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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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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端一笑,“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顾风檐嘴角扯了扯,心却松了,“把这些采回去吧。”
他忘了,二蛋天生痴傻,想不到这么多,但刚才打量的眼神竟然有种精明锐利感,周围气场都不一样了。
……就像、就像他不是一个傻子,而是穿越前那些能跟自己平起平坐谈生意的商人。
错觉吧,顾风檐心里暗自摇头。
……
半个时辰,才进了山,这里没人居住,几块不知道谁家的地也因为离得远被荒置了。
地上落叶厚厚一层,三月份光景,到处都是嫩得能掐出水的野菜。
“阿爹说了,不能走深了,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顾风檐累的喘气,坐在一块干净的大青石上歇息,霍端仔细叮嘱他。
“嗯。”
这地方到处是腐烂的树叶,泥巴,虫蚁,自小生活在干净敞亮的地方……他也不怎么想探索。
轻车熟路地四处摸寻野菜,霍端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树荫里……
周围静悄悄的,顾风檐独自待着还有点犯怵,就到处转了转。
他发现这地方除了野菜多,还长着许多野生药草,一丛丛积雪草长得嫩绿,藤本野玫瑰下金盏花刚绽出花苞……
……顾氏集团主打制药,旗下还有多家化妆品品牌,顾风檐大学主修的也是相关专业,对药材天生敏感。
村民们大概不认识,放任他们长着。
……真是暴殄天物,顾风檐扶着树干,脑袋里盘算着怎么利用这些东西。
突然周围树丛间传来一阵响动,只逼近过来。
啪——
一只鸡撞在了顾风檐身旁的树干上,吓了他一大跳。
他惊魂未定,用小棍戳了戳——死了。
不过挺肥的,能吃。顾风檐扯了根树藤把鸡绑了挂在树上。
走了一圈又发现了几窝野生天麻,也用小棍挖了出来。天麻鸡汤,滋补药膳,霍阿爹身体不好,刚好补补。
……嗯,运气还挺好的,不愧是他。顾风檐心想。
……
霍端蹙着眉,小心地避开地上湿润的泥土。
霸总都有点儿洁癖,他当然也有。
要不是为了不让顾风檐发现异常,他才不会到这种充满泥土气息的地方来。
系统扫描着周围植物,半天只发现了几株瘦弱的野葱……奇怪得很。
他总觉得今天好像很倒霉。
错觉吧。霍端摇摇头,又往回走,那哥儿还在等着,不敢离开太久。
真是拖油瓶一个。霍端神情冷淡地腹诽。
然而当他看见那个拖油瓶哥儿时,下巴差点惊掉在地上——顾风檐正从树丛里出来,右手拎着一只肥硕的山鸡,左手大叶子上堆满芋头状的东西。
“我没走远,就在附近转了转。”顾风檐被逮了个现行,也不打算隐瞒。
然而霍端并不在意这点,“……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哦……”顾风檐看看手上,“这只鸡不知怎么就自己撞死了,天麻是我随便挖的。”
……撞死的。
……随便挖的。
这是锦鲤吧?是吧?
霍端看了看自己藤篮里的稀疏野菜,狠狠沉默了。
“你认识药材?”很快他发现不对劲,这个娇养的哥儿可是连地都没下过,如何能辨识药材。
那种犀利的感觉又涌上顾风檐心头,他摸了摸鼻子道:“我外祖家是开药房的,跟阿爹学过一些。”
……这话是真的,不过原主认不认识药材他哪里知道。那场洪水让原主失去了所有亲人,霍阿爹叮嘱过不许霍端提他的伤心事,他绝对不敢再问。
霍端不问了,但心里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劲。
“该吃午食了,我们回去吧。”
顾风檐松了口气
……
回去还是走的原路。
从稍微开阔的山头往下走,顾风檐远远就看见河沟里有个小团子似的幼童,气喘吁吁地迈着小短腿往上跑。
时不时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这小孩有点眼熟,却死活想不起来是谁。
“二蛋哥哥……”幼童鼻尖上挂着晶莹地汗珠,上来就去扯霍端的袖子,看见顾风檐的时候怯生生的,似乎有些害怕,
“檐哥哥……总算找到你们了。阿娘叫我来寻你们,家里、家里出大事了!”
