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风，我们摇橹》七品御史

37、第37章

　　隔天是周末，龙瑾玉在家处理文书，而暖暖在打了一个晚上的点滴之后继续打点滴。暖暖有些忿恨了，看着点滴以华丽小水珠的姿态孤独地一滴一滴落下，心里不免也多了几分惆怅，对当今的医疗系统进行一场抽丝剥茧的分析之后瞬间化成愤怒小青年：难道除了点滴之外再无新的创意了吗？
　　林岚说：“暖暖同志，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吗？在博大精深的盐水里面还藏着肉眼看不到的电解质。请善用你的脑袋，不要被您愚昧无知的双眼蒙蔽了您聪慧的心。”
　　事实的经过是这样的。清晨醒来，林岚打来电话：“我回来了。”然后归暖暖在兴奋得恨不得把屋顶掀起之后哀怨地告诉她：“老胃病也回来了。”噼里啪啦从事由、事发过程及事发结果滴水不漏地跟她讲了一遍。
　　然后听林岚在那头笑得春花乱颤还带着喘气：“这么巧，那就让你的好朋友见见你的老胃病吧。”
　　暖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门铃声，诧异地与龙瑾玉交流了下眼神，他也皱着眉头对来者的身份全无把握。
　　望着龙瑾玉的背影，暖暖还在揣测是谁来了，却听电话那端传来林岚如银铃般的笑声透着金属材质的冰冷，激起血肉之躯一阵激灵：“你好，我是林岚。”
　　“林岚？”
　　暖暖从电话的一头听到龙瑾玉的声音，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折腾了一个晚上的胃痛因神经紧绷，竟春风吹又生。
　　驻着挂着点滴的衣杆，艰难地来到客厅，门口站着的果然——是林岚！
　　林岚笑得诚意无比，漂亮的黑白眼球随处转动，从屋子到龙瑾玉，整个定焦过程悄无声息却也明目张胆惹得暖暖一阵胃抽。
　　暖暖笑容可掬地望着她，希望能够唤回她的一点人性。她也回以同样的笑容可掬。两个国家领导人含蓄的问候方式，还真是有些难倒龙瑾玉了：“坐啊。我给你们泡茶。”
　　林岚一开口便是明知故问：“暖暖，你能喝茶吗？”
　　龙瑾玉一听这才发现不对劲，不着声色地先是扶着暖暖靠着沙发坐下，又去倒了杯热水递给暖暖。然后才坐在茶几旁给林岚准备茶水，时间快得仿佛刚才只是一时口误。这自发自觉得暖暖一阵无语，脸上的笑带着抽搐式的苍白。
　　林岚端坐于沙发前，礼貌地接过茶杯，也不道破，将茶杯凑到鼻前：“这茶真不错，果然还是故乡的茶比较香。”
　　听得暖暖五脏六腑鸡飞狗跳的，林岚就是那种对待朋友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像第五季节一般。这世界上是没有第五季节的，所以可以直接无视。暖暖瞄了龙瑾玉一眼，心想一个小胚胎要长大成人也不容易，虽然这个过程当中，人格有些畸形，但是也算是个有血有肉的大好青年。心里便暗暗决定，能帮就帮。
　　林岚一声娇嗔，顿时将暖暖才刚冒尖的正义感打得魂飞魄散：“我说你们也真是的，结个婚搞得像先上车后补票似的。不能看见暖暖穿上婚纱，这大概要成为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
　　当真句句是人话啊。暖暖屏住呼吸，这下搞明白了，奥特曼要打的不是一只小怪兽，是一双：“我们还没有拍婚纱照，到时候，你可得帮忙出主意。”说完，还含情脉脉地望了龙瑾玉一眼。避重就轻永远比直面惨淡来得英明。
　　林岚眉毛挑起：“都结婚这么久了，你们还没有结婚照？！”言辞间关怀备至，已经出离紧张了。
　　龙瑾玉又给林岚斟茶，动作不缓不急。与此，保持高度一致的是声音：“暖暖一直在等你回来。她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想让你看看她穿婚纱的样子。”
　　林岚本无意就这个话题多做文章，见龙瑾玉三言两语便叉开，也就笑笑作罢。从包里面取出一个精美的礼盒，递给了暖暖：“结婚快乐，迟来的结婚礼物。”
　　暖暖接了过来，打开礼盒，是一条复古风的脚链：玫瑰金的链条挂着朱红色以及蓝色的玛瑙。暖暖一眼看上，便十分喜欢：“谢谢。”不是因为看到礼物，而是因为送礼物人的心意，一阵暖流穿过血液。再看林岚，便如那清幽山谷中清丽脱俗的仙子。
　　林岚见暖暖一脸感动的样子，有些不习惯地把头撇到一边：“这是我在英国的一家古董店买的。店主跟我说，只要一个女子戴上这条项链，不管她走得多远，她的王子都不会迷路。”
　　“林岚！”鼻尖一酸，不知道说什么。
　　林岚脸上却因为这煽情一叫，不自觉地有些别扭：“别，别，别！这又哪跟哪的。”顺带再三强调，“我只是随便挑的。”
　　听在暖暖耳朵里面，却又是不一样的意思了：“林岚！”一下子忘记手还在打着点滴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
　　林岚崩溃了：“归暖暖，这又哪门子跟哪门子的事啊啊啊啊！”还是小心地帮她把点滴线拨了拨。
