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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刀斧 ...

  •   大户人家木质结构的建筑,一旦着了火星子,最易起势。
      焰火燎得雕花丝绸缎子作糊的木窗,一直冲上大梁木,一路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哑奴最先冲进了火场。
      虽上值第一日没有安排他轮班,但他正咸鱼翻身兴奋得彻夜难眠。

      加上天生听力极佳。
      听见声响后,最先觉察异样。

      进了厢房,找到人,背上一个拉上一个。
      顾不上其他,就往外跑。

      此时黎云缨与锦翠已经破门而入。
      她们也正盘点完,从茶室看见火光盈天,便冲了过来,开院门锁时耽误了会功夫。

      直到见到人的那刻,黎云缨狂跳的心方才落下。
      她已经做好要冲火力救人的准备。

      抓着人忙问有没有事。
      姜含光吸了几口浓烟在咳,摇头。

      姜含珏会屏气好一些,回到:
      “母亲勿慌,哥哥被呛着了,哑奴叔来得及时,我们没事。”

      兄弟二人小脸乌起麻黑,看起来没有大碍。
      但衣物有烧灼的痕迹。

      黎云缨心疼不已,解了披风将二子裹在一起。
      又拿帕子帮其擦脸,没忍住有些呜咽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吓死我了,要是你们有事······”

      若是有事,她想都不敢想。
      答应帮人照看的,没做到如何是好。

      锦翠已经与哑奴带着人去打水救火。
      杏儿带着药箱往这边跑,准备救治伤员。

      姜含光缓了缓回过神,一把将她抱住大哭:
      “娘我好怕!差点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黎云缨作势一把揽起他们兄弟二人,情不自禁地拍着人哭到:
      “别怕别怕,我在。”

      就连向来不喜言语的那个面瘫小少年,也忍不住像个雪地的小兽哼唧起来。
      本能地在向母亲撒娇求安慰。

      “娘一定会护着你们!”
      “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们。”

      父丧后连日来的紧绷在今夜被打断,各种礼法规制催逼着他们兄弟快速成长。
      行为要做表率,要继承家学要承担门楣,要学做大人了。

      这是所有前来祭奠的人对他们说得最多的话。
      只有他们母亲真正关心他们是否难过,是否温饱,是否睡得安息。

      连大的都还只是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
      她允许他们害怕,纵容他们不守规矩。

      杏儿以为是谁不好了,也冲过来。
      与他们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就哇哇大哭道:

      “夫人少爷你们有没有事呀?吓死宝宝了!”
      “哪个杀千刀的半夜纵火?啊!火呀!好大的火!”

      激动地胡言乱语哭喊了一通。
      倒是把姜含光有些止住了。

      临危之际,小弟比他这个腿软的哥哥表现好,而且也没哭。
      我们将来风靡京都引无数小姐竞掷果的含光公子,不好意思起来。

      他有些舍不得离开了母亲温馨香软的怀抱,难为情地带着鼻音转移话题:
      “儿子不孝,弄脏母亲的衣裳了。”

      被答无碍后又去帮着擦弟弟的脸,问有没有受伤。
      兄弟二人相互照看了一番,患难与共地劫后余生,对视一眼开怀释笑。

      路过的哑奴,突出冲他们指了一个方向。
      打着手势说那边有动静。

      黎云缨将两个受了惊吓的崽交予杏儿照顾。
      她追了出去,路过柴房时,顺手捡了把劈柴的斧头。

      ·
      京城边上露出鱼肚白。
      天色渐明,大火被扑灭。

      姜家这场大火所幸发现及时,只烧了一间厢房。
      府众齐心协力打水救火,止住火势蔓延没有酿成更大的灾难损失。

      锣鼓震天的声响,早已传遍了全府上下三房。
      其余两房听到动静也都遣了人过来探视帮忙,连姜老太公都亲自到场指挥。

      唯独三房小张氏等了一夜,听到动静后高高兴兴地躺下。
      起来后还抱怨着扰了一早的好觉被吵醒。

      她正收拾着。
      准备过去给姜老太请早安礼。

      突然嘭地一声,好似院门被人踹开。
      再砰的一声,随着房门被破,咔嚓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被扔了进来。

      只见一身血污的姜黎氏,怒气冲冲一副阎罗索命的架势,立在外头。
      手里还提着一把滴着血的斧头。

      闻着快速弥漫一屋的血腥味,小张氏眼皮一翻,眼睛吊白。
      想晕。

      黎云缨提腕一甩,手中的斧头擦过小张氏的耳边。
      再次砰地一声,嵌入她陪嫁的黄梨木梳妆台。

      伺候小张氏的婆子丫环发出惊天嚎叫:
      啊!啊!杀人啦!

      胆大的开始各自逃窜。
      脚软的就原地跌坐,惶恐不已。

      眼看着大夫人飞身进屋,一把薅起三夫人的头发就往地上一扔。
      杀神在前,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黎云缨将小张氏的脸抬起来,狠狠地怼到人头面前,好心地出言提醒道:
      “弟妹,你若是胆敢装晕,就别怪你嫂子手狠,把你这把头发全拔下来。”

      头皮被扯得发麻的小张氏,横心闭眼,不敢看也不敢挣扎,嘴里应到:
      “好好好,我,我不晕,嫂子有话好好说。”

      黎云缨指间一收,下令:
      “睁开眼睛。”

      小张氏不得不睁眼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钱丫头死相居然带笑,越看越寒碜。

      小张氏看了眼便下意识地逃避,将视线往旁边挪。
      又听见耳边阴恻恻的声音在问:

      “看清楚了吗?”
      “看,看清楚了。”

      “她是谁?”
      “是,是我以前的陪嫁丫环。”

      承认就好。
      黎云缨将人一把丢开,回身去拿斧头。

      小张氏再也忍不住,侧着身呕了一地。
      吐得黄色胆汁都出来了,还止不住干呕。

      黎云缨将斧柄的血滴一甩,正好又几滴溅到小张氏脸上。
      她对着怂成狗直哆嗦地往后躲的人,冷静道:

      “此人,半夜潜入我院纵火谋害我儿!”
      “人赃并获。”

      一听此话,加上姜黎氏要吃人、要杀人偿命的架势,小张氏心道:
      莫不是还真给钱丫头做成了,她两个儿子都被烧死了?