顾风檐想起来了,这个小孩叫叶宝,是霍端他姑家的小儿子,霍端的表弟。
不过才四五岁年纪,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饶是叶必先夫妇平日里极其宠他,这时候也能帮父母传话之类的小忙了。
孩子下手没轻重,被扯的踉跄,霍端一把把叶宝抱进怀里,拿袖子给他揩汗,“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是、是……”叶宝看看俩人,拿眼睛偷瞄顾风檐。顾风檐满头雾水。
叶宝费劲想了半天阿娘给他说的话,“阿娘说,是临川县县太爷家的二公子找来了,正在你家门口呢。”
“什么?!”顾风檐和霍端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
河清村一向没什么大事发生,但一有大事发生,那消息必定会在几个弹指间长了翅膀似的飞满整个村子。
正当午食,霍家院门口停了个轿子,四角垂流苏挂香囊,连轿帘都是绣着兰花的上好绸料。
村民挤得流水不通,端着碗的时不时扒两口饭,磕着葵花籽的时不时吐两口皮,窃窃私语,话题中心是轿旁春凳上的男子。
“我看这檐哥儿怕是留不住了,模样俊俏,这位瞧着又是个有钱的……”
“唉,可不是吗,我当初就劝霍叔别留他。二蛋那孩子虽然模样好,可惜是个傻的,家里又穷……檐哥儿又是个有心眼的,哪能真的愿意留在咱们这穷山坳里。”
“听说檐哥儿和这位还有婚约……”
霍阿爹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旁边跟着妹妹和妹夫,还有大外甥叶山。四个人神情出奇的一致——局促惶恐,忧心忡忡。
春凳上的男子生的肥头大耳,脑满肠肥,和轿帘上的细弱兰花成了一副山猪拱雅图。
他站起来了,抖开画墨竹的扇子,语言却粗鄙不堪,“嚯,这地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狗窝呢!又小又破……”
“你……”叶山血气方刚,怒气冲冲向前一步。
霍阿爹赶忙挡住他,摇了摇头,“小山!”
男子轻蔑地看着叶山,剔了剔牙,“啧啧,顾家那小哥儿多少也是娇养大的,怎么就跟了个傻子……”
“不过傻子也好,”他露出一个猥琐下流的笑容,“当初顾家巴巴的要跟我结这门亲,要不是看在那小哥儿长得一副骚/样,看得人心热,顾家哪里高攀得上……”
扇子扇了两扇,他忽略周围的白眼,“……不过要不是个雏/儿也没什么意思。”
话说得下流,连村里最风流的李寡妇都皱了眉。
霍阿爹肉眼可见地黑了脸,攥着拐杖的手发白。
“欺人太甚!我河清村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撒野!”霍阿爹的妹夫叶必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脸涨得通红。
霍阿爹这次没有阻拦。
男子嗤笑了声,“愚民,知道我是谁吗?识相点就把顾风檐交出来,抢别人东西也要撒泡尿照照自己够不够格!”
叶必先太阳穴青筋暴起,“你——”
“里正来了!”这时候有人大喊……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顾风檐跟着叶宝霍端还有河清村的里正刘正山走进人群。
第一眼就瞧见了暴发户模样的王进。
……甚至丝毫不掩饰色眯眯的眼神看着自己,差点流出口水。
顾风檐鸡皮疙瘩直往下掉。王进是隔壁县太爷家的二公子,跟原主有婚约,结果亲还没成,大水冲走了一切,家没了,人也走失了。
原主无奈住进霍家,心里却还惦记和王进……纵使霍端长得比王进好看,可好看不顶饭吃啊。
甚至他真正不喜欢霍端的原因也是为此。
然而他可不是原主……
霍端也一早看见了王进,自动忽略了过去,关切地走向霍家人,“阿爹,姑母,你们没事吧?”
