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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二章 门神相亲-2 ...

  •   清晨时分交了班,若荪踏着云彩往南飞,身边围了几个形状各异的神仙,也是看了那招亲贴找来的。每日被这么众星捧月,若荪不胜其烦,正巧望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忙唤道:“玉衡星君!”
      那星君一袭白绸衣袍,发上的银带在晨风中飘拂,温润如玉,眉间一点金砂。缓缓飘至若荪面前,微微一笑:“若荪,你做门神好些时日了,我还未有机会上门道喜。”
      若荪只管将他的衣袖拽着,一面眨眼,“不是约好了去赏花么?走罢。”
      周围那几个神仙凝神屏息,死盯着那玉衡星君。
      玉衡星君也并未多言,径自携了若荪的手便往蟠桃园飞去了。余下几位神仙大眼瞪小眼。
      二人共乘一朵云,于晨曦中缓缓飘荡。若荪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侧头望着玉衡道:“多谢星君替若荪解围。”
      “举手之劳。”玉衡星君温柔道,顺便举了举两人紧握的手示意。
      若荪不慌不忙抽出手,带着歉意道:“星君本要往西边去吧?给你添麻烦了。”
      “不碍事,既然已经来了,不如顺道赏花去。”说着,他又牵住若荪的手,“那招亲可还有效?”
      若荪懵了一下,解释:“那是天琴星君给我开的玩笑罢了。”
      “哦?是吗?”玉衡星君淡淡一笑。
      若荪正想着如何能再次抽出手来又不伤及玉衡星君的面子,遥远处传来一声突兀的喊声:“荪儿呐!我的好荪儿!”伴着这呼唤的余音,领仙玉郎在云朵里打着滚儿来了,滚到若荪脚下,一骨碌爬起来呼天抢地:“不懂事的小娃儿,教过你多少回了,这玉衡星君要不得要不得!你怎的又和他混到一块儿去了?”
      若荪趁机甩开玉衡星君的手,老老实实蹲在领仙玉郎面前解释道:“上神,玉衡星君方才帮了我的忙。”
      领仙玉郎双手叉在圆滚滚的腰上,冲玉衡吹胡子瞪眼,“休想打我荪儿的主意!”
      “有上神在此保护若荪,那小仙便告退了。”玉衡星君朝领仙玉郎作揖道别,临了又望了若荪一眼。
      领仙玉郎气呼呼拉着若荪回了青宫北殿,一面唠叨着叫她再也别理莲华宫的人。若荪不解问:“上神,就算玉衡星君的师父曾做了坏事,与玉衡星君有何干系?”
      玉郎坐上了高座,一面整理案上的书简一面说:“如今你大了,晓得轻重,我便与你说说这段往事。心里明白便好,切勿说给他人听。”
      若荪点点头,在案边抱腿坐下。
      “玉衡星君的师父唤作珠华,是天帝的嫡亲弟弟。当时,西王母与天庭定下了一门亲事,谁娶莲七仙子,便可继承帝位。那莲七本是瑶池中的一朵七孔莲花,作了观音大士的莲花宝座,后修成了上仙,被送回瑶池。西王母收她为义女,极其珍视,于是放话说,莲七必为天后。当时,莲七仙子与珠华殿下一见倾心,便将自己许给了他。不料事态突变,斐清太子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西王母,令她毅然决定将莲七许配给太子,便成就了如今的天帝天后。珠华殿下黯然离去,远赴西天修佛,于莲华宫中修成了金身罗汉。莲七仙子便心无眷恋,几千年来诵经度日。若珠华殿下当初肯争一争,未必会落得如此结局。所以说那珠华就是个大祸害,我家莲七真真令人心疼。”
      原来天后也是他家的,若荪茫然瞪着玉郎问:“这又跟玉衡星君有何关系?”
      玉郎压低嗓音道:“玉衡星君乃珠华殿下与莲七仙子神交所出。”
      “喔……”若荪大悟,果真是曲折离奇、惊心动魄的往事。顿了顿,又问,“何谓神交?”
      “神仙之间的情爱,自然有异于凡人。不需肌肤之亲,情到深处时,神思交汇便能灵肉相合,抑或在梦中结合,都可繁衍后代。只是这样繁衍出来的后代只有神魂,并无真身。”
      若荪连连点头,如此看来,神交可谓是最高境界的修行了。
      领仙玉郎语重心长道:“玉衡星君的身世迟早被揭穿,届时少不得一番争斗,我可不想让我家好荪儿也牵扯进去。今后,还是要离他越远越好。”
      若荪想了想那玉衡星君举手投足间的风度,似乎比当今天帝还胜了几分。
      玉郎忽然从座下揪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扔在若荪面前,“这是青山狐皮,你拿去做成什么衣裳也好。”
      “何处来的?”
      “那素鸾为你招亲,我这门槛都快被踏破了。”玉郎乐不可支跳下座来,领着若荪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各式各样的礼物都堆成了小山,都是为提亲而送的。
      若荪挠挠头,这上神还真不客气,照单全收。想来众仙都怕了驱魔神僧那张冷脸,只好送这儿来,好歹她也算是领仙玉郎的小弟子。若荪嘟喃道:“也不知天琴星君为何要替我招亲。”
      “嗳,虽说素鸾有些老糊涂了,但此事正合我意、正合我意!”玉郎笑呵呵捋着须,“这天界代有仙人出,不过配得上我家荪儿的屈指可数。”
      若荪见他如此有兴致,便配合道:“那上神便数来看看。”
      领仙玉郎伸出肉呼呼的手掌,扣上一根大拇指,“第一个,墨墨!”
      若荪眨着眼等他数下一个,却见他已经放下了手。若荪淡淡睨着他,“第二个呢?”
      “没了!”玉郎很无辜地耸耸肩。
      若荪无意识地垂眸看腕上的镯子,这屈指可数的人选真叫她别无他选。她虽然不懂感情,可她怎么会看不出甜馍馍一味讨好梵心是因为喜欢呢?他们如此登对,天作之合。若她横插一脚,岂不是同当年的斐清太子一样?为馍馍做这样的事,值不值当?

