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My Cookie Can》月兔年糕

3、[003]

　　（1）

　　然而还真的有倒霉蛋竞选学习委员这个职位。
　　“皇绯沙子，15岁，目标是……东大医学院！带着这个目标，想和大家一起学习一起进步，请、请大家多多指教。”

　　教室内的空气安静了几秒，然后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大家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坐在后排的几个男生笑得尤其夸张。

　　“我没听错吧，东大，她刚才说了东大对吧？”
　　“喂，皇，做梦太过头的话，就连菩萨都会生气的。”
　　“连重点班都没进的人，在这里说些什么呢？”

　　皇绯沙子不是一个擅长面对冲突的人，连这段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言都是准备良久才能勉强完成的，此刻自然是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去反驳比较好，但她没想到有人站了出来。

　　更没想到这个人是朝宫姬奈。

　　“在管别人考不考东大之前，三位是不是还是加油升上高二比较好，一直留级可就不好看了，对吧，上原、中岛、下田同学，哦不对，还是要叫一声——前辈？”

　　一个人单挑不良三人众，未免也太帅了吧。

　　在开学第一天之前，包括皇绯沙子在内的极大部分同学都以为朝宫姬奈是更加有距离感的类型。

　　容姿端丽、成绩优异、开学典礼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致辞的时候甚至会有电视台来跟拍，像是直接从虚拟世界走向现实的角色，哦，对，就像高高在上的公主一样，这样的设定，很难让人觉得自己会跟她有什么交集。

　　但是，有些事情不做的话，是会后悔的。
　　下课铃打响了。
　　没什么好怕的，上吧。她深呼吸。

　　“朝宫同学，刚才老师说的那些知识点你都记下来了吗？”

　　她看到邻座的眼里露出惊喜的目光，像是早就等着被搭话似的，然后她故意咳嗽了几声企图掩盖这个事实：“当然，我们可以一起对笔记。”

　　什么嘛，跟想象中的一点不一样，根本就是超好交流的类型吧。

　　暖风和煦，徐徐展开的春日已渐入佳境，不料某个下午却突然下起一场大雨，同学们全都挤在屋檐下，场面有些吵闹。

　　因为有着不管晴天雨天总要备一把折叠伞的好习惯，皇很快凭借着这把伞杀出屋檐下的人墙，就在这个时候她又看到了同班同学的身影。

　　对哦，忙着去芭蕾舞教室的朝宫同学应该没有加入任何社团吧。皇绯沙子看着她目不斜视走到教学楼门口，看着满天雨雾停顿了两秒，把书包顶在头上作势要往门外冲。

　　动作既熟练又干脆，这是什么坏习惯啦？！

　　皇绯沙子的身体又一次先于思考行动，她撑开伞，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那个冒失鬼的胳膊。

　　“朝宫同学，这样会感冒的，我正好有伞，一起走吧。”

　　“谢谢你，可是会不会太麻烦了，我想去车站搭‘鹤丘36路’来着。”

　　“那正好，我正要去补习班，也是搭这俩车，我们是顺路。”

　　“这样的话，当然还是由长得比较高的我来打伞吧。”手里的伞被顺其自然地接了过去，“皇同学只要乖乖站在我身边不要被雨淋到就好了。”

　　皇绯沙子看到她露出了微笑，怎么说呢，突然被像甜味饮料里上升的气泡呛了一口，又像不能直接用眼睛去直视粉色的夕阳，总之朝宫姬奈的笑容是具有杀伤力的，她马上转移目光，去看少女黑色直发旁闪闪发亮的发卡。

　　“那就拜托你啦。”

　　（2）

　　完蛋了，这么正经和同级女生相处还是头一次，接下来要找些什么话题？朝宫姬奈强装镇定，想想舞蹈教室里的女孩子，全都是比自己大的姐姐，跟同班同学的相处模式应该很不一样吧。

