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缘」唐闺臣传》金水蕊

34、第三十四章

　　饮宴还在继续，经过这一件事武则天对唐闺臣生了几分信任，让人把唐闺臣扶坐在自己身边。

　　唐闺臣不能再饮酒了，就替武则天斟酒添菜。

　　张易之和乐师们一起演奏曲目，张昌宗站起身来走到乐师们中间跳《仙人飞天舞》，大殿之中一派喜乐。

　　张昌宗跳完了舞，张易之收起玉萧一起来给武则天敬酒。殿中皇嗣李显、太平公主还有上官婉儿也都跟着站起来，恭祝武则天长寿安康。

　　唐闺臣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武则天免了她的行礼敬酒。

　　武则天看着殿中的众人微微一笑，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殿中诸人也都把手中的酒喝光了，双手执着空酒杯等武则天赐座。

　　有的正要矮身坐下来，却没有听见武则天赐座的声音。

　　都抬起头来看武则天，见武则天锁着眉头，嘴巴一抿，却从口中吐出了一颗牙来。武则天脸色一顿，把掉落下来的牙齿吐到掌心里，盯着落齿不言不语。

　　盯了半天，忽的抬起眼来看着张易之，眼神中透露着狠厉和杀机。

　　张易之和武则天四目相对，却依旧面不改色，把手中的酒杯放在身旁的宴桌上，却给武则天恭贺施礼：“恭祝陛下脱胎换骨。”

　　张昌宗也把手中的酒杯放在身旁的宴桌上：“恭祝陛下脱胎换骨。”

　　殿中众人脸色各异，见张氏兄弟反向武则天恭贺，也都把酒杯放下给武则天恭贺施礼。

　　武则天把掌心中的落齿捏在手指上冷笑。

　　唐闺臣也跪在武则天面前行礼：“恭祝陛下齿落更生。”

　　武则天将落齿轻轻的放在面前的宴桌上，转脸看着唐闺臣：“唐尚宫果真会讨朕的欢心。”

　　唐闺臣道：“闺臣是想起一首诗。”

　　武则天面无表情的看着唐闺臣：“什么诗？”

　　“是先秦的《閟宫》，臣记得里面有写到‘既多受祉，黄发儿齿’，得到上天赐予的许多福祉，白发变成黑发，牙齿落了之后还会再生出来。”

　　武则天哼笑一声：“竟有这样的事吗？”

　　“先秦的古人多遇见奇闻逸事，想必也是真有其事才能写出这样的诗歌来。陛下是天子，福祉自然不必多说。不如就像诗歌中写的那样，祭祀神庙，大赦天下，来求神明保佑让牙齿重新长出来，白发变黑发。”

　　武则天盯着宴桌上的落齿沉思。

　　张易之又施礼道：“陛下，臣为陛下炼制的长生丹药可是有起死回生，脱胎换骨的功效的。”

　　张昌宗也道：“齿落更生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无稽之谈，但对于像鲁公、陛下这样有洪福的君主来说，正是上天的恩赐。陛下可否记得，鲁公是周朝诸侯国鲁国第一任国君。”

　　武则天眉梢微微一动，眼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齿落更生……”

　　拿起手边的酒杯，自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九月，大赦天下，众卿陪朕祭祀后土娘娘。”

　　于是殿中众人又山呼海叩：“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武则天脸上慢慢的有了喜气，让高力士把落齿收起来。

　　殿内的众人又陪着武则天喝了几杯，上官婉儿说要赌诗。

　　众人都看向武则天，其实上官婉儿也看出来了，武则天的心情因为落齿一事变得有些低落。她是想用堵诗来哄的武则天高兴，武则天平时最爱喝酒堵诗了。

　　武则天把手中的酒杯放下：“朕有些醉了。”把张易之叫到身边：“你炼制丹药的方子说来给朕听听。”

　　张易之应声把武则天扶进内殿中去了。

　　高力士看着张易之把武则天扶进内殿中没了影儿，对殿中的众人说道：“陛下喝了一上午的酒，又看了一上午的歌舞，还看了唐尚宫的舞剑，身子着实乏累了。”

　　太平公主道：“也是，都一上午了，陛下也该睡晌觉的。”看了一眼李显，见李显只是低着头，又迅速收回了目光。走到张昌宗的身边，轻轻的挽着张昌宗的胳膊：“头有些晕呢，六郎送我回府吧。”

　　张昌宗看着太平公主莞尔一笑：“公主请。”

　　上官婉儿见太平公主挽着张昌宗去了公主府，心中有些失落，脸色郁郁的领着随侍宫女也出了紫薇殿往蓬莱殿中去了。

　　唐闺臣和李显施礼，李显道：“唐尚宫替陛下挡了倒下来的编钟，陛下一定会奖赏你的。”

　　唐闺臣道：“闺臣为陛下效力，是份内之事，不敢要奖赏。”

　　李显请唐闺臣一起往则天门来。

　　高力士见大殿中的人都走光了，就吩咐殿中的小宫女小太监把殿中的宴桌收拾起来。

　　站在则天门前，李显看着唐闺臣笑道：“唐尚宫和张氏兄弟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唐闺臣道：“我和两位张大人只是同僚而已。”

