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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报丧花第八章 ...


  •   程徽出了家门后却没有往十三点半的街上赶。某种难以言说的直觉告诉她,这一次,白昕不会在那里。

      可是,如果不在那条街上他又能在哪?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复内心的焦躁。袁北说是白昕叫他上楼找自己,那么,白昕到底是有事要告诉她,还是已经知道有危险,所以才找个借口支开袁北呢?又或者,什么也不是……

      程徽烦躁地蹂躏自个的头发时,却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一扭头,正对上街道旁边茶餐厅的玻璃橱窗。从外边看起来店内的光线很暗,橱窗的玻璃上映出她浅浅的身影,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可是再看仔细一点,就会发现,在她眼睛的倒影上方还有另一双眼睛,一双媚到骨子里的眼睛。

      “是你。”程徽心里亮了一亮,本来这双眼睛的出现不过是印证了早些时候的猜测,不过这双眼睛出现的时机却让她感觉到自己似乎抓住了点什么。

      “正是呢,大人好记性!”那双妖媚的眼睛眨了眨,很是俏皮,程徽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花是你送的,那么储藏室里的‘白昕’也是你伪装的,对吗?”程徽问,脸不自觉地绷了起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请大人救我的宝贝女儿。”那声音轻笑了一下,映在玻璃上的那双眼睛跟着晃了一晃,像信号不稳定的电视。

      “……安安?”程徽眉头一紧,旧时好友的音容笑貌一下子浮现出来,她不觉抓紧了手里的纸张,“她怎么了?”话音刚落,就觉得旁边多了一人。玻璃上那双妖媚入骨的眼睛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程徽偏头看去,只见一个娃娃脸的服务生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姐,那位先生在里边等您。”服务生说着,体贴的替她拉开了门。

      “先生?”程徽皱了皱眉,往里边望去,过于柔和的光线下她什么也没看清,“你弄错人了,我只是路过,没有约人。”她说着抬脚就走。

      “等等,小姐您姓程对吧?您看,我没有认错人,就是那位先生让我出来请您,是您的朋友吧。”服务生一面拦住她的去路一面耐心地解释,边说还边抬手给她指出“那位先生”所在的方位。

      将信将疑地跟着服务生进了茶餐厅,程徽一眼就看到了在一丛人造翠竹旁边,她这辈子最讨厌面孔。“果然是你……宝印和尚。”

      桌子对面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橙黄色连帽运动衫,帽子还罩在头上,活泼的款式衬得帽子下边的那张脸更是秀气得过分。“坐。”少年和尚朝她扬了扬下颌。

      “你捣什么鬼?”程徽一见他火就不打一处来,仍是站着不动。

      “别呀!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要人都知道你是嫁不出去的老处女有意思吗?”和尚歪着头看她,嘲弄的表情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程徽懒得理他,单刀直入:“你不要告诉我你为了抓住白狐就设陷阱害她女儿。”

      和尚挑挑嘴角,筷子戳了戳碟子里的点心:“这里的小豆凉糕不错。”

      果然如此。程徽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却在刚刚转身时就听见和尚在身后阴阳怪气地说道:“老猫妖还真是可怜,花那么大代价保你这么个东西。”

      “你什么意思?”程徽心里一梗,转身看着他。

      “就是这个意思呗。”和尚轻蔑地笑笑。

      “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程徽压住心里的火气。

      “哟,我说姐姐,自个傻听不懂话也别说出来让人知道啊。”和尚又是一声嘲讽的冷笑,手上一用力,筷子一下子将凉糕戳成了两块。“看见了没?那只老猫妖现在就是筷子下的这块凉糕。而筷子,就握在你手上。”他说着,夹起半块凉糕放进程徽面前的盘子里。

      “……”程徽低头看了看盘子里的凉糕,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还不明白?跟你说话真费劲!”和尚拈起剩下半块凉糕,眼角往上一挑,“如果你现在去插手那只混血小狐狸的事,可就保不住老猫妖了。”

      “你这是威胁?”程徽冷眼看着他,心里迅速估摸着事情的真相。

      “不是威胁,是忠告。”和尚慢条斯理的把半块凉糕塞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

      程徽刚想说什么,忽然间就闻到一阵让人反胃的味道。只有常年跟死灵打交道的家伙才会有的气味。紧跟着,她便听见一阵金属锁链的响动。侧头望去,只见一个白领打扮的男子缓步路过玻璃橱窗。就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一样,那男人突然侧头朝她看过来。

      在目光交汇一瞬,程徽差点打了个寒颤。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眼睛?凛冽如雪山上最深冷的雪洞,能收摄这世上一切的生命。

