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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三章 结庐人境-5 ...

  •   云河边两行长长的白玉栏,栏杆之外,杨柳垂着碧玉一般的枝条。风微微拂过,枝条便搅着云气若浮若沉。梵心坐在矮矮的阶上,双腿悬在云河里若隐若现。
      “墨墨,你说从这里掉下去会怎样?”
      恬墨斜坐在白玉栏上,一腿曲膝扭在身侧。他口中衔了根草,出神地看着云河里的云气。
      没得到回应,梵心便回头大声唤:“墨墨!”
      “嗯?”恬墨这才抬眸望向梵心。
      梵心又重复方才的问题,“你说从这里掉下去会怎样?云河有底么?”
      恬墨咧嘴笑着,“从这里掉下去就到了凡间,你不知道么?”
      “凡间啊?我没去过。”梵心仰着头,十分好奇地问,“凡间好玩吗?你带我去吧?”
      恬墨故意与她错开视线,含糊道:“有什么好玩的,当然不如天界。”
      梵心不甘心,追问:“那你为何与若荪下凡去玩耍?”
      “我们哪里是去玩耍,那次是为了帮觅风寻人。”
      他越是躲避,梵心的目光越加犀利,“墨墨,自从早上看见了天琴星君的云霞,你总是心不在焉。若荪能许给玉衡星君,那是她的福分。”
      恬墨扔了手里的龙须草,蹙着眉念叨:“天琴星君要若荪远嫁莲华宫,那她就不能再当门神了。若荪的心愿那么简单,只是想当好女门神,不让她师父失望。”
      梵心不屑地轻笑两声,“女门神……哼,本来就很可笑。”她最不待见的人,偏偏叫恬墨如此挂心,左右不是滋味。梵心晃了两下腿,沉在云河里的云气飘逸而出,绕在四周,将景色都一并模糊了。
      忽然觉着天河里有异动,梵心看不清晰,便想起身,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有东西从底下极快地窜上来,破云而出。梵心受了惊吓,目瞪口呆望着眼前凭空冒出来的两个人影。恬墨也怔了怔,然后死死盯住玉衡牵着若荪的那只手。
      “抱歉,我们抄了近路,打扰二位了。”玉衡十分有礼的朝梵心和恬墨颔首微笑,带着若荪继续往西行。
      恬墨身影一晃,挡在了他们面前,“你们要去何处!”
      若荪答:“去问问天琴星君她究竟如何作想。”
      “这么说,早晨的事情你们都不知情?”恬墨眯眼嬉笑,红唇咧开,露出一口白瓷般的牙齿。
      若荪点头,“确实不知情,”
      恬墨便解释说:“今早我正要去放朝霞,天琴星君却早我一步,也不知她是何时织的云锦,云锦上写着已将你许给玉衡星君,招亲就到此为止了。我问天琴星君,她却说是你们二人情投意合。”
      梵心那双杏眼眯了又眯,朝恬墨狠狠叱道:“人家情投意合,与你何干?”说着,她三两步跑到恬墨身边去,阴阳怪气对若荪说,“我们要恭喜他们才是,这样一对珠联璧合的神仙眷侣。”
      恬墨微微侧目,未想好如何化解尴尬。被梵心的一声惊叫打断了思绪。
      “啊!”她扑过去捉起若荪的手大叫:“你这佛珠从何处得来的?”那串紫晶佛珠,质地通透、水色足,伴着天后修行将近两万年,梵心一直想讨来,却不敢开口,如今竟然在若荪手上。
      “是天后娘娘赠与我的。”若荪平静答道,想挣开梵心。梵心却暗暗施法抓紧了她的手腕,醋意大发嚷道:“我母后断然不会将这佛珠赠与旁人,定是你偷来的!还给我!”
      若荪亦毫不示弱,以灵力护住佛珠,不叫她抢了去。
      二人争夺之中法术渐渐加重,眼看就要大打出手,恬墨赶忙拉住梵心劝道:“梵心,不要这样妄加断言,不如回去问问天后娘娘也好。”
      梵心气极,恨不得将那佛珠扯断来,争他个鱼死网破。不过她的灵力强不过若荪,那佛珠被若荪护住了,她丝毫没有办法,只得找台阶下。她突然收住了灵力,被若荪的护体灵力弹开,恰好跌入恬墨怀中。
      “梵心!”恬墨揽住她,仔细瞧了瞧,见她无恙才安心了,“别太冲动,等问过天后娘娘一切就清楚了。”
      若荪望着梵心那故作娇弱的样子,突然觉得耳边嗡嗡直响,脑子里纷乱如麻,扭头对玉衡说:“我们快走。”
      玉衡回首与恬墨对望了一眼,便与若荪一道踏云远去。

