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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一百年前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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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酒弄这样,桑离哽咽了句:“哥哥倒是喜欢我的眼泪,也没想过来哄我。”
酒弄语气悠然:“你瞧我擦去眼泪,你不就不哭了?”
桑离:“……”
向来只有桑离气酒弄的份,这还是桑离第一次被酒弄气到。
他噎了下,不满道:“我方才说了那么多,哥哥可有什么想法?”
说着这话,桑离心里却在打紧。
他其实不想捅明自己内心里的阴暗想法,不想让魔魂觉得他很有心机,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把魔魂留下来。
但他又转念一想,自己这些行径,魔魂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吗?
想来是知情的,是宠他的。
所以桑离才又抱了一丝的希望,希望酒弄听完他说的话,能对他也宠几分。
最好能给他一些什么承诺。
酒弄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手指,似在考虑,可脑海里全是方才桑离落泪的那一幕。
兴许是在自己意识到自己也中了情劫之后,这种感观被无限放大,他对桑离的关注也越发多,更时常被桑离的一举一动牵动思绪。
他意识到自己对桑离多了许多无法言说的欲念,比如现在,他就很想将那一抹泪抹到桑离的唇上,将其染湿,再用力啃吻。
他眉梢轻挑,看了桑离几眼,最终也是情劫所使,他零星几次的怜悯发作,对桑离低低笑道:“你说的,本座都知晓了,不过本座给不了你什么承诺,包括那厮魔魂,他也给不出任何的承诺。”
邪神的归宿便是与湛离子大战,实在不宜牵扯到情爱之中。
为了少有一个软肋,也为了桑离自己。
桑离一听,感觉自己心脏像是踏错了步,一种虚空无力的、期待落空的感觉席卷了全身。
明明能猜到是这个结果,但他却依旧保留了一丝希望。
只是对方并不被他的眼泪所骗。
他果然还是不被人宠爱的。
想到这,桑离的眼泪便又开始往下落。
魔魂给不出承诺,酒弄自然也给不出。
他一个邪神,又有什么承诺好给?
只是指尖的那一滴泪却格外的烫,明明早就洇进肌肤里,干了,可存在感还是那么强烈,强烈到他心有不适,有股莫名的烦躁,却又自知这般烦躁并不对谁,只对自己。
桑离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就是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酒弄第一次看人哭成这样,眼泪竟真能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哭得滴滴哒哒的。
瞧着瞧着,心中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方才的话说重了?事做得不对了?若能重来,就该依着他做事了?
这小骷髅也没多少年岁,虽然是成年了,但和他相比,不过一孩子罢了,有什么不好迁就的,非得这么逼小骷髅不可吗?
但转念一想,妖怪的世界哪能按年岁比呢?
再小的年纪,那也是吃了十八年饭长大的,别妖在他这个年纪,吃了多少人,干了多少坏事,他倒是搁这哭个不停,又作又嗔的。
可终究还是心软。
不知道过了多久,酒弄到底妥协了,他低下眉眼,神色厌烦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肉放到桑离碗里。
桑离不哭了。
他抽了下气,呆呆抬头看向酒弄。
“若不吃就冷了。”酒弄语气还是冷,但却是关心的、放软的、妥协的。
桑离眨眨眼睛,身体还止不住地轻抽着,倒也是不哭了,他看看碗里的肉,再看看酒弄,哭得太久的脑子好像没法马上反应过来,但好在片刻后,他就明白了酒弄的用意。
于是一张脸笑绽开来,红红的眼尾充着水汽,瞳里还含了半滴泪,显得格外的憨气,却又可爱。
瞧见桑离的神情,酒弄沉默片刻,道:“一直到本座帮你恢复记忆,你都有得选,但也仅限至此。”
邪神不做无偿的好事。
“倘若恢复记忆之后你再不想走,那便不怪本座。”
“我知道,答应了哥哥要给哥哥炖汤的。”即使如此,桑离也从未想过离开。
不是魔魂离不了桑离,而是桑离离不了魔魂。
他只愿一辈子都待在魔魂的身边,不论魔魂变成什么样子。
酒弄:“……好。”
他顿了顿,看向满桌子的佳肴,随手拿起一个水杯,将里面的水洒到地上。
那些水落到地面,便成了人形,恭敬地守在桌侧:“请主人吩咐。”
“教他用筷子。”酒弄说道。
几个有着人脸五官却浑身透明的人齐齐看向桑离,接着朝桑离走去。
虽说都是无意识的物化作的人,但每个看起来都比桑离聪明好多,一成人形便知道筷子怎么用,一个个用得都比桑离好。
桑离被这些东西簇拥着,被赶鸭子上架地学了个大概,勉强也能用筷子夹起东西了。
桑离看看自己夹起来的一块肉,再看看酒弄,紧张又茫然地试探着塞到嘴里。
肉香和油香混合着瞬间布满了整个口腔。
桑离心满意足,觉得自己和酒弄的关系好像也算是更亲近了一些,他本还想再要点什么,门外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的堂老爷轻声问酒弄:“久先生,方才听到屋里有些动静,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被打扰了用餐兴致,酒弄眼底的温和一扫而空,语气冷淡:“并未。”
堂老爷低下头:“那就好那就好,还请久先生痛快用膳,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去做,不必有所顾忌。”
酒弄撩起眼皮,神色恹然地扫过去。
桑离不知何故,嘴巴还咬着筷尖,嘟嘟囔囔道:“怎么了阿弄哥哥?”