　　幸好这个时候善解人意的皇绯沙子开启了话题：“其实我对朝宫同学还蛮好奇的，可能也有别人问过你吧，为什么会选择来乌野上学呢？跳芭蕾舞的白天鹅，总感觉应该出现在白鸟泽之类的学校才比较合理。”

　　姬奈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家都在问我这个问题，原来还有这层含义的吗？”

　　“抱歉，纯粹是我个人的妄想！”

　　“没事，其实说起来理由也很简单。白鸟泽是寄宿制，距离芭蕾教室也很远，不太方便练习，而且我爸爸以前也是乌野的老师，所以我没想太多就入学了。”姬奈也忍不住问，“轮到我了，我对你也挺好奇的。”

　　“对我吗？”

　　“为什么是东大医学系呢？”看到对方笑了一下，姬奈马上补充，“我也不是要质疑你梦想的意思，就是……”

　　“我知道，不过你的问法还真是蛮直接的。那我也直接回答你吧，跟朝宫同学的妈妈有关系。”

　　“我妈妈？”

　　“嗯嗯，我身体一直不太好，上初中的时候有一个晚上突然头晕昏厥，当时是冬天，下着大雪，救护车过不来，等第二天早上肯定已经来不及了，要不是朝宫医生的话，我现在也不可能在这里了。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成为和她一样了不起的人。”

　　她们的对话没有太多思考、组织语言和斟酌字句的过程，短短的时间里她们已经交换了足够多的信息量，可姬奈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皇同学觉得我妈妈是个怎样的人呢？”

　　“老实说，第一次见面让人有点怕怕的，但是后来就会发觉她非常专业、可靠、是个很温柔的人，摘下口罩的样子还是漂亮的美女，对了，”皇绯沙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这不是和朝宫同学一模一样嘛。”

　　从别人嘴里听到妈妈的名字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不如说因为两个人不经常见面的关系，妈妈的事情大多都是靠别人转述的，也不是第一次听见类似“姬奈跟妈妈真的好像”的评价。

　　“没有那种事情。”
　　往常都会这样脱口而出地否定的，但是这次，姬奈破天荒很认真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真的，”皇绯沙子的眼睛不大，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月牙的形状，很是可爱，“虽然我不了解全貌，但是芭蕾舞者也是活在众人的目光聚焦与期许下的高压职业吧？换句话来说，要有一颗大心脏才能承受在学业负担外的这些压力，朝宫同学却能很好地消化这些，这在我看来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你不这么觉得吗？”

　　（3）

　　“皇同学，下次休息日有时间的话……要不要一起写作业呢？”对话的最后，是姬奈率先提出了邀约，然后就顺利把下一个休息日交出去了。

　　好像交到了一个很神奇的朋友。

　　说不上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但却是班级的中心，除了几个搞事的不良少年，大家都愿意推选成绩不好的她当学委，刚认识她的人一定会很奇怪为什么这种平平无奇的女生会那么受欢迎。

　　然而在你感到奇怪的时候，她会看出你的心思并朝你靠近，和她一靠近，你就立马能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如此受欢迎了——这么阳光开朗的女生，和她相处起来舒服极了，心情都会跟着她一起变好的，想不喜欢她都难吧，有那么几秒，姬奈都要相信她像她描述出来的那么无所不能了。

　　可惜来到舞蹈教室，她就回到现实了。

　　“姬奈酱，近卫老师今天脸很黑，你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哦。”

　　换好练功服、打理好头发的姬奈正要开始做热身的准备时，就收到了前辈A子的好意提醒。没过几秒，果然听见了老师的声音：“朝宫，你来一下。”

　　平时都会用“姬奈酱”这种亲切的昵称的老师，此刻却叫她“朝宫”，真的出大事了吧。

　　待姬奈进入教室，就听老师单刀直入：“我听说瑞士那边的舞蹈学院想给你一个短期留学的名额，被你拒绝了？”

　　果然是这件事，姬奈只能老实回答：“是，我拒绝了。”

