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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重逢 ...

  •   猫眼深得滕错的喜欢,他在研究院的工作九月份报到,这几天的生活就是每天晚上去酒吧,酒不少喝,但不碰人,连话也不怎么说,然后找代驾回住处,倒床上蒙头睡到日上三竿。

      睡不着就吃安眠药,或者爬起来把电视随便调出个频道开到最大声,然后在沙发里窝上几个小时,无聊了就能觉得困,最后总能迷迷瞪瞪地睡着。

      滕错在生活上很随意,才搬进来不到一个星期,公寓一层已经乱得像狗窝。就剩下厨房干净得吓人,冰箱是空的,滕错不做饭,不会,饿的时候一般都是出去随便打包点什么回来。

      除了刚到那天傍晚,他没再上过二层。

      八月二十六号这天滕错在日历牌面前站了半天,能让他记在心里的日子不多,这是其中一个。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他还是忘不掉。

      夕阳将整面落地窗都涂成浅橘色,在地上拉出人的影子,窗户是开着的,晚风吹进来,窗帘飘过来,光和影层叠变换。当年的画面被重组出来,随着不停流淌的岁月长河飘晃,滕错站在名叫未来的彼岸,还能看到当初少年牵手,奔跑,以及笨拙亲吻的样子。

      他就这样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太阳在寂静中消失在城市楼群的后方。夜晚灯火亮起来的那一刻,滕错走过去一把拉上了窗帘。

      滕错这段时间几乎天天来猫眼,他又是让人过目不忘的长相,酒吧的经理早就认的他了,给留了吧台阴影里的那个位子,滕错一般都坐那儿。滕错没抬眼,从皮夹里抽出钞票往吧台后面一递。

      滕错今天直接点了一瓶,不停杯地喝了不少,他酒量很好,但一个人喝酒不计量,容易多。其实他不怎么在乎,今天这个日子,醉就醉了。

      他喝到第二瓶的时候脸颊开始发烫,但头暂时还没晕。

      今天滕错穿了一身黑,头发散着,整个人都透着妖气。酒吧有好几个客人盯着看,到午夜场的时候就要有人往上凑了。

      有俩人同时从自己桌子那儿起身,结果半路遇上了。都是出来勾人的,一对眼神就彼此都明白了,但滕错这块肉实在是太肥,都不用上嘴,光看着就能让人春心荡漾,于是两边儿谁也不让,一言不合就上了手。

      经理从闹出动静的时候就让人去叫保安,这会儿先过去了两个服务生,但根本劝不住。滕错像是丝毫不知道这场冲突的起因,翘着二郎腿靠在吧台边看热闹,在看到其中一个人抄起了酒瓶的时候还兴奋地吹了声口哨。

      拿着酒瓶的那位满身金链子,明显喝高了,满脸涨红,酒品人品都不怎么样,根本已经忘记了打架的原因,就知道自己不能输。旁边两个年轻酒保被吓住了,眼看着他就要把酒瓶往对方脑袋上招呼。

      他胳膊都挥起来了,结果被一个人猛地抓住了小臂。

      那人被其他几个酒保挡着,滕错只能看见他拦着闹事者的那只手,很大,看着就很有劲,手指长而有力,手背上的青筋在酒吧的强光下挺明显。

      那人的拇指准确地按住了醉汉肘部的麻筋,那个被举高的酒瓶立刻就掉下去摔碎在地上。醉汉疼得大叫,但抓着的那人没松手,反而一点点地把他的手臂压了下去,动作不快,显得力量感十足。

      穿过酒吧里低缓的音乐,滕错听到那人对手底下不断挣扎的醉汉说:“别动。”

      就两个字,非常低沉平稳的男声,略微带着点哑,听着有压迫性,很酷。

      滕错不动眼球地盯着那边看,醉汉酒醒了一半,也顾不上是什么人按着自己,忍着疼叫:“不、不动......不打了不打了......哥们儿,哎你先放手!”

      旁边的酒保立刻跟着上去劝,保安也恰好赶到。现场的人一散开,滕错才看见那人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的西装马甲,看样子是个服务生。

      乐队和歌手这时候再次开始了演唱,滕错看到那人没把醉汉直接交给保安,而是亲自按着人,半架半压地往外送。这动作挺彪悍的,这么横的服务生大家也都还是第一次见,滕错多看了会儿,轻轻地笑了笑。

      那人在几分钟后回来,帮着同事收拾地上的狼藉。光影下看不清脸,但能看出那人很高,留着寸头,手臂和胸部的衬衫被底下的肌肉被撑得有点紧,肩膀宽厚,穿着黑色西裤的双腿很长。

      那人蹲着把玻璃渣都捡干净了,站起来的时候有灯柱扫过他的脸,滕错看到了他的长相。

      一种强烈的激荡随着这一眼窜上大脑,滕错飞快地把自己的酒杯端过来,双唇含着玻璃杯的边缘,在酒里浸着。他把脸藏在杯子后面,再次盯住了那个人。

      那人没看到他,收拾完毕后转身往酒吧后面去。滕错把酒一口喝完,跳下高脚凳跟了过去。

      从吧台侧边往后去有个走廊,连着员工的更衣间和厕所。滕错不是工作人员,有个酒保想拦,滕错扔了钞票过去,酒保就让开了。

      走廊不长,滕错看到那人进了卫生间。卫生间四面的墙壁都是黑色大理石,顶灯只开了一个,根本不够亮。那人打开水龙头洗手,才刚把两只手放在水柱下面冲着的时候,滕错就从外面进来了。

      那人抬了一眼,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到一个纤瘦的长发身影靠在门边往他这边看。

      他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说:“这是男厕所。”