      “黑无常……”程徽心里咯噔一下。

      “记性还算好。”和尚已经吃完了凉糕,正抽了张纸巾细细擦拭他纤细柔软的手指。程徽默然,八年前黑白无常因为被白狐骗去了夺魂珠而受贬黜,地府也因此卯上了白狐。而帮白狐逃跑的,正是自己管辖内的家伙。

      “白昕……在哪里?”程徽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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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早止了哭,抱着膝盖一声不响地蹲在地上。那个不人不鬼的李君琳则像尊木偶一样看着他们,不说也不动,房间里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水声。

      “后来呢?”安安突兀地问,谭文昊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领悟了,安安是在问他的梦。

      “没有后来,梦到这块我就醒了。”他老实回答。他记得很清楚,梦到安安在一滩黄水中的时候他就醒了。这也就是说,往后会发生什么事他已经无法得知。

      “在你的梦里,我没死么?”听了他的回答,安安多少恢复了些精神。

      “应该是没有,在梦里我没能确定你的生死……啊!”说到这,谭文昊像是被人一棍子打醒了,怎么早没有想到呢?他的梦从来都是准确的预见一个人死亡的全部过程。只有这次不同,在梦里他其实没法确定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子到底有没有死。这样看来,或许这次他们是有希望的。

      “怎么了?”安安听出他喊声里的兴奋,“蹭”地站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的梦从来都是预测死亡的。而这次梦中,还没有确定你的生死我就醒了。照这样看,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谭文昊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简单叙述了一遍他的想法。

      安安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兴奋,只是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如果是这样那当然最好。”说完又环顾了这个阴森的房间一周,“不说那么多了,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出去。”

      谭文昊没意见,当下从她的挎包里翻出瑞士军刀,去抠那面看起来封得并不严实的墙。出乎意料得很,那墙面瞅着到处都是缝隙,可他在墙上戳了半天却只听见金属与砖头相撞的铿锵声,刀刃却怎么也插不进去。

      “见鬼了!”谭文昊加大了力气,对准一处大得透光的缝隙狠狠戳去,刀没扎进去,他人却叫一股来源不明的力量掀得飞出去老远,几乎要撞上对面的墙。那把瑞士军刀也跟着“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谭文昊!”安安惊叫一声,要往他身边跑去,可一抬脚却发现她压根出不来那黄水画的圈,伸出的手也被一道看不见的壁垒给拦了下来。安安又试了几次,发现她现在根本就像只被关进琥珀的里的昆虫。而那头,摔在地上的谭文昊似乎真的被砸晕了,竟然一声不吭地躺着。

      “谭文昊!”安安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不由得心急如焚,之前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求生的心已经淡了。可谭文昊那么一说,求生的本能就像是预见了借了风势的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在这样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下,不管希望再怎样渺茫,她也要拼尽全力搏一把。

      “别喊了,没用的。这里谁也出不去。”就在安安再次喊谭文昊的名字时,木偶一样的李君琳突然蹦出句话来。

      “为什么?”安安条件反射地回话。却没料到这三个字却像是触动了李君琳一样,她忽然不再像先前那样木木地看着前方,而是无措地四下张望起来,看样子有几分茫然。

      “对啊,为什么……为什么呢?”李君琳喃喃道,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垂在脸侧的一缕头发,仿佛神智突然间又转入了不清醒的状态。她蹲下身来,伸手在地板上比比划划,嘴里却依旧絮絮念叨,“是啊,为什么出不去呢?”

      “喂!你也想出去是不是?”安安见谭文昊昏迷不醒,而李君琳却有些恢复人性的样子,便大着胆子从她这里打破缺口。

      果然,李君琳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又低下头继续比比划划。

      安安见她又反应,胆子又大了些,深吸了口气喊到:“你告诉我出去的办法,我帮你出去好不好?”

      李君琳这次抬头的时间比较长,看着安安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过了一会,仍旧用手在地面比划。安安不由生了好奇心,伸长了脖子看她到底在比划些什么。

      谭文昊其实并没有昏过去,安安喊第一声时他就已经听见了。只不过当时那股力量来的太快,他完全没有防备,以至于摔在地上以后眼前一片漆黑不说还半天动弹不得。然而等他缓过劲来睁开眼睛时,却看见半张被硫酸烧坏的面孔正冲着他颇为奇怪的笑。

      一开始他以为是那张脸是李君琳的,可当视线稍稍清明了些,他才赫然发现李君琳一直背对着他,而那张脸似乎是咬破了她后背的衣服从肉里钻出来的,嘴里还叼着些碎布片。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张脸,可跟李君琳面对面的安安却看不到。

