时候，跟着公主去宫里的人回了话，公主若是留宿在宫里，也许明天过了晌午才能回来。”

　　紫月见唐闺臣不说话，心中只怕她失了传说中的仙法：“怎么，可是有什么难处？”

　　“没有什么难处，只怕呆的时间长了搅扰到公主。”

　　“公主是很好客的，离着这处别院几步远，还有一处别院，那处别院里可是住着一个混世魔王登徒子的，平日里没少折腾我们，小娘子可千万别去招惹他。”

　　“闺臣不敢，但若是公主回来了，还请姐姐早两个时辰告知一声。”

　　紫月应了，又叮嘱了一些洗漱用饭的事，就将主仆带去庖屋。

　　庖屋里有五个家厨，正都围着牡丹花枝看呢。

　　“哎你说，这牡丹花枝都被火炙枯了，还能开花吗？”

　　“当然能，一会儿百花仙子来了，将手一指，嗖一阵白光闪过，这花就开了。”

　　“当真？……”

　　“咳咳。”紫月轻咳了两声，那五个家厨都连忙规规矩矩的站好。

　　“小娘子，这是我们府中厨艺最好的五个家厨，您尽管使唤，他们要是不听话，您就告诉我，公主回来了好治他们的罪。”

　　“哎呦姐姐哎，我们五个哪里敢啊。”

　　“你们尽管听小娘子的话，让牡丹花开了，公主高兴赏你们钱花。”

　　“是是。”五个家厨都连声应和。

　　紫月吩咐完说府中还有别的事要她处理，就扭头走了。

　　家厨都偷眼来看唐闺臣，其中一个家厨偷眼看了半天，心想这难道真是个下凡的天仙？

　　她的模样生的极好，再往下看时，竟然觉得她的脚下冒出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来。一时惊的浑身颤抖起来，生怕唐闺臣腾云驾雾飞走了。

　　唐闺臣被他们看的发怵，便对他们说：“有田春莺兰就够了，不敢劳烦五位，还请五位回避休息。”

　　“小娘子是嫌我们粗笨吗？”

　　“当然不是，公主府里的家厨肯定是和皇宫里的御厨一样厉害的。彼时花开的多，所以才敢劳烦大家，今天只有一株牡丹花，用不了许多人。”

　　五个人面面相觑互相通眼色，有一个人心想，这一定是怕我们泄漏天机呢，便道：“那奴才们先去休息着，若是小娘子需要我们了，再吩咐我们。”

　　说罢就往外走，中间的一个因为害怕唐闺臣飞走，不肯往前，后面的就将他推了一把，五个人推推拉拉都出了门去。

　　“嘻嘻……”莺兰捂着嘴笑了起来，“他们见了小姐都吓傻了，我看着其中一个抖的站都站不稳了。”

　　“好了，别说笑了，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找一些能雕成花的食材拿回房中，等公主回来了再准备，现在准备了，都失了水分的。”

　　田春莺兰应着，都四处搜寻好雕刻成花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