      这人的嗓音近距离听比刚才还要清晰带感,滕错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外面换了比较暧昧的歌,隐约传过来,滕错就在格外抒情的音乐里盯了会儿人,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利落地拉下了牛仔裤拉链。

      那人看不清滕错的脸,但知道是认错了。他立刻收回目光,低头继续洗着手,说:“抱歉。”

      可能是因为尴尬,他加快了动作,滕错站他身边洗手的时候他已经在擦手。滕错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看人,看着看着眼里就泛起了红,呼吸有点重。

      那人一直低着头,像是没察觉滕错的目光。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但才迈出门滕错就在他身后说:“萧过。”

      这一声音量不高,带着一点点试探。然而那人立刻停在原地,飞快地转过了身。

      走廊里的灯光很亮,他的五官被照得很清晰。眉眼黑浓,带着一点锋利的感觉,整个人的气质很深沉,成熟又强劲。

      滕错朝他走过去,也迈进光里。

      两个人目光相对,凝视着彼此,这是个介于灾难和美好之间的突发事件,恍若晴空鸣雷,雪中飞蝶,谁也解释不清谁是什么感受。某种冰凉的酥麻感同时贯穿了两个人的脊柱,窜游到四肢百骸,让他们不知所措,在一段时间内丧失了一切语言和行为能力,只能拼尽全力保持对视。

      萧过感到呼吸有点困难,开口的时候嘴唇都在战栗。

      他说:“小灼。”

      时隔十年,这个称呼再次被喊出来,让滕错有种掉入漩涡的失真感。

      他和萧过隔着段距离面对面地站着,都在确定彼此的存在,谁也不会先挪开眼,连眨眼也不肯。这场长久的对视让两双眼都被泪雾濡湿了,视线里的光变得朦胧,带着金色开裂纹路的白石地板铺在他们之间,翻滚成漫漫长河,那里面盛着十年的岁月,谁也跨不过去。

      两个人现在简单来说就是前恋人关系,十年前还在上高中的时候谈过一场恋爱,虽然分开的时候还有段故事,但分就是彻底分了,这十年断得很干净。今天在这里遇到萧过,滕错其实感到非常意外。

      当初是真的喜欢真的爱,如今总结起来也就这么几句话。滕错这么想着,非常不甘心。

      他活到现在,真正上过心的人和事不多。少年时最纯净最美好的他都给了萧过,过去的回不来,萧过不可能停在原地,他们都已经变了。但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喜欢放下这两个字,也做不到。

      滕错忽然笑了,他真正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微微向下垂耷,有一点腼腆的味道。

      他对萧过说:“我现在叫滕错。”

      “小灼。”萧过很固执地没有换称呼,他盯着滕错,像是根本没有听见滕错的话。他当然也察觉出了滕错的变化,不再是当年那个不怎么说话有什么事都往心里压的少年,眼前的这个人张扬、夺目,身上带着某种危险。

      萧过的眼很红,用颤抖的声音说:“小灼,你还活着,你真的......你还活着。”

      “我当然还活着。”滕错挑了下眉,讽刺地问:“怎么,以为我死了?还是你觉得我离开你之后就只能去死?”

      “没有,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萧过变得有点慌张,说:“我当时去找过你,找了你很多次,但......”

      “我没死。”滕错打断他,说:“我活得好好的,但我现在叫滕错。”

      “滕......错。”萧过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皱起了眉,像是很痛苦,用低哑的声音问:“为什么要改名字?”

      滕错微笑起来,问:“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萧过被问得说不出话,他木纳地站着,最终艰难地张开嘴,问:“哪个错?”

      滕错说:“错误的错。”

      萧过的双眼很红,他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也有很多话要说,但他觉得眼前的滕错不会想听,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滕错先眨了眨眼,目光很犀利地看了看他身上的制服,问:“萧家的少爷沦落红尘,在这儿当酒保?”

      这个问题以嘲讽为目的,萧过声音很低地“嗯”了一声。他的呼吸很不稳,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不是少爷。”

      “不是吗?”滕错冷笑了一声,胸腔里堵得慌,十年前的情绪到今天还被压在心里,这会儿翻上来,他的理智在快速消散。

      他喝了酒,知道自己压不住情绪,于是索性随心所欲,反正酒精作用当借口。他忽然逼近了萧过,恶狠狠地问:“当年家财万贯一手遮天逼得我毫无退路的,难道不是你们家吗?”

      萧过没有后退,滕错咬着牙站在他面前,两个人的眼圈都红了。萧过稍微低下头,把那张美丽面孔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他沉重地呼吸着,说:“是。”

      滕错听到了他的答案,不进反退,两个人的胸膛几乎贴在一起,萧过可以闻到滕错身上的酒味。滕错略微仰起头看人,脸庞像月光一样苍白柔软,那上面几乎找寻不到男性的强硬或者阳光。

      滕错的声音有点嘶哑,带着咬牙切齿。

      他逼问萧过:“现在是怎么了?破产了还是人死了?还是你叛逆期姗姗来迟,到酒吧和家里闹别扭?来这里的都是同性恋,你不会不知道吧?乖宝宝,爸爸妈妈准你出门了吗就出来混?”

      两个人的眼圈都红了,萧过苦笑了一下,艰涩地说:“还真的,被你说中了。”

      滕错一怔,没明白是怎么个说中法儿。

      萧过用一种很深邃的目光看着他,他的眼很黑,里面闪着光。这个男人身上有种混在悲伤里的坚定,和十年前的少年一样又不一样。

      萧过痛苦地看着滕错,缓慢地低声说:“我爸破产了,钱和生意都被人设局套空,最后走投无路跳楼自杀了。我妈接到消息后突发中风......高位截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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