      青宫之外的云河边琼花纷扬,恬墨伫立在白玉桥上,手里捻着几根龙须草。梵心斜斜倚着雕栏,长长的彩袖垂落在地,与恬墨的云绸衣摆偎在一处。远远看去,俨然一对神仙眷侣。
      不远处,三三两两的仙子徘徊不去,窃窃私语中夹杂了许多唉声叹气。
      领仙玉郎一面捋着须一面挪动矮胖的身子往仙子群里钻,转了一圈,听来的尽是恬墨与梵心如何如何般配、自己的希望如何如何渺茫之类的怨叹。听得多了烦了,玉郎心里不是滋味,待梵心离开之后赶忙追上恬墨。
      恬墨听见叫唤声,回首望了望却没见着人影。领仙玉郎叉着腰从云雾中腾空而起,吹胡子瞪眼:“小墨墨,真是翅膀硬了呵!”
      “原来是玉郎上神,失敬失敬!”恬墨笑眯眯作揖,一面问,“就是不知上神此话何意?”
      领仙玉郎瞧了瞧四周,压低嗓音道:“你且与我说说,你与那梵心殿下究竟怎么回事?”
      恬墨两手捋着龙须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上神何时担起月老的职来了?”
      “小墨墨哎!”玉郎急得捶胸顿足,“你没瞧见若荪都要被人捷足先登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赶紧地去跟若荪提亲去罢!”
      “上神,姻缘这事可得两厢情愿,若荪既无七情六欲,怎会动心?她不动心,仅靠我一人怎能成就姻缘?”
      玉郎瞪着眼半晌挤不出一句话,良久,忿忿道:“不管怎样,若荪是个好孩子,你不要那是你没福气!”然后甩着肥大的袖子气哼哼飞走了。
      别了恬墨,领仙玉郎仍然满腹心事,转身又去了纤云宫。

      纤云宫内光线晦暗,雕花大柱褪去了金灿灿的光泽,高低架设皆蒙了尘。素鸾半卧在宫殿深处,气力不济,只道:“玉郎上神,容素鸾无法出来相迎。”
      玉郎捋着须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怎么几年不来,就衰败成这样了。”
      “天人五衰,纤云宫要换新主人了。”素鸾勉强支起身子,喘了几口粗气,“敢问玉郎上神匆忙驾临所为何事?”
      “哎呀呀,自然是出了大事!”玉郎一面咋咋呼呼一面在殿里团团转,“我们不是早商量好了恬墨与若荪的婚事么?如今他二人一个整日跟公主殿下形影不离,一个被天上地下的神仙追着满天跑,你倒是劝劝你的宝贝墨墨快快向我家荪儿提亲呐!”
      “我改主意了。”素鸾低声道,“若荪不适合留在天庭,我要她嫁得远远的,有多远就嫁多远,去过逍遥日子。”
      “你!”玉郎一时气堵说不上话来,肚子越鼓越大,末了重重呼出一口气,将满殿的帘幔刮得纷纷扬扬。就着这股呼啸的风,玉郎踩着云朵冲了出去,念叨着:“老糊涂,想赶跑我荪儿,等着瞧!”

      和煦的风从窗外一缕缕拂进来,夹杂着淡淡的仙雾,拢在轻轻摇晃的吊床周遭。若荪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境繁杂,她醒来后却只记得那一面之缘的唱戏女子——那位转世的天琴星君。心尖上有微微的酸痛,她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情感。忽然之间极想知道那位天琴星君的故事,若荪从吊床翻身下来,随意披了件羽衣出门去找觅风。
      从回廊拐了个弯,瞥见罗净正弓着腰背凑在窗缝上不知看什么,若荪也凑上去,见屋里的“鱼龟”从龟壳里出来了,正趴在桌上小憩,脚下遍地都是鱼骨头。
      在归心阁这样猖獗,师父该大发雷霆了罢,若荪自顾自想着,镇定地在罗净身后低语:“师父息怒,这般小妖需慢慢教化。”
      罗净不知怎么受了惊吓一般弹了起来,身子笔挺,敛眉垂目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而后若无其事问:“你要去何处?”
      “我在找觅风。”
      罗净点了点头,又不声不响转身走了出去。
      若荪有些莫名其妙,又朝窗缝里望了望,随这只鱼龟怎么无法无天,师父也不舍得对她怎样,如此下去,他要何时才能修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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