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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七章 忘川彼岸-2 ...

  •   天河边的纤云宫火光冲天,炽热的风扑面而来,将天河的冰寒之气都盖了过去。
      天帝负手立在宫门前,眼睁睁看着那火像妖魔一般吞噬了整座宫殿。而众多织女都默默站在他身后,暗暗惋惜。
      若荪匆匆赶去,高声质问天帝:“这是怎么了?”
      天帝回眸,冷冷看着她,说:“这里是恬墨住过的地方,恐怕沾染了不少魔性,我用三昧真火烧了这纤云宫。”
      若荪争执道:“如今纤云宫换了主人,与恬墨再无关系。”
      “可就在刚刚,梵心堕入了魔道。”天帝眉头紧蹙,痛心疾首道,“她竟然痴恋他到如此地步,甘愿堕入魔道!”
      若荪震惊了,小声问:“梵心如今在哪里?”
      “已下了神魔井,万劫不复。”天帝低沉的嗓音中带着自嘲,“我视她为掌上明珠,她竟这样狠心离我而去。”
      若荪心底一抽,一种不详的预感中又夹杂着某种惊喜,大胆猜测:“她没理由这样做……是不是,恬墨还活着?”
      “不可能!”天帝一口否决,“被神荼灯刺中心脏,不可能活。”
      若荪道:“如果恬墨已死,梵心何必要下神魔井?”
      天帝语塞,神情复杂看着若荪,“你是说,她追随恬墨而去了……”
      若荪说不出此刻心底是什么滋味,各种猜疑、各种回忆都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或许学梵心孤注一掷去魔界一探究竟,但她竟然没有梵心那样的勇气。

      纤云宫里的一切都成了灰烬,银铸的宫殿不复光亮,通体焦黑。
      后院里的龙须草被烧了个精光,连草根都不剩。若荪站在那片烧焦的土地中央,霓裳上尽是灰土。她没敢做的事,天帝替她做了。可是烧光了这些草又怎样,烧不死她心里疯长的那株杂草,那株扰得她夜不能寐的杂草越长越猛,像一团乱麻填在她胸口。
      “若荪,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夜风中,玉衡清凉的声音和着焦味一齐送过来,若荪转身望着他,那一身银白在这废墟里显得格外清新。若荪望着他,没头没脑问了句:“你猜他是不是还活着?”
      玉衡不予回答,素净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朵巴掌大的白莲,替她别在发髻上,“那一朵在战乱中毁了,我又拣了朵来。”
      若荪没有在意那朵花,不依不饶说:“星君,你说他真的死了吗?我的手不会莫名其妙中了魔咒,一定是他在念咒。他会不会回来找我报仇?”
      “你那么想见他……”玉衡落寞一笑,眸中带了几分嘲意,“不如学梵心,去魔界看看。”
      若荪浑身一僵,定定望着玉衡说:“又来了,魔咒又来了。”
      玉衡忙垂头去看,见若荪腕上的镯子又发出那种紫黑的光,渐渐侵蚀她的手。
      若荪转身一跃飞上云端,不知要往哪里逃去,拼了命地朝前飞。玉衡紧紧追上,迎风疾呼:“若荪——别跑,你不能动用灵力,不然与魔性相斥会更难受!”
      “你别跟着我,就让我自生自灭!”若荪强忍住左手的疼痛,直直往云海中坠下去。玉衡也跟着往下坠,情急之下摘了髻上的发带,变作一根长长的飘带飞出去缠上若荪的腰,用力一收将她拽回来牢牢箍在怀里,道:“我们去昆仑找觅风帮忙。”
      “不要!我不要他们看见我这样子!”若荪奋力挣扎,左手的剧痛折磨得她痛不欲生,便用右手一直捶打左臂,恨不得捶断了它。
      “好,我们不去昆仑,但是你别这样!”玉衡捉起她的手往自己颈上凑,“难受,便吸我的血。”
      若荪狠命地想抽回手,却被玉衡钳得铁紧,举眸望一眼他认真的神情,忍不住泪如泉涌,哭喊道:“我为何要欠你这样多!?”
      “定是我从前欠了你的,才要还回去。”玉衡笑得很从容,握住她的手腕一分分朝自己脖颈靠近。
      若荪压制不住体内的魔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甲刺入他颈侧的血管,顿时血流如注。顺着她的指尖淌下来,滴在无暇的白袍上。像是一点点梅花,又像杜鹃泣出来的血。若荪的泪也随着一道往下淌,沾湿了衣襟。
      玉衡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身体里的一切都被抽离了,速度得极快,令他瞬间瘫软下来。若荪矛盾不堪,既不想折磨他,却控制不了嗜血的魔性;既享受这快慰,又极恨这过程。
      玉衡越来越虚弱,唇色泛白,一点一点倒在她怀里。若荪的手也恢复了,只留了一块一块的斑驳血迹。她紧紧抱着玉衡,环望四周的茫茫云海,不知所措地哭了起来。
      嘤嘤的哭声随风而飘,在云雾中穿绕不绝。“你何必待我这样好,玉衡……”