　　李显背着手，看着则天门笑道：“陛下很喜欢他们两个人，唐尚宫如果和他们相处的好，也能得些好处。”

　　唐闺臣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李显：“是，多谢皇嗣提点。”

　　李显又笑了一下，边往则天门外走边道：“如果能让陛下也宠着你就更好了。”

　　唐闺臣又向李显的背影福了福，等李显出了则天门，唐闺臣才回到栖凤阁里来。

　　刚到门口，正碰见一队小太监从栖凤阁里出来。小太监们满脸讨好的跟唐闺臣行了礼，唐闺臣却满脸疑惑不解。

　　东莲见唐闺臣回来了，欢欢喜喜的把唐闺臣接到屋子里来，指着桌子上：“尚宫快看看，陛下赏赐了好多蜀锦和丝绸，还有很多的金玉珠宝首饰。”

　　唐闺臣坐在桌子旁边，随意的翻了翻桌子上这些华丽的衣料和金贵的首饰。

　　东莲道：“尚宫得了赏赐怎么不开心啊？”

　　唐闺臣伸出手来轻轻的拂了拂肩膀：“没有不开心，陛下赏赐了我这么多好东西，我自然是开心的。”

　　东莲笑眯眯的说帮唐闺臣把东西都收起来，见还有一盒抹跌打损伤的药膏，把药膏拧开来凑在鼻子下闻了闻：“是太医院最好的药膏呢，陛下怎么也把这个赏赐给了尚宫？”

　　唐闺臣道：“别的我还用不到，先用用这盒药膏吧。”

　　东莲拿着药膏不解的看着唐闺臣：“尚宫是伤到哪里了吗？”

　　唐闺臣就把在紫薇殿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东莲。

　　东莲道：“奴婢还纳闷陛下为什么会赏赐这么多东西，原来是尚宫救了陛下，替陛下挡了倒下来的编钟。”

　　“那奴婢给尚宫抹上药膏吧。”

　　扶着唐闺臣进了闺房，轻轻的把唐闺臣的衣服解开，唐闺臣的背上连同腿上一共有七八处青紫。

　　东莲心疼的皱眉：“都青紫成这个样子了，难怪陛下会生气，罚武大人一个月不准入宫。这要真的砸到了陛下，武大人怕是要有个弑君的罪名呢。”

　　伸出一指来沾了药膏，轻轻的给唐闺臣抹上：“也就是年轻，身子骨硬朗。”

　　唐闺臣皱着眉头：“武大人要不是急着想接我手中的空酒杯，也不会挂倒编钟。他堂堂一个魏王，为什么要来接我手中的空酒杯呢？”

　　东莲道：“一定是陛下表现出了对尚宫的喜爱。”

　　抹完了药膏，替唐闺臣更衣：“他还给张昌宗牵马呢，讨好陛下喜欢的人，好在陛下面前给他说好话，求情，让他做太子。”

　　唐闺臣皱了皱眉：“做太子？”

　　东莲淡淡道：“是呢，武大人想做太子。”

　　唐闺臣冷笑：“当今太子是李旦，就算没有李旦还有皇嗣李显呢，哪里轮得到他做太子。”

　　东莲嘘了一声：“武承嗣能够这么想也不是异想天开，陛下是有这个打算的。”

　　唐闺臣道：“陛下是糊涂了吗，有儿子做太子了，还想着让侄子去取代，侄子怎么能和亲生儿子相比？”

　　东莲又嘘了一声：“尚宫可不要心直口快。”

　　唐闺臣气的脸都红了，既然武承嗣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巴结她，唐闺臣心里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不能明面上拒绝，若陛下真的对她有几分信任，她应当多说李显的好话。

　　东莲扶着唐闺臣出了闺房，坐在厅房里喝茶。

　　高力士进了门来：“唐尚宫，陛下让咱家来跟唐尚宫说一声，从明天起，唐尚宫就不用去尚宫局了。”呵呵一笑又道：“陛下让唐尚宫贴身伺候着呢。”

　　唐闺臣站起身来：“多谢公公来告知，闺臣知道了，明日就去紫薇殿伺候陛下。”

　　高力士继续笑道：“陛下也说了，让唐尚宫养好了身子再去伺候。要是唐尚宫拖着个病体去，陛下怕要反过来顾及唐尚宫呢。”

　　唐闺臣道：“闺臣不敢，多谢陛下关怀体恤。”

　　高力士传完了话回了紫薇殿中。

　　东莲激动道：“陛下这是重视尚宫的，尚宫得宠了。”

　　唐闺臣却道：“伴君如伴虎，得宠的人多了。”

　　东莲没有想到唐闺臣会得宠，原本只是求唐闺臣本分就好。唐闺臣的荣辱是涉及到她的利益的，如果唐闺臣好了，她在宫女们的面前就高人一等，如果唐闺臣受罚，她也要跟着一并受罚的。

　　“天气太热了，我给尚宫拿些瓜果和冰来吧。”

　　唐闺臣点了点头，东莲就出了栖凤阁先往御膳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