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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魂穿瘟疫之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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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晓童的大脑里,还有些原主卢晓童的残存记忆。她想起来了,现在是原主的丈夫李振义,去世后的第二天。
可是原书在这个时间点上,并没有房梁塌下来这件事。一定是那个该死的螺蛳壳方士,为了让卢晓童穿越,临时修改了剧情,让房梁落下。虽然没有直接砸中原主,却足以让原主魂飞魄散。
就在那一瞬,卢晓童顺利魂穿。
昨晚二更天,原主卢晓童的丈夫李振义,因感染瘟疫去世了。
卢晓童会选中这本书,除了和穿越女主同名,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的故事背景,设定的非常真实。作者参考了明末历史,引用了崇祯十六年,鼠疫在华北一带流行的史实。
据《明事纪事本末》中记载:“上天降灾,瘟疫流行,自八月至今(九月十五日),传染至盛。有一二日亡者,有朝染夕亡者,日每不下数百人,甚有全家全亡不留一人者……一人染疫,传及阖家,两月丧亡,至今转炽,城外遍地皆然,而城中尤甚。”
历史学家估算,在鼠疫流行的核心区,死亡人口占总人口的三分之一。“一人染疫,传及阖家,两月丧亡。”
也就是说,家里出现一个病人,两个月内,全家人就会折损殆尽。
这次瘟疫流行的核心区,就是直隶一带。这本书设定的故事地点,位于燕山山脉北麓,具体地址,是龙庆州、怀戎县、居庸镇、二道沟村。
其实,龙庆、怀戎、居庸这几个地名,都是北京延庆地区在历史上使用过的名字。作者螺蛳壳方士大概认为,延庆这个地方,离京城比较近,后边皇子宫斗夺权的狗血剧情,容易展开。
李振义是在怀戎县城做木匠时,感染鼠疫的。发病后,按当时的规矩,李振义一家被严格隔离。
李氏宗族的族长和二道沟村里正,在离村口不远的山根下,找了一处废弃土房,让李振义一家暂时栖身。
这座土房的主人也姓李,和李振义家是远亲。十多年前,龙庆州发生旱灾,随后又爆发蝗灾。二道沟村一多半人家,都活不下去了,到外地逃荒避灾。这户人家也出去逃荒了。
第二年春天,大多数人都回乡春耕,有几户人家却没能回来。这户李氏宗亲也在其中。
此后十多年,这家的地一直由李氏宗族找人代耕,收获也归族里支派。而这处房子,因为离村子比较远,孤悬山根,一直废弃着。这一次,正好用来隔离李振义一家。
古代缺医少药,爆发瘟疫时,最常使用的处置手段,就是隔离,而且隔离时间都很长,动辄三个月以上。
比如,晋朝的隔离制度规定:“朝臣家有时疾,染易三人以上者,身虽无病,百日不得入宫”。
可见,即使是朝中一手遮天的贵戚大臣,即使他自己并未感染瘟疫,只要家中有人染上疫病,他在一百日内,也不得进宫。
清朝顺治十八年,北京城爆发天花疫情,所有和天花患者接触过的人,都被朝廷明令“迁移避痘”。
后来,宫里也出现了天花。孝庄皇后令人将染病的太监送出宫门,安置到西郊的寺庙里隔离。“百日之内不得入宫,日观其恙,三日一报。”
鼠疫这种病菌,能在低温下能存活好几个月,所以,鼠疫大流行,基本都在冬季。
古语说:“瘟疫始于大雪,生于小寒,弱于雨水,衰于惊蛰”,说的就是冬季瘟疫流行的时间。一般要过了惊蛰,瘟疫才算彻底过去。
李振义虽然死了,但是,按照隔离规定,卢晓童和孩子们依然不能回家,要继续隔离。
因此,卢晓童要带着三个孩子,在这座土坯房里,熬过整整一个冬天,直到来年惊蛰,如果一切正常,村里人才会重新接纳他们。
李振义一家被赶出家门、迁居土坯房的第四天,也就是昨天夜里,李振义死了。
几天来,李振义一直高热不退,大口大口的咳血,这都是典型的肺鼠疫症状。但他的神智却异常清醒。
李振义今年二十六岁,正当壮年,在家里排行老三,孩子们都很小。他担心自己会把妻子、孩子们染上,每次卢晓童要帮他擦洗、喂饭,他都摇头拒绝。
李振义一直用被子蒙住口鼻,即使呼吸十分艰难,也用双手把被子攥的紧紧的,生怕呼出的病气,会传染给卢晓童。
李振义从小就外出做工,练出了好手艺,也练出了和蔼亲切的好性格。他从来都舍不得打骂孩子。染病以后,他才开始对孩子们横眉立目、高声斥骂,吓得孩子们都不敢近身。他是怕自己跟孩子们太亲近了,孩子们会不听卢晓童的嘱咐,偷偷溜进屋里来探望他。
李振义只是一个平凡的、贫苦的木匠,但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竭尽全力,试图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父爱如山!