“无事。”知道这是堂老爷催他办事,但酒弄并未打算搭理,他没什么表情,神色也与往常无异,只是投向门口的目光里尽是讥讽凉薄,收回时又化得柔和淡然,“有不喜欢吃的就让他们换去。”
他特地来这一趟,可不是平白给堂老爷办事来了,只是——
现在处置还尚早些。
非得逼对方现出原型了,才好办事。
桑离哪有不喜欢吃的,他才吃上人类的食物几日,中间又受了那么多的苦,在山洞里过着不如常人的生活,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味觉,能吃得出好赖来,自然觉得什么都是好,得一一评判了才知道哪是真好,哪是赖好。
酒弄没搭腔,堂老爷也只能在外面待着。
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又再次响起了调羹触碰杯壁的声音。
桑离开始喝汤了。
腮帮子含满了一口汤水,再慢慢咽下,咕噜咕噜地响。
堂老爷听着声响,感觉差不多要结束了。
又捱了一会儿,终于听见放下碗的声音。
但紧接着又传来酒弄的声音,在问对方:“喝完了汤,要不要吃点果子?”
桑离满肚子汤水,本来已经吃不下了,这一听,他眨眨眼睛,小声问酒弄:“哥哥爱不爱吃呢?”
酒弄低下眉眼,似乎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桑离靠过去,学着他看着酒弄的手指尖。
酒弄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你学本座作甚?”
“好奇怪呀哥哥,你每次想问题的时候好像都喜欢低眼睛?”更奇怪的是,“喜欢不喜欢果子,这也是要想的吗?”
桑离吃得最多的果子就是山上的那棵果树结的,在他眼里就是吃,没有不吃的。
他不知道酒弄为什么还要思考,可能是那果树上的果子吃多了?
可是那段时间酒弄好像也不怎么吃啊……
这下轮桑离认真思考了。
酒弄无奈一笑。
知道桑离什么都想吃,问他大概就是走个过场,于是开口道:“喜欢。”
“那就吃点吧,到时候收一点到囊袋里,去历练的时候可以吃。”
“不必。”酒弄说,“到时候可以种上。”
“那里还能种得出来吗?”桑离不太放心,“不是说很黑的吗?没有阳光也能种得出来吗?”
“在那里,总有些树是不需要阳光的。”
桑离“哦”了一声,不带就不带吧:“那我现在吃一点点就好了。”
于是酒弄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将堂老爷喊进去,让他上点果子。
堂老爷气得攥紧拳头,但面上还是要尊尊敬敬给人上了多盘果子。
桑离这个吃吃那个碰碰,又吃了好会儿,才终于摸着肚皮靠在椅背上,连声说吃不动了。
吃饱了喝足,堂老爷酝酿着正准备开口,这时桑离突然打了个哈欠。
酒弄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过去,他瞥桑离一眼:“困了?”
桑离点点头,侧过来看酒弄:“原来吃饱喝足会犯困是真的呀。”
堂老爷:“……”
堂老爷忙堆着笑提议:“不如桑离小弟先去休息,在下已经准备好了房间供两位歇息住下,现已打扫好了。”
酒弄语气很淡:“那就去休息吧。”
他站起身,单手拉起桑离,桑离忙攥紧酒弄的胳膊,然后又打了个哈欠。
“麻烦堂老爷带个路,”酒弄看都没看堂老爷一眼。
堂老爷被这般无视,心中暗恼至极,又碍于自己有事求人,这才不得不忍下来。
他攥着个拳头在前头带路,左拐右绕得,把桑离都绕睡了,这才到了路。
到房间时,桑离都要睁不开眼了,整个人一摊烂泥般地挂在酒弄身上。
堂老爷刚准备笑着介绍这屋子的风水,结果酒弄一踏进去,直接就把门关了,留堂老爷在外面吃闭门羹。
“久……久先生?”
然而留给堂老爷的,却是无尽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