　　龙瑾玉在一旁是看得目瞪口呆，感叹琼瑶阿姨能红过半边天绝非偶然。曾经以为只有侠士们江湖道义能让他热血沸腾的。不可否认，这一刻，他也动容了。
　　豆腐加蜂蜜会造成失聪的后果，所以后来林岚嫣然一笑的时候，龙瑾玉都把它当成一种友好信号，竟忘记了颜如意最原始的警告：江湖中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于是，他盛情款款地邀请林岚共进午餐，然后为了套近乎，从英国的人文地理讲到社会版，那时林岚浅浅一笑，瑾玉心满意足以为自己再次征服一无知少女。结果林岚话锋一转，十分顺便转到了娱乐版。
　　娱乐版通常是自娱自乐的，通常也娱人。作为一名被娱乐的对象龙瑾玉表示压力很大。果然林岚同学作为一名医学界的有为青年婉转表示了自己对各个领域不能认同但保留围观的权利。
　　于是，围观到数月前，轰动全国的八卦新闻。于是上纲上线了。龙瑾玉只感觉一阵凉飕飕的风飘来，脚一阵发软。
　　颜如意曾说林岚的肠子与脑子构造是一样的，九曲十八弯。
　　天真无邪如童子的林岚同学从来未曾让人失望过：“我很喜欢历白白的主持风格，不知道能不能帮我要一张签名。”
　　暖暖顺口便替龙瑾玉应下了：“瑾玉，你帮帮林岚嘛！你不是和历白白很熟吗？”
　　龙瑾玉的第一反应便是：“不熟。”心里暗叫不好，微笑中咬牙切齿，最后只能和着血雨泪往肚里吞。
　　暖暖因胃病的原因只能看着他们吃豪华海鲜餐，自己则扒拉着一碗只能配榨菜的白米粥。本来就有些郁闷，听到龙瑾玉的回答，便有些不满：“你们不是有合作过，上次我和若初还碰到你们——。”
　　一下子堵住了情圣的口：“……”这种感觉很微妙，效果似火上浇油，一个是真调皮，一个是真天真，龙瑾玉感觉到真要命。
　　龙瑾玉在那边哈哈地笑，化解只有他一个人的尴尬。
　　林岚是温柔体贴的，只是常表现为没有人性：“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清楚发出干笑两声，微微僵硬的表情露出些许难堪，甚至微微透露了一点为难到别人的歉意。
　　这下，暖暖可就不干了，看着龙瑾玉的眼睛带着不满与唾弃：“林岚是我朋友，她难得有喜欢的明星，你就帮帮她嘛！”
　　龙瑾玉倒有点骑虎难下了，但是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因为八卦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所以后期我就没有参与。如果林岚确实很想要的话，我可以让乐鱼帮你拿一个。”三分假七分真，倒是把身上的腥味给成功剔除，甚至还多了几分真诚。
　　林岚再想为难下去，便会显得明目张胆了：“那就麻烦你了。”这下倒是不客气。
　　一顿饭吃得火花四起，龙瑾玉只感觉生命诚可贵，神经条条皆辛苦。
　　饭后，因暖暖身体的原因，龙瑾玉作为东道主送林岚下楼。
　　在电梯里，龙瑾玉主动示好，一脸诚恳：“可能你还不够了解我，但是我们以后会有很多的机会可以接触，彼此了解。我会让你知道，我对暖暖是真心的。”因她是暖暖的好友，所以他必须得做出退让。
　　暖暖不在身边，林岚突然转身，直直地看着龙瑾玉，脸上的笑容不带一丝温度：“我有一个同门师兄叫徐相周，他的夫人和你似乎是旧识。”
　　电梯一层层地跳着数字，在林岚的审视下，龙瑾玉血压急剧下降，徐相周——宁新荫的老公。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小，隔了这么多层的关系，兜兜转转竟又撞一块了。
　　当电梯停在一楼的时候，林岚率先走了出去，不回头微微招手阻了龙瑾玉相送的好意。龙瑾玉定在电梯里，不知她的用意，却听她一字一顿：“我不希望任何人以任何一种形式伤害到我的朋友，所以手下留情吧。”林岚是一个点到即止的人，因为她点的一般都是死穴。她的彬彬有礼也已经是看在暖暖的面子上了。
　　林岚转身欲走，龙瑾玉却唤住了她：“我是认真的。”声音是坚决果断的。
　　林岚离去的步伐是意气风发的，清楚的脑袋瓜却搅成一团浆糊。刚才那五个字是真是假，难以辨认。不可否认那一刹那，自己竟然相信了，因为只有五个字没有多余的辩解。只是龙瑾玉善于处理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他懂得经营他的信用与魅力。乃至于宁新荫后来的回忆也是褒过于贬，欣赏多于遗憾。
　　当年的宁新荫孤注一掷，终于换得一个心死。作为一个朋友，林岚不希望暖暖重蹈覆辙，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浴火凤凰的，看不到的却是死得极惨的。更何况，这场婚礼实在来得古怪。指望暖暖抗婚，就跟指望她抢银行一样不靠谱，所以她嫁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只是这场婚姻比一般的无性无爱的婚姻更让人不安，既看不到前途，也看不到终点。

作者有话说

　　啊！春天来了！
啊！春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