      “弟妹,你有什么想说的?妯娌一场给你一次机会,陈情。”
      黎云缨掂了掂手里的凶器。

      “说得好,这事可了。”
      “说得不好,那就要问问这柄,一锤可断人脊骨的刀斧!”

      小张氏心中惊喜了那么一瞬。
      立即反应过来,诚惶诚恐地跪求道:

      “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
      “是是是她!都是这丫头自己干的。”

      小张氏狗壮人胆指着人头。
      将所有罪孽都推给了不能开口是死人。

      黎云缨面色微沉上前一步,还没有任何动作。
      小张氏已经哆嗦地往桌子后面躲,边退边喊:

      “嫂子,你你你要信我。我我我不敢的。”
      “昨儿晚上,钱丫头是是有来过我房里,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小张氏正好挤到一个婆子边上。
      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索性一股脑地往外全说了。

      “她好像是赋哥儿那里受了委屈,我念着她陪嫁一场的情分,宽解了两句。”
      “告诉她如今老太太让督促几个少爷长进,要好好进学,把心思花在读书上。”

      “嫂子,我真的只说了这两句。”
      “她们可以作证。”

      小张氏将婆子丫环推了出来。
      “说话的时候,她们都在。”

      那婆子只觉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被逼到阎王跟前了,岂敢有所隐瞒,哆哆嗦嗦地点头说是。

      “是的,大夫人息息怒,我等昨日都在。”
      “看着三夫人与钱姑娘没说几句就散了。”

      “对对对。”
      “而且钱姑娘走之前,三夫人还告诫她要好好当差,早日戴罪立功就能回来伺候!”

      黎云缨听到了关键词。
      她反问:“立功,立什么功?”

      小张氏正心道该死婆子多什么嘴。
      “我是说,当她认真当差,只有干好了活,没有差池,我才好把她再······”

      还没解释完,眼见那把骇人的凶器从头顶落下。
      桌下的两人吓得哭天喊娘地躲。

      黎云缨一斧头劈了桌子还不解气。
      又一脚踹翻了小张氏,将人踩到脚底下。

      她咬牙切齿愤声怒斥:
      “你个毒妇,敢做不敢当,挑拨丫头放火烧我孩儿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冲我来呀!”

      这滔天怒火的仇意,小张氏如何敢担。
      依旧求饶着撇清关系,说真不干她的事。

      是那丫头,一时想不开才犯下此等祸事。
      许是她最近被人议论背后听多了闲话,才走了极端。

      老婆子在旁附和:
      有此事,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在笑话钱姑娘。

      说她做着涮金汁的事,想着如何攀高枝。
      接着婆子学唱起了那首关于钱金汁的,街头巷尾最近兴起的童谣:

      钱姑娘钱姑娘
      三房出了个钱姑娘
      涮金汁涮金汁
      涮着金汁攀高枝,攀高枝······

      黎云缨将钱金汁死前那癫狂的那句话联系在一起。
      大致已经明了整个纵火案背后的动机缘由。

      辛劳一天加班加点把活提前做完的钱姑娘,偷溜去三房找姜含赋,发现他身边有新人伺候,取代了她原本的位置。
      再然后,有人告诉她要戴罪立功。

      半个时辰前。
      当黎云缨提斧追上躲在不远处的院角里,一边观火一边做着美梦的钱金汁。

      事情败露。
      姓钱的也不躲。

      反而一副打定主意富贵险中求的样子。
      还对黎云缨癫狂大笑,展开咒骂:

      你个老寡妇得意不了多久了,你儿子马上就被烧死啦哈哈哈哈!
      只要你们大房死绝了,庶老爷就能扶正。

      到时,含赋少爷就是嫡子。
      那我就是最大的功臣,我要当少奶奶了哈哈哈哈。

      你以为的含赋少爷做了大房嫡子,你就能做他正室夫人?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黎云缨静谧而笑。
      似佛菩萨,渡人:

      他的确做过本夫人的养子,而你临老也不过是管事钱婆子一场。
      少奶奶的美梦,上辈子这辈子都成不了。

      钱姑娘自是不信,开始发狂地要攻击众人。
      要去找她夫人少爷问个明白。

      任何挡了她路的人,都该死。
      可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呢。

      今夜杀神降临。
      参天火光映照着斧头落下,血溅院墙。

      事毕,黎云缨亲自提着她头,如她愿。
      婆子举了火把,随她出院门。

      一大早来小张氏屋的,还有赶着来报喜的瘸子姜含赋。
      两个小厮搀扶腿还没好利索的人,在门口就是开始喊:

      娘出事了,大房那边,大······
      咦大早上就杀鸡庆祝上啦?

      娘!我滴娘耶,大好的事,天大的好事!
      那边着了着了,着······

      他呼啦着破锣嗓子,喊进了院,探头一看。
      着,糟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刀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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