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刃男主后我成了黑月光》十九观

4、北荒都城（四）

　　护卫们带走季朝后，荀南雁例行公事，轻点了狱中名册，又四处转了转，确保一切无虞才离开刑狱。

　　水潮味依然萦绕鼻尖，等荀南雁走出狭长的通道时，雨却已经停了。

　　穿过廊道，积攒未尽的雨水顺着屋檐滑下，‘啪嗒、啪嗒’，撞在沿道两侧的长明灯上，激起一阵阵光影晃动。

　　积云没有散去，光线阴沉，清晨也显得像是傍晚。

　　荀南雁踏入门廊，偏殿四角还点着鹿脂花灯。

　　鹿脂混合香料的特殊味道在殿内飘荡，殿内的侍女们正各处忙碌，添油剪线，擦拭饰物，看见荀南雁走来，她们便立刻停下手中动作，微微屈膝低头，动作轻盈，几乎没有声音。

　　荀南雁身上雪白的鲛纱裙浸透了雨水——这是极南之海的特产，一尺十金，曾经是中洲皇血才可使用的供物，现在却在北荒鹤山宫最为多见。

　　鲛纱原本极薄极轻，制成衣裙后边沿波浪起伏，犹如升腾的雾气，很是美丽，只不过荀南雁穿着它淌过地下牢狱的血和泥，又在廊道上浸透雨水，已经脏污得不成样子。

　　可她毫不介意，优哉游哉地拖着裙角，把侍女们刚刚打扫过的木质地板搞得一团乱。

　　除了污泥，还有鲜血，淋漓不尽的鲜血顺着她的右手滴落到地面上，看上去没有止住的趋势。

　　【宿主你的手还在流血哎，你不觉得疼吗？没关系吗？你的凝血功能看上去很差劲，放着不管会出大问题的！】

　　033在荀南雁的脑海中急切念叨着。

　　从刑狱出来的路上，它先是肯定了自己的英明决定，翻来覆去地自我夸奖，又大肆赞扬荀南雁的果断，像是个浮夸弄臣。

　　荀南雁没有搭理它，多数情况下，033不需要任何答复都能说得很开心。

　　自言自语了半天，033终于过足了瘾，眼看就要进入难得的安宁时刻，结果它又注意到了荀南雁受伤的手，大惊失色，立马化身啰嗦的老妈子，催促她治疗伤口。

　　语言密集，毫不停歇，效果等同于一只烦人的苍蝇，持续围绕耳边飞行。

　　幸好这些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并不具有震耳欲聋的效果，要不然，荀南雁觉得自己一准得头疼。

　　——啰嗦。

　　——得想办法把这个烦人的东西赶走。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召来旁边的侍女，让她为自己处理伤口。

　　【太好了！】

　　033终于心满意足地住嘴。

　　大殿阴沉沉的，荀南雁叫上侍女，便来到了外边的花园。这处花园位于鹤山宫的中间，前面连通卫所和城主起居的正殿，也可直接走小路到达左右两翼的侧殿，但如果要去后方深处的内宫，还得通过三道门禁。

　　园内有个八角凉亭，绿植繁盛，两边栽种大簇翠绿芭蕉，这会儿云销雨霁，喝饱了雨的翠叶绿意如水。

　　初春，正是鹤山宫最为冷清的时候，荀南雁那一众的兄弟姐妹们都四散各处，戒备着鬼患，偶尔回来落个脚，也是为了接受新的任务，除了她没有人在鹤山宫常居。

　　如果想听人声，得往内宫深处去，小殿下住在那儿，除此之外还有零星几个没长成的义子义女，正在训诫所接受老师教导，等到年龄和学识都够了，就能为城主派上用场。

　　荀南雁斜靠着亭内长椅，左手搭在扶栏上，当前跪着两个侍女，一个端着银盆，里边儿是被血染红的清水，一个正托着她的右手，先将白布浸透，然后轻手轻脚地擦拭残留血迹，洒上药粉，再用纱布包裹起来。

　　她们都把头埋得很低，动作小心翼翼，活像伺候地是个噬人野兽。

　　【宿主你平常是不是性格很恶劣啊？看把她们吓得】

　　033啧啧称奇。

　　以前荀南雁不会在意这些，但今天她却起了兴致：

　　“抬起头来。”

　　这两个侍女先是不约而同地颤抖了一下，然后赶紧停住手上动作，朝着荀南雁仰起脸。

　　她们都是血统纯正的北荒人，肤色很白，有冰雪的冷硬感，眼仁是纯黑色，此时眸光闪烁，透出一点惶恐。

　　很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荀南雁见过极东草原的人，他们大多是褐色或棕色的眼睛，也见过南方群岛更稀奇的灰色眼睛。

　　都没有季朝的眼睛好看。

　　她真喜欢那双眼睛。

　　但是033在脑海里再三祈求，希望她不要给‘男主’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比如断手断脚挖眼睛之类的。

　　【如果他变成了瞎子，还怎么拯救世界呀！】

　　它说得很有道理，荀南雁也没有任性到非要占为己有的地步。

　　比起闪闪发光的宝石，她更期待这双眼睛映照出血流成河的景色。

　　“以后大概会很有趣。”

　　荀南雁撑着下巴，低声自语。

　　侍女们小心翼翼地窥探她的神色，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可雁小姐不发话，她们也没有自行离去的道理。包扎伤口的那个侍女咽了口唾沫，刚想开口——“哗啦啦”。

　　一阵密集的雨点落地声响起，像是有人拨动了树木，让积水倾泻下来。

　　侍女反射性地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凉亭对面的那丛芭蕉叶轻轻晃动着，片刻后恢复平静。

　　可现在没有风，鸟雀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树叶总不会是自己在动。

　　——是什么东西呢？

　　侍女眨巴着眼睛，还没等她搞清状况，又是‘哒哒哒’的急促脚步声，接二连三，由远及近，最终停在绿丛掩映的小道上。

　　这回那个捧着银盆的侍女也忍不住瞥眼去瞧了，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穿着黑衣的护卫列队齐整，为首的人一抬手让其余人止步，自己扶刀，快步穿过小道，来到凉亭前。

　　“雁小姐。”

　　他单膝跪地，向荀南雁行礼，而后禀报道：“卫所那边发生动乱，有人打伤了护卫逃跑，现在不见踪影，我们正在四处查看。”

　　侍女立马想到刚刚不同寻常的动静，她慌忙抬头，正遇上荀南雁斜斜扫来的目光。

　　那话便咽了下去。

　　“什么时候的事？”

　　“一刻钟前。”

　　“哦。”荀南雁支着下巴应声，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带了点笑意。

　　护卫见她半天没有后话，忍不住说得更仔细一点：“不知可否容我等搜查一下花园。”

　　荀南雁低头询问两个侍女：“咱们这里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没有。”侍女们连连摇头。

　　“看来不在这里，”荀南雁朝护卫莞尔一笑，“去别处找吧。”

　　那个护卫还想说点什么，却见荀南雁缠着白布的手挥了挥，示意他退下，一副不想再听的表情，又指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侍女：“你们也一并退下吧。”

　　护卫只好起身，抱着刀沉声应道：“是！”

　　人群渐渐离去，等到所有声音都消失，荀南雁才站起来，她两步跨下凉亭，走到芭蕉丛前：

　　“不认识的人都走啦，你还要藏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