      担心玉衡太过虚弱不能回天界,若荪带他到昆仑,喂了几碗金水下去,脸色已经恢复了。
      于归凑在床边,见玉衡睁开了眼比谁都高兴,叫道:“他醒了!师姐!”
      罗净疲惫地歪在一张竹椅上想着事,被于归这一叫打扰了,十分不悦,用力咳了两声,“病人需要清静,你出去熬药来。”
      等于归嘟嘟喃喃着跑出去,罗净调了调气息,对若荪说:“魔爪不会无缘无故地嗜血,定有内因。你过来,我且替你把脉。”
      若荪便将手递过去,玉衡也紧张地望过去。
      罗净闭目凝神听脉,忽而指尖一颤,目光如炬看向若荪,“你……有身孕了。”
      屋内的空气霎时如凝固了一般,连呼吸都闻不见一丝一毫。
      若荪愣了许久,缓缓笑了。她头一回笑,笑得那样勉强、那样无助和凄惶。明明该哭的,她却愣是哭不出来。
      玉衡神情复杂,口中不知念了句什么,又昏了过去。

      “因为是魔胎,有嗜血的本性。胎儿与这只镯子相互感应,诱你去吸血。否则,胎儿无法存活下去。”
      若荪在床边看着玉衡,脑里一直盘旋着罗净说的这句话。魔胎呵,她竟然怀了恬墨的孩子。原来那梦境是真的,他又骗了她。
      沉锦远远望着若荪,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只能在心里暗暗担忧。于归在她身后神秘兮兮道:“原来她喜欢的是恬墨,这下子,玉衡星君多难过。”
      “可是恬墨已经死了。”沉锦用手拢在嘴边,生怕被若荪听见,然后斜睨着于归问,“罗净大师成仙之后,你不是也嫁给了逍遥王么?或许若荪也会和你一样,选择玉衡。”
      于归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垂眸道:“我是欠着他的。欠了多少便要还多少。”
      沉锦心中一动,缓缓回眸看了眼觅风。

      玉衡醒来时将近拂晓,若荪一直守在床边。他看着她先笑了,之后又笑不出来,嗓音苦哑问:“你既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为何还要杀他?”
      若荪答不上来,一想起腹中有个未成形的孩子,她分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怀着那么多猜疑,她什么也无法确定。好像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他还有什么企图,她猜不出来。
      罗净拄着拐杖慢慢走进来,或许也是一夜未眠,声音低哑道:“这胎儿不能留,即便你想留,天帝也不准。”
      若荪出于本能急忙答道:“可他是我的孩子……”
      “是你和恬墨的孩子。”罗净加重了几分语气强调,“若是别人的,那都好说,只是天帝与恬墨的恩怨深重,他怎么会放过这个孩子?”
      若荪执拗地昂起头对罗净说:“恬墨已经死了,什么都烧干净了,只留下这点骨血。我不会放弃,就算将我逐出天界,我也要生下他。”
      玉衡吃力地抬手触到若荪的指尖,“我有办法。”
      若荪反握住他的手,“什么办法?”
      玉衡淡淡一笑,眼里透着几分狡黠,“谎称这个孩子是我的。等他出生之后,我们用法术封印住他的魔性,这样,便能安然无恙。”
      若荪断然想不到他会出这样的主意,愣愣道:“这怎么好……不是玷污你的名声么?”
      玉衡继续说:“我们的亲事早由素鸾订下,也不算私定终生。只有这样才能掩人耳目。”
      若荪犹疑着看向罗净:“但我已是天孙……”
      玉衡安慰道:“梵心已经堕入魔道,你是唯一的殿下了,想必天帝会对你宽容些。”
      罗净无奈摇头,拄着拐杖又出去了,边走边说:“你仔细想好,毕竟是魔胎,若压制不住他的魔性,后果难以预料。”
      天边一缕晨曦照在窗上,渐渐爬上了玉衡的脸庞,令他迅速地暖起来,不再那样苍白。若荪看着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但这样对玉衡多么不公,尽管他心甘情愿。若荪垂头苦笑,问:“天界仙子众多,你为何就喜欢我这个无趣的木头了?”
      玉衡越发攥紧了她的手,“因为我们一样孤独。若荪,我那的莲花都开了,你可知道它们是为你而开的?”
      若荪默默垂泪,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我担心胎儿越长越大更加嗜血,万一哪天我忍不住,会把你害了。”
      玉衡轻声笑起来,胸膛一起一伏,“我哪儿有那么笨,等着用自己的血喂你呢?我会捉一些动物养在莲华宫,绝不会让你和孩子饿着。”
      若荪也破涕为笑,抹着眼角说:“我们拖累你了,日后你还怎么娶亲?”
      “我不娶亲,除非娶的人是你。”
      他的语气清淡而洒脱,听在耳里却那样揪心,若荪便什么也说不出口了,痴痴望着掌心的金砂。掌纹脉络早已注定了这一世要走的路,而那金砂便是这一世当中最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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