　　“你在想什么？那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在留学期间你也正好可以准备参加国际大赛，一旦在大赛上拿到名次，多少海外的好学校和好剧团会向你敞开大门。”

　　“可是我从来就没说过我想要这些世界性的机会，我的人生规划是高中毕业之后进入国内的舞团。”

　　“太天真了！你知道现在竞争有多激烈吗，没有海外的经历，基本没有成为主演的机会，如果你一开始就不是奔着中心的那个位置去的，我劝你现在就放弃专业路线，回去好好读书吧，以你的成绩一定能上个好大学，将来肯定比现在更有出息。”

　　前辈姐姐的安慰就会温柔很多。
　　“近卫老师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以姬奈的水平，就算不能成为主演，进入国内顶尖的舞团找份工作也完全没有问题。”
　　“就是对她有更高的期待才会说这么重的话啦，因为有飞机恐惧症所以不能出国参加比赛什么的，怎么听都太可惜了。”
　　“可恶，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治疗吗？”
　　“之前也不是没有试过，准备去美国参加YGP决赛那次，结果差点出事，那次以后就甚至连机场都没去过了。”
　　“如果选择其他交通方式呢？”
　　“你疯了，花十天半个月坐火车和轮船，人都麻木了，比赛状态怎么调整？”

　　是的，除了克服自己的飞机恐惧症，她没有其他的办法——怎么可能不想当主演呢？十年如一日的练习和忍耐，除了热爱，她能保证，不想输的这份心情，是别人的十倍。
　　“姬奈酱。”近卫老师的忠告言犹在耳，“人总要试着努力摆脱过去，向前看的对吧？你爸爸如果在天上看着的话，一定也想这么对你说的。”

　　是啊，摆脱过去，向前看。
　　可是爸爸在空难中遇难这件事，要怎么摆脱？怎么向前看呢？所以说她和妈妈才不一样。自那之后，妈妈只用了很短时间地平复心情，然后就正常回归工作了，而她到今天都没办法面对现实，一直用逃避和拒绝来解决问题。
　　姬奈慢吞吞、一步一顿地离开了，关上门，好像想要把什么东西也上锁似的，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一直维持着魂不守舍的状态。

　　影山美羽就这样看着走神的少女把炸虾连带着柠檬送进自己的嘴里，还没来得及劝阻，就听见她被呛到的咳嗽声。
　　“酸——死——啦！”
　　一言难尽的柠檬味，浓得她想哭。

　　“都让你吃饭专心一点。”

　　“对不起，美羽姐姐，我错了。”

　　“真是的，你们两个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个回到家都无精打采的样子。”

　　姬奈捕捉到了关键词，抬起头看向正在埋头苦吃的某人：“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替他回答了：“他为了加入男子排球部给前辈下了战书，如果星期六的比赛不赢就不能当二传手，但是现在队友连接球都不熟练，这样下去必输无疑，奇怪，姬奈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没人跟我说！没人在乎我！”姬奈的心情更低落了。

　　“你不是在生我的气，一个星期都不想理我吗？”影山飞雄说得大大方方，像平地里掀起一道惊雷却丝毫不为所动那样。
　　“大哥，你上课睡觉突然说梦话大声喊我名字让我接球，丢脸死了好吗？我当然要和你划清界限了！”
　　“抱歉。”
　　“看你为了比赛这么烦恼，这样吧，我女扮男装，改个名，向男子排球部递交入部申请，这样星期六的比赛我就可以帮你们的队伍接球了，怎么样？我的提议很不错吧？”
　　“……行得通吗？”
　　“你居然在思考可行性？这种事情第一时间就应该知道当然不可以了！你是笨蛋吗？”

　　在一旁的影山美羽悄悄退了出去，还在吵吵闹闹就好，她还要追最新的连续剧呢，可没空加入这种车轱辘一样废话连篇的未成年对话。

　　今天窗外的月亮格外明亮。
　　天已经晴了，无事，生活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