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尽处始相知》荷包的前身

3、 第3章

　　独山竹屋前的梅花，已经开了满满一树，淡洁如玉，一地清香。
　　“常留”
　　“要我说几遍呢，要像刚见我那天一样，叫我常姑娘。”步琉在里看了看熬的药，见药没好，又拿研钵捣起了草药。没有听见封倾的回话，遂又道： “即然我比你大二岁，也可以叫我常姐姐，但就是不可以直接叫我常留，记得你来的时候可礼貌多了……你还站在门口吗？进来吧，风那么大，不要又得了风寒……”
　　“常留”
　　“要我说几……”
　　“常留，下雪了。”
　　步琉呆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研钵，到门口一看，果然天空已是雪花纷纷，一幅琼花飞絮的景象。“啊，真的下雪了！”步琉欢喜不已，一下跑进纷飞的雪花里，慢慢伸开双臂，仰着头，兴奋地转着圈，脚底裙摆荡漾，像一朵盛开的青莲。
　　步琉停下来，回首看到站在门口的封倾正看着自己，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而不经意间却有一抹迷媚之意淡淡流转，若不是心中已有人，必会被这眼神摄去了心魂。步琉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开口道：“江倾，不要对我这样笑。”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对你笑么？”
　　见步琉不语，又道；“我只对你这样笑过呢。”
　　“骗人，难道不会对家人笑吗？”
　　“家人？”封倾低了低头，淡淡道，“家里，尽是些怕我敬我算计我的人，对谁笑去？”
　　“咯咯咯……”步琉以为他在说笑，不禁笑道，“这么说我是难得一个对你好的人咯”说着负手一立，把头一抬，轻轻笑道：“那么……江倾，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呢？”
　　“你要我怎样报答？”封倾问地很认真。
　　步留低头摸着下巴，歪着头想了想道：“看你的伤好得这么快，那明天就替我去看看山顶的佛焰花开了没有吧。”
　　“看花？”
　　“是啊，如果开了的话采几朵回来，让我看看。怎么？不愿意啊？”
　　封倾笑了笑，轻轻道：“愿意”
　　“这还差不多……啊！药要好了！”步留忽然想起里屋还煎着草药，匆忙回屋，一闻那味好像是熬过头了，着急着要把药倒出来，结果一不小心手碰到了资锅，被烫得直甩手，封倾看着步留的样子，却呵呵地笑出声来，步留听了，不禁佯怒道：“你可真是好没良心，不看这药是给谁煎的。我走了，看还有谁来帮你煎。”
　　封倾收了笑，问道：“走？你要走到哪去？”
　　“其实我也是七天前才来这的，我不住这里，这里只是一个临时住所。”步留一边倒药，一边说道，“我的家在迦陵城，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独山采佛焰草的花来制药，但来独山的路程实在太远，每天一个来回就没剩多少时间可以采药了，为了方便，我才在这山里建了这竹屋，我每年在这住十天半个月，在这竹屋将采来的佛焰花制成药丸再带回去。你不知道，独山的草药很多呢，给你治伤的这些药都是在这山里采的……”
　　“那你这次什么时候走。”
　　“等我把花都制成了药丸，我就要走了，大概要一个月后吧……”
　　“那我怎么办呢？”
　　“你呀，到时候伤也早好了，也该回家了，家里人会担心的呢……药好了，喝药吧！”步琉将熬好的药递给封倾，径自出了屋，走到门口又嘱咐道：“小心烫……”
　　封倾回过头看了看步琉，没再说话。
　　喝完药，封倾走出屋来，看见步琉在腊梅树下看雪，清香梅瓣，乱琼飞玉，步琉青衫轻飘，嘴角噙笑，兀自出神，那神情好像是在思念着某个人……

