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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边地(七) ...

  •   【现在驾车的是那个笨蛋公子,季朝进车厢了,和那个姓贺的老头儿聊天呢。他们在说什么‘相月’,还说到你,声音太小听不清】

      【我觉得,十有八九是在说你坏话】

      天亮后,马车重新行驶,033也回来了。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胆小且无用的懦夫,它努力发挥作用,自觉成为卧底,蹲守季朝那辆马车上探听消息。

      荀南雁正在梳头发,漫不经心地重复着033口中的话:“相月......”

      【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你听说过吗?】小胖鸟又跳上了马车窗,用脑袋拱开布帘,黑豆眼睛转来转去,【聊完了,季朝出来了!】

      大概是到修整时间了,季朝拉停了马车,把走在前面的家兵喊住——现在朔方人中能说上话的一个没有,荀南雁又不管这些,季朝便自觉发号施令。

      他干起这些事来吗,倒也是井井有条。

      “雁、雁小姐。”

      乔三公子被指使过来传话,他隔着帘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时间晚了,季兄、咳、季朝说该拾柴搭灶了,您不然先下来休息休息......”

      话是越说到后面越虚。

      “好啊。”荀南雁撩开帘子,一如往常的笑模样,“乔三公子何须如此客气。”

      乔三公子胡乱点头,又赶忙跑回自己那辆马车,将贺归远搀扶下来。

      这是季朝交给他的任务。

      乔三公子现在缺了根主心骨,季朝叫他做些琐碎杂事,他也不觉得烦,甚至恨不得栓跟绳子,把自己和季朝捆在一起。

      家兵把马儿系好,一个去拾柴,一个整理锅灶,季朝胆子大,拿着水壶去河边装水。

      两拨人汇到一起,荀南雁笑着向贺归远打招呼:“贺老先生今天可好些了?”

      语调轻柔,充满关切,活像昨天拿着刀准备洞穿贺归远心脏的人不是她一样。

      “好多了,多谢雁小姐关心。”

      贺归远倒是真的心无芥蒂。

      他是早年走南闯北过的人,知道荒野中的队伍都是这样做的:把受伤的人丢下,或者让他们干脆地死掉。虚弱的人没有自保能力,很容易成为鬼怪寄生的载体,到那时候,祸从中起,寻常人没办法承担这样的风险。

      雁小姐当然不是寻常的人,但是贺归远没有理由让她照顾自己的性命。

      “咳咳咳,不出三日,就到朔方了,公子此番能够平安,多亏了雁小姐。”贺归远拱手做礼。

      他不着痕迹地推了一把乔三公子,乔三公子赶忙堆起笑脸,连声答谢:“是呀是呀,一路上全仰仗雁小姐照拂,回到朔方我必定——必定——”

      乔三公子卡壳了。

      这倒不是情急之下忘记,后面这话是他作谢时的惯常套话,邀对方入朔方为客,极尽礼遇,说起来顺溜得很,前半段一出口后面就跟着来——可是邀雁小姐回朔方?他哪还有这个胆子!

      干这么沉默着也不是个事儿,乔三公子嘴巴颤动了几下,电光火石地换了说辞:“我必定好好向父亲说明,为雁小姐准备一份厚礼!”

      “这可如何担待得起,”荀南雁轻笑,“说起来,我也许久见过朔方的景色了......”

      乔三公子紧张得冒汗,他生怕下一句就是荀南雁要跟着自己回城里看看,但幸好,她慢吞吞地吐出了后半句——“......可惜父亲大人今晨传来信件,有要事托付于我,怕是见到朔方的城墙就得与诸位分离,没有时间赏一赏城中景色了。”

      “哎呀!这可真是!”乔三公子捏紧拳头,抑扬顿挫,“可惜可惜啊!”

      “什么可惜?”