      天后的庵堂万籁俱寂,顶梁上悬着一盘盘的香,极其缓慢地焚烧着,逸出一缕缕青烟聚了又散。窗边的案几上供着数支莲蓬,翠玉一样的颜色,是从瑶池千挑万选出来的。
      天后正在抄经,素白的绢上一行行水色的字,几乎淡不可见。抄完了一匹绢,水迹也干了,便又翻过来从头上抄起。如此周而复始。
      “天后娘娘,梵心殿下求见。”
      “请她进来。”天后挥一挥手,将东西都收了起来,起身到窗边去煮茶。
      梵心人还在门外,便大声嚷嚷开了,“母后,那串佛珠为何要给若荪?母后一直视作珍宝的东西,为何要给外人?”
      天后一弹指,茶炉里的火腾地燃起来,她始终背对着梵心,不冷不热道:“我与她有缘。”
      “什么缘?我是母后的女儿,为何就比不上那个面瘫的女门神?”梵心负气地跺跺脚,随手拉了个蒲团坐上榻去。
      “梵心,我为你取这名讳,是想你以清静为志,以清净为心,早日修成正果,超脱轮回。不想,却背道而驰。”天后淡淡看着她,递上一杯茶,“为何要如此执着?万物都因缘而生,因缘而灭。”
      梵心撅着唇,酸溜溜道:“她就快跟玉衡星君结亲了,母后是不是还要备上厚礼?”
      “什么?”天后一惊,手里的佛珠散落一地。
      “母后,怎么了?”
      “那若荪……可是,有身世的。”天后脱口而出,声音又慢慢低了下去。
      梵心正含了颗梅子在口里,那梅子极酸,她咝着气问:“什么身世?”
      不料天后却以一招移形换影从庵堂内消失无踪。
      梵心莫名其妙地走到窗前望了望,随手合上窗。方才一直趴在窗框上的四脚蛇哧溜一下窜了出去,。

      素鸾已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说话含糊不清,却执拗地抓紧若荪的手不放开。还有个领仙玉郎在一旁念念叨叨:“真是个老糊涂,干的什么糊涂事儿!”一面念叨一面不满地瞥向玉衡星君。
      素鸾睁着混沌的双目,大叫:“若荪,快跑,他们追上来了!”握住若荪的手又加了几分力,生怕丢了她似的。若荪也没法子,只能由她这样抓着自己,歪过头小声问玉郎:“依上神看,如何是好?”
      领仙玉郎捋着一撇胡子,“你是我的弟子,你的亲事自然由我说了算。”
      “可是,天琴星君……”若荪欲言又止,她觉着哪里不对劲,但总说不上来。实在不想叫天琴星君失望,那她就答应嫁给玉衡星君,也算日行一善。不过,玉郎上神一定不会同意。如何是好……
      若荪与玉衡在纤云宫逗留了许久,素鸾始终不清醒,问不出什么结果。况且玉郎看得紧,玉衡便先行告辞,回了莲华宫。
      玉郎执意要若荪随他回青宫,预备好好说教她一番。与她说过多少年,玉衡星君要不得,这女娃儿却越来越叛逆,非要和那玉衡腻歪。领仙玉郎想想也纳闷,明明给若荪和恬墨牵了红线,怎么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莫非是那月老儿糊弄他?越想越不安,半路又撂下若荪,径自往姻缘府去了。
      若荪懵懵地站在云端左顾右盼,罢了,还是回去看着小师妹。

      金灿灿的日光被浓厚的云遮蔽住,天色渐渐暗了,雷公、电母和雨师正准备去作法,路上撞见恬墨,雨师招呼道:“墨墨,现时要降雨,不用放云锦了。”
      恬墨眯眼笑着,“哦?那我去准备一条虹?”
      电母没好气道:“不必了,眼看就要天黑,谁还能看见彩虹?”然后自顾自往前去。雷公黑着脸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雨师无奈耸耸肩,对恬墨悄然道:“两人又斗气了,一会的霹雳闪电一定凶猛非常。”
      恬墨忍俊不禁,与雨师别过之后,转身回纤云宫。遇上几名在宫外嬉耍的云仙,恬墨便问了问素鸾的情形,大家顿时都缄默不语,恬墨心中明白了,晶亮的眸子忽地就黯淡了下去。
      一名云仙说:“方才有客人,本来我们不让他进去的,可是天琴星君却要见他。”
      “什么客人?”
      “是那只大鹏,觅风。”
      恬墨凝思,一面往里走,将进纤云宫的时候,化成了真身,沿着墙角溜进去。
      蛛丝累累,灰尘厚重,素鸾斜卧在失了光泽的玉榻上,不停用绢帕擦拭鼻口,伴着轻微的咳嗽。此乃天人五衰的最后一衰,她离大限之日不远了。
      恬墨变作的四脚蛇静静地趴在桌腿上,每听见一声咳嗽,便觉得心头重了一分。
      “就是如此,上元夫人既然亲口警示了,我怎敢违抗?若荪,能嫁多远嫁多远,况且,那玉衡星君也是与她般配的。”素鸾歇了歇气,摸着觅风的手低声说,“这秘密绝不能让西王母得知了,不然,若荪有难。”
      “我自然理解你的苦心,可是,玉衡星君并非若荪心仪之人。”
      “你说我师父将她的七情六欲封印了,那她如何懂情爱,嫁与谁都是一样的。”
      “或许将来有封印解除的一天,她会不会怨恨?”
      “就让她怨我罢。”素鸾吸了吸鼻子,眼眶里蓄满了泪。她已经盲了,眼泪浑浊,只管拉住眼前的人,唯一可以将若荪托付的人。
      觅风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素鸾体内,道:“你放心,我应过沉锦要守护若荪,哪怕豁出性命,我也会护她周全。”
      四脚蛇仍然攀在桌腿上一动不动,眼皮微微阖上,又猛地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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