　　第二天，封倾一早便去了山顶。步琉一个人在屋里捣药，捣完了药也不见封倾回来，无所是事，不禁觉得无聊。
　　封倾在的时候，虽然话不多，却很喜欢听步琉说话，步琉本就开朗，又见他这么感兴趣，心里一开心，便什么都和封倾说，说自己小时候的事，说父亲的病，说迦陵城的花灯，说自己与那个叫云龙的男子的相遇，甚至说到了自己与他的婚期……封倾很认真地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那些最平常的事，比如春天编的柳帽，夏天抓的莹火虫，秋天结的树果，冬天堆的雪人，都让封倾都觉得新鲜，就好像是从来没有经历，第一次听别人说一样。
　　现在，步琉在里屋坐着，托着下巴，眼睛半眯着昏昏欲睡。
　　忽然，门外传来纷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听一人喊到：“屋里有人吗？”步留心里一惊，全无了半分睡意，问道：“谁啊？”出屋一看，只见一匹棕红色的高大俊马，马上坐着一位四十上下的男人，身披大袍，形宽体壮，满脸络腮胡子，目光炯炯，身后跟着十来个藏青衣色的随从。
　　来人正是孙不二，九华宫的二护法，来找他们的宫主，方才已经遣散了一百号人去搜山，自己也心急火燎地亲自来找，遇见了步琉的竹屋，便来问话。
　　也许真是孙不二长得太粗糙，步琉一见孙不二，就想到那天封倾对她说过杀他的那些人可能要寻他报复之类的话，心道：莫非就是他们？步琉定了定神，问道：“你们是……？”
　　孙不二的眼睛在步琉身上转了转，也不回答步琉的问题，却问道：“小丫头，最近在这独山有没有见过一位少年，头发很长，穿白色衣服的？”
　　步琉的心“咯噔”一下，心想：“果然是来找江倾的，幸好不在，要是被找着了，看这架势，还不被大卸八块啊。”
　　“没见过。”步琉轻轻松松地说着，心里却“砰砰“地跳个不停，生怕被看出什么异样来。
　　“这样啊……”所的人都因为步琉的这句“没有”平添了一脸失望。
　　接着一阵沉默。
　　“没事了吧。”步琉说着一转身，准备回屋，心想着，快走吧，快走吧，呆会江倾要回来了，千万不要碰上啊，否则死的就是两个人。
　　“等等！”
　　孙不二忽然说话，步琉整个身子一僵，天啊，不会被看出来了吧，自己以前要是撒谎总是会被看出来的，果然是被识破了吗？不行，还是硬着头皮装到底，于是马上带笑转头：“什么事啊？”
　　“丫头，这独山四面是什么？”
　　“哦，独山南面是个断崖，西面是山脚下是西广城，东面是东广城。”心里却道：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被识破了呢。
　　“多谢了。”孙不二一拉马缰绳，掉了个头继续上山，只听得孙不二远远地喊：“都给我继续找！把整座山都给我摸一遍，不要遗漏任何地方！”
　　步琉一直看着孙不二的人马，直到他们走得看不见了才松了口气，一转头，竟见封倾正笑着朝自己走来，步琉背脊一阵冷汗，立马朝封倾跑过去，抓了他的手就使劲往屋里拖，塞进里屋关上门，压低声音道：“那些人果然来找你来了，一幅非把你找到的架势，你知不知道刚才……”
　　“我知道，我看到了。”
　　“什么？”
　　“我刚才就在树的后面。” 封倾看着步琉，脸上带着轻轻的笑，一如平常。
　　步琉怔了怔，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这样喽。”
　　“什么叫‘就这样喽’，他们在找你啊，你不是看见了吗？”步琉现在觉得自己真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在担心我吗？”封倾突然问了一句，却又不等步琉回答，又道：“放心吧，常留，只要我不想被他们找到，他们就找不到我的。”
　　也许是封倾脸上安静的笑给了步琉相信的勇气，步琉只道：“好吧……”
　　“那，这是你要的佛焰草的花”说着将花递给步琉，又道，“山顶的花都开了，可以采了，但昨天下了雪，路很滑，我来帮你采花吧。”
　　步琉忙摇头：“你不能出去，会被发现的！”
　　封倾不再回答，却道：“常留，你应该帮我熬药了。”

　　第二天，步琉一大早从里屋走出来，却不见封倾的人影。其实从封倾来的第二天开始，封倾就坚持让步琉睡里屋，自己趴在外屋的桌子上睡觉了，七天了，每天早上都是步琉从里屋走出来，叫醒封倾，为他熬药，可今天人跑哪去了？步琉整个屋子转了一遍，发现自己采药用的药娄不见了，才明白那家伙是帮自己采药去了呢。
　　步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是一点都不听劝啊！”
　　接下来的两天，步琉经常在山上看到找封倾的那些人，封倾呢，还是一副全不在乎的样子，每天去帮她采药，让步琉担心的要死，却又劝不住。
　　第三天以后，步琉似乎就没见过那些人了。悬着的心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梅香依旧，暖阳洒金。
　　步琉在里屋认真捣着药，发出“哒哒哒”的脆响，一抬头，发现封倾倚着门，正看着自己。
　　“还在看？我很美人吗？美得让你连看了一个时辰都不觉得腻？”步琉的确不算很美，用父亲的话说就是“长得不算很难看”，要说美，眼前的封倾却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了。
　　“美人？美人有什么好看，步琉可比美人要好看多了。”
　　步琉本是说笑，以为封倾会损她一下，现听他这么说，一时接不上话来，心里莫名一阵慌乱，沉默了一会，却忽然道：“找你的人似乎已经走了，你的伤也好了吧，你……也该回家了，家里人会担心的吧。”说话的时候步琉低着头，没有看封倾，是不敢看吧。
　　封倾立即道：“这可不行啊，他们在山上找不到我，一定会去山脚下的城里找，我现在回去，要是碰上 可怎么办呢，所以再让我住几天吧，好不好？我可以帮你采药啊。”封倾一脸温柔，蛊人心魂，微微歪着头，那神色似乎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把步琉卡在喉咙里的那些强硬的话愣是给压了回去，只能轻轻道：“随便你吧……”说完继续捣药。

　　那一天封倾采药回来，天空已近黄昏，阳光在竹屋上洒下一片残红，静谧而温暖，走进里屋，发现步琉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封倾轻轻坐在步琉身边，用手支着头，就那样静静看着她，步琉兀自未醒，嫩脸匀红，口角间盈笑浅浅，想是正做好梦。
　　“常琉，你知道吗，其实我没有受伤，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你第一次看见我，就被我骗了……你不会生气吧。”封倾轻轻地说着，更像是自语。
　　步琉动了动，却仍然未醒。
　　“常留，我要走了。”封倾抚了抚步琉前额几缕头发，“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就跟我走吧，好吗？”
　　声音轻轻的，一如梅瓣落地的声音。步琉依旧睡着，迷迷糊糊中轻声应道：“嗯”。
　　等步琉醒来的时候，只见一篓火色的佛焰花，却不见封倾人影，桌上留书二字：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