……对他来说,有没有顾风檐这个人都无所谓。
霍阿爹摇摇头,神色凝重,“里正……”
事情一发生,霍阿爹首先就遣了小外甥去找里正,在他眼中只有当官的能对付当官的。
刘正山早些年读过学堂,有点书卷气,但实际上是个厉害角色,全村上下就没有不服他的。
“二蛋他爹,事情我听小宝说了,”他出声打断霍阿爹,抽了口旱烟,
“……檐哥儿父母在世时就把他许给了王家,现今儿他父母虽没了,但婚约仍是做数的。凭他自己意愿就算今儿跟着王家回去,那也在理。”
里正话说得诚恳,面上是向着王家,暗地里却是提醒霍阿爹不要鸡蛋去碰石头,白送。
霍阿爹心里门儿清,他也愿意凭着檐哥儿选,要是跟王家走,他不反对,要是留下,那肯定百倍千倍地待他好……自己的傻儿子也喜欢檐哥儿。
却看那王二一副粗鄙流氓样子,哪里能好好待檐哥儿?
……霍阿爹的一颗心愁成麻花。
“爹,你别伤心,还有我呢。”霍端连忙宽慰霍阿爹。
“哎,”霍阿爹看了看自家傻儿子,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懂什么。”
霍端嘴角扯了扯……他怎么觉得这霍大爷像是喜欢那个两面三刀的哥儿胜过自己的儿子?
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顾风檐开口道:“阿爹,里正叔,还有……”他看着霍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想了想,才继续,“端哥,你们放心,我不走。”
三个人目光齐齐盯着顾风檐,都有些诧异。
“檐哥儿,你这话可是真的?”霍阿爹神色激动。
顾风檐点点头,“我是跟王家有婚约,但如今爹娘不在了,我也不敢高攀,我想留在霍家。只是……”
他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这事儿传遍了村子,我的名声算是臭了,恳请霍家不嫌弃。”
商圈如战场,混久了会识人,原主掉钱眼里了,拎不清,他可清醒得很……那王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主要是,长得太丑了。
“好、好……”霍阿爹感动得老泪纵横,“好孩子,你放心,有阿爹在一天,霍家没人敢不敬你!”
……王进跷着二郎腿,扇子“啪”的一合,“嚯,怎的还唱起戏来了?”小拇指剔了剔牙,“得了吧,走不走可不是他说了算的!和顾家定亲时可是给了十贯钱做聘礼的,想留人……聘礼还回来就行。”
“不然的话,你今天是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
顾风檐一时语塞了……他身上半个铜钱都没有,霍家就更不必说了。
周围净是村民们倒吸凉气的声音……霍家大房莫说是十贯,只怕是连十文都拿不出来。
……檐哥儿这回怕是只能跟着走了。
王进露出一个猥琐的笑,“看来是没有啊,十贯钱都拿不出来还娶什么亲……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啊?”
周围几个轿夫哄堂大笑。
霍家人脸色难看。
河清村本来是不穷的,最起码的都能吃饱穿暖,但也没有过多的闲钱。
霍家大房只有一个病弱老鳏夫和一个傻儿子,情况就更差了。
这时候,霍阿爹的妹夫叶必先咬咬牙,狠道:
“孩儿他娘!咱家里还有多少钱一并拿出来,总不能平白叫人看不起!”
霍秀玲忙回家去取,却只拿出来两贯,剩下的犯了难。
“剩下的我出了!以后二蛋有了钱再还我不迟。”里正料到钱不够,早就叫家里的回去取了,这时候刚好拿来。
顾风檐看着霍家人和里正,突然有点感动,“里正叔,这钱我一定会还的!”
好险,他差点都以为自己要卖身了。
刘正山对这个孩子也生出些喜爱,“不急,以后就和二蛋好好过。”
十贯钱给了王进,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嘿嘿笑了一声,“这银子重量不对啊,该不是你们骗我吧?”
一副耍赖的模样。
刘正山抽了口旱烟,缓缓吐出,“听说县太爷因为洪灾的事情正被上头考察着呢,不知道身体还硬朗着没……二公子也不想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吧?”
王进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这山坳里一个小小的里正,知道的还挺多的。
“走着瞧!”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顾风檐,有些不甘心,坐上轿子带着人走了。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周围村民也渐渐散开。里正叮嘱了霍家人也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一直旁观着的霍端这时候才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顾风檐……总觉得他有些异常。
像是转了性子似的。
依他顾风檐往日的表现,王二就算是坨屎,那也是坨有钱的屎,总要上去舔两口的。
今天人到了家门口,他却转了态度。
……很奇怪!
太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