二更亥时,李振义咽下最后一口气。山脚下传出了母子四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山坳里回音重,又是夜半更深,哭声传的很远,即使住的最远的村民,也听的非常清晰。
紧接着,一阵嚎啕痛哭,从李振义的父母家传了出来。
李振义家并没有分家,父母和四个儿子住在一起。这阵哭声,是李振义父母和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压抑不住的悲鸣。
昨天夜里,村里很多人都落泪了。李振义,多么好的一个后生,走的太可惜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来看看卢晓童和孩子们,包括她的公公婆婆、叔叔伯伯。面对可怕的鼠疫,哪有人会感情用事、不惜性命呢?
李振义去世后,原主卢晓童遵照村里的嘱咐,第一时间在李振义的遗体上撒满石灰,把他的遗体,连同他使用的棉被和褥子,用麻绳紧紧捆在一起。
今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卢晓童就独自一人,背着捆成大号包袱的李振义,拄着一把锄头,颤颤巍巍,爬上了后山。
卢晓童爬一阵、歇一阵,直到日上三竿,离土坯房已经很远了,她才停下脚步,把李振义放下来,用锄头挖了一个很深的坑,把李振义掩埋了。
在李振义的坟前,卢晓童痛哭了一场。
这个跟她同甘共苦整整八年的男人,就这么走了。她和孩子们会不会被传染上?即使万幸,没有染上鼠疫,今后漫长的岁月,他们母子四人,要怎么生活下去?
卢晓童为李振义伤心难过,更为自己和孩子们的未来担忧。
这座土坯房一共三间,正中是堂屋兼厨房,有两个大灶台,两边各有一间卧室。
李振义昨夜去世后,原主卢晓童在他住过的卧室里撒满石灰,连一个边角都没落下,又把房门紧紧锁住。
掩埋完李振义后,卢晓童回到家,在屋里屋外都喷洒了石灰水,又烧了一大锅水,把自己彻底清洗一遍,这才把孩子们叫进来,给孩子们洗澡、换衣服。
卢晓童把自己和孩子们换下的衣服,放进锅里煮透,晾到院子里。又把李振义穿过的所有衣物都找出来,放进大锅里,用猛火煮,煮了整整半个时辰,才捞出拧干,也晾在院子里。
所有活计都干完,已经是红日西坠、暮色满天,又到了该做晚饭的时辰了。
卢晓童累极了,一动也不想动了。她吩咐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自己回到卧室,坐在炕沿上,靠着墙,想打个盹,歇一歇再去做饭。
就在这时,大梁掉下来了。
原主卢晓童的三个孩子,一直在院子里玩跳格子。
父亲病重的这段时间,母亲从不允许他们白天进屋,不管天多冷,他们都要在院子里呆到天黑,才能回屋睡觉。至于父亲住的那间卧室,母亲从不让他们靠近。
昨晚,父亲去世了。三个孩子被母亲的哭声惊醒,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虽然年纪很小,他们也知道,没有父亲,是一件非常悲惨的事。
不过,李振义是木匠,除了农忙和年节,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做工。他虽然对孩子们很好,但聚少离多,孩子们都不太依赖他。
他们更离不开原主卢晓童。只要卢晓童还在身边,孩子们就感到很踏实。
刚才,他们突然听见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尘土腾空而起,他们住的那间卧室,屋顶转眼就不见了,只有几根檩条,晃悠悠的挑在半空。
孩子们赶紧跑进卧室。一进屋,就看见大梁砸在土炕上,而母亲倒在地上,双眼紧闭。
孩子们扑到母亲身边,一边拼命摇晃,一边哇哇大哭。
这次他们真的害怕了。父亲刚刚去世,母亲再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姐弟可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