      季朝抱着水壶回来了。

      “雁小姐方才说,不能于我们一道入城了。”贺老先生做了解答。

      他顺道说起学堂的事,“季朝,如果想学真言道,可以到朔方来,虽然现在还未经过测试,但我觉得你是有天赋的人。”

      他专门在这个时候提起,当然不单单是说给季朝听,也是为了探一探荀南雁的口风。

      荀南雁和季朝的关系不好琢磨,但上下之分还是很明了的,贺老先生希望这位雁小姐能给个机会,让季朝随他们去朔方。

      季朝转动眼珠,视线从贺老先生身上移向荀南雁,但嘴里的话没停:“......以后我会来的。”

      荀南雁回以微笑:“当然了,季朝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两个人的话都是对着贺老先生说的,但视线却越过中间,旁若无人地望着彼此。

      对视,僵持。

      气氛很古怪,贺老先生很迷茫,乔三公子很紧张,收拾着大锅的家兵东张西望,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继续。

      “我会的。”

      最后,季朝收回了目光,低声念叨。

      他把水壶往地上一放,接过家兵手里的东西,“我来,你去看看捡柴火的怎么还没回来,告诉他不用那么多,我们只要支一个火堆就好了。”

      “好。”家兵赶紧应声。

      现在人手短缺,没有组队行动的余地,拾柴的人也不敢去太远,只是绕着看得见营地的周围打转,捡那些脱落的枯枝。

      季朝砌好灶台,直起腰,就看到了拾柴人的身影。

      跑得远一点准备去喊他回来的家兵也看到了,他扬起手,大声地呼喊着:“阿冉!”

      *

      拾柴人名叫阿冉,季朝曾经听到过同伴这样叫他。

      此刻,他抱着柴火走来,姿态说不出的古怪。

      如果是第一次见到,季朝大概会以为他伤了脚,但那天夜里,季朝已经见过类似的东西了,所以他的心里第一时间涌起了警觉。

      “啊呀,看来麻烦找上门了。”荀南雁轻轻一叹。

      她站起身,绕过贺老先生,来到乔三公子的身旁,像是提着小鸡仔一样,把他提到后边。

      然后摊开手掌,冲着季朝一笑。

      这副姿态很明显,荀南雁是不准备动手的。

      季朝没有听她说什么,也没有看她的动作,另外一个人还向着阿冉不住挥手,季朝只来得及摸出刀冲过去。

      黑柄侧开短刃,来自南岛的附灵之兵。

      严格来说,这把刀是属于乔三公子的,但那天夜里被荀南雁理所当然地收缴了,又理所当然地给了季朝。

      乔三公子不敢有意见。

      季朝跑得飞快,眨眼间便追上了前面的人,一把拽住他往后一甩,留下自己和曾经名叫‘阿冉’的躯壳面对面。

      ‘阿冉’的双瞳毫无神采,口窍与眼窍间都冒出隐约的黑气。

      果然是被鬼怪附身了。

      季朝摩挲着刀柄,脑海里飞快地回响着这段时日与贺老先生的交谈。他问了许多过于真言道关于鬼怪的问题,而贺老先生知无不言。

      ——据说三百年前,镇守中洲的云氏光凭言语便可沟通神鬼,不过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虽然得了几分神力,却需要一些特别手段才能使用出来。

      ——真言道分为引式与解式,其中引式为‘讳定二论’,‘讳论’是构造相生之力,‘定论’是构造相斥之力;解式则是‘虚言五字’:展,却,定,清,破。择字不同效果便不同。

      “季朝!”

      贺老先生在后边焦急大喊。

      但季朝什么也听不见。

      ——真言道是必须要经过学习才能掌握的能力,但是偶尔会有人,灵觉非常,能感受到旁人感受不到的东西,这样的人学习起来十分快速,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点引导。

      引导......

      如果说,是关于气息的流动,神力的汇集,以及最后的运用。

      那天夜里,贺老先生不就亲自展示过一次了吗?

      季朝抬起头反手扣住刀柄,手指相并:

      “四象除厄,八方诛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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