      谭文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他发觉安安每跟李君琳说上一句话,李君琳背上长出的脸就多一份力气。几句话下来,刚开始还被衣服埋了一半的脸很快咬破了阻挡他的衣物整个探了出来。他想出言提醒安安,可却发不了声。不仅如此,手脚也像被束缚住一样,动弹不得。

      屋内的光线仍旧很暗,安安没能发现到谭文昊已经醒来,仍旧不死心地套着李君琳的话。谭文昊看着那人头借着安安的话越长越壮,急得都快要喷火了。可他现在除了祈祷安安赶紧察觉到衣服撕裂的声音以外没有一点办法。

      大约是急火攻心,谭文昊刚刚清晰的视线忽然间又模糊起来。一片混沌中,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趴在桌前涂涂写写着些什么。这房间里没有桌子,难道是在做梦?他想着,视线果然和梦里时一样,会随着他的意愿朝他感兴趣的地方拉近。

      然后,他很快就发现,那个趴在桌前的人是割破指头在一张白纸上用自己的血画着些什么。他似乎很谨慎,几乎每画一笔都要停下来对照一下原图。而他画的东西在谭文昊看来竟和安安胸口上的那个环有些像,但他这时也不能肯定,毕竟安安胸口上那个图案他也只在慌乱中瞥过一眼。

      就在他凑近白纸想要看得更清楚时,低头作画的人突然一抬头,那张被烧坏的脸几乎贴到他脸上来!
      “啊——”谭文昊本能地向后避去,却只听见一声闷响,后脑勺又磕地上了。第二次撞击疼得他龇牙咧嘴,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发现手脚上的束缚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谭文昊心中惊奇,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只见背对着他的李君琳浑身抖个不停,可背上的衣服却是好好的,并没有破坏的痕迹。

      难道刚才是做梦?谭文昊使劲揉了揉眼睛。忽然发觉安安正蹲在地上出神地望着李君琳,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你在看什么?”他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安安身边,不解地问她。可安安却连头也没抬,反而抬手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谭文昊猛然想起之前梦境里那凶手靠着安安说话的力量从李君琳背上长出来的样子,立马不吱声了。转头和安安一道看向一直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李君琳。

      李君琳浑身抖得厉害,连被烧烂的嘴唇也不住地颤抖,就好像是在跟身体里的什么东西斗争一样。可是即使如此,她手下却没有停,颤抖的手指依旧一笔一划地在地板上勾勒着什么。不是字,倒像是一种古老的符咒。谭文昊看不懂,可一偏头,却发现安安的眼睛亮得要命。脑门上也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看样子像是在拼命记下李君琳画的那些东西。

      “糟了!”安安脸色一白,突然大叫一声,“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谭文昊还来不及去看倒在地上抽搐着的李君琳到底怎样了,就听见安安冲他喊,“快!跟着我在这面墙上画!”

      “啊?”谭文昊毕竟刚从梦境里醒来,反应有些迟钝。

      “啊你个头!照我说的做!”安安急起来也顾不上许多,就差没骂脏话了。谭文昊哪里还敢怠慢,连忙站到了墙壁前。一时间又找不到可以涂写的工具,情急之下学着梦里的人,捡起掉落的瑞士军刀往手指上一划,就着流下的温热血液在墙上画起来。

      谭文昊画着画着发现李君琳教给他们的图非常复杂,初看有些像异化的八卦阵,可每一个卦象中又添了好些他完全不了解的符号和图案。跟着安安的比划画了一会后,他终于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我哪知道?她说这间房子外边有什么镇宅符,所以刀子才插不进去。要出去就要靠这个符。”安安嘴里解说着,手头也没停下。

      “镇宅符?那东西不是阻止外边的邪煞进入的吗?怎么还能阻止人外出?”谭文昊不解地问。
      “难道她就是这样被符困在里边的?她自己知道解法为什么不出去呢?”

      “啊啊啊啊啊啊!”一连串的问题终于让安安发飙了。她一甩手,冲着他大吼:“你有完没完!想活命就快画!”

      “可是……”

      “可你的脑袋是!别打岔!我又不是过目不忘你再说我就全忘了!”安安一面吼一面不停地教谭文昊画符。谭文昊纵有满腹疑问也不敢再说一句话打断她。毕竟这符还是有希望让他们出去的。然而画到第八个卦象时,安安却又是一声惊叫。谭文昊手一抖,一条血线直划到第六卦上,好好的一个图顿时成了没封口的口袋。

      谭文昊一回头,只见李君琳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背对着他们。而她背上被撕烂的衣服洞中探出来一张极端丑恶的脸。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报丧花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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