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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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去求平安符的庙在哪儿啊？”
第五日，面上带着明显笑意的贺婷芳为危越带来了一张叠好的平安符，这是她前不久托邻居带回来的，和她手腕上的珠串出自同一个庙宇。
她还亲手做了小香囊，用一根红绳串好，让危越戴着，说是保平安，非常灵验。
危越乖顺地戴上了这个小巧的香囊，香囊下的小片阴影张开大嘴，一口将潜藏在平安符里的黑气吞了进去。
汹涌的饥饿感有一刹那的停滞，随即变得更加躁动，灵魂的低声呢喃变成了杂乱的絮语。
青年的额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听儿子这么问，贺婷芳答道:“就在隔壁省，田安市的云四子山，是座小山，庙在山顶上，叫云四子庙，供奉的是福吉娘娘，可灵了。”
随即她开始讲这位福吉娘娘有多么的灵验。
带她去拜神的那位邻居就是去求了福吉娘娘，家里的外孙今年高考考得出乎意料的好。本来三次模拟考的成绩都只能勉强够上二本，结果他奶奶去拜过福吉娘娘以后，一查高考分数竟然超了一本三十多分，可把家里高兴坏了。
这次邻居去还愿，她就特意请对方帮她求了一个平安符回来，好请福吉娘娘保佑她的越越再不会碰上这样的意外。
危越没再多问，只是说:“我现在醒了，妈妈也打算去还愿吗？”
贺婷芳道:“当然要去啊，可得好好感谢娘娘！”
说完，她迟疑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不信这个，我以前也不信的，但是……”
她上个月才去拜了福吉娘娘，这个月中儿子就醒了，她再不信如今也信了七分了，怎么说也是要去还愿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妈妈。”危越抓着她的衣袖摇了摇，他每次跟妈妈撒娇都这样，不说他才二十五岁，就是五十二了，他也是妈妈的儿子，“我是想跟你一起去。还愿这种事情，当然是要受了祝福的人也去，才能显得更有诚意啊。”
贺婷芳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应下了:“好，等你出院了，我们一起去还愿。”
危越也跟着笑，只是笑意隐含冰冷，藏在唇下的犬牙伸出一点尖来，抵住上颚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变得愈发尖锐锋利的犬牙。
去是一定要去的，只不过一起去的时候，那里定然已经是干干净净了。
……
入夜后，危越从病床上坐起身来，他赤着脚下床，从新开辟出来的灵魂空间里取出一具崭新的傀儡来，接着连下十层结界，力求不让自己的力量泄露出去一丝一毫。
他将这具崭新的傀儡做成了活傀儡，一种能够以假乱真的具现化障眼法，能像本人一样活动、对话，只是有使用的次数限制，比较耗材料。
在看过那只猫脑子里的东西以后，危越就盯上了诡异。
昨天一晚上，他都在解析自己的饥饿感究竟因何而生，又要如何才能真正满足。
众所周知，饥饿起始于需要，就像正常人不吃饭会死，想活所以才要进食。
危越需要进食，则是因为他还在进化，他本身是饿不死的。
他的饥饿感来自于他的灵魂，而非肉☆体。
女王消失，“无尽轮回”坍塌，付诸于他身上的同化已经停止，但他自身的进化还没有终止。
“无尽轮回”中的玩家正是靠着进化来抵御同化，如今同化的进度条不再前进，永远地停止在了那里，进化的进度条却仍在往高处攀升。
或被迫，或主动，他们已然推开了进化的大门，踏入了进化的大道，就没有中途停止的选项。
要么成功攀顶，要么失败去死。
这条道路不能停下，也无法回头。
——进化需要能量。
危越所真正需要的食物并非血肉这样的存在，而是能量。
他想吃掉那只猫，不是因为那只猫长得秀色可餐，是因为它体内蕴含的力量符合他当前迫切的需求。
猫比人强大，所以他才完全忽略掉了三级萌新宁柯柯。
但很可惜，那只猫是好猫，没干过坏事，还一直尽职尽责地保护着周围弱小的人类，他连个借题发挥的理由都没有。
危越思考了很久，决定拿这只敢对他妈妈下手的不知死活的东西试验一下自己的想法。
倘若诡异能够对上他如今真正的食谱，那么皆大欢喜，倘若对不上……他可以去当一个惩恶扬善的午夜英雄。
灵者和灵兽里也有不干好事的，他看到那只猫脑子里的通缉令了。
对是肯定能对上的，好的，坏的，不都是能量吗。
小孩子才做选择，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当然全都要。
危越拨弄着灵魂空间里那些泛着幽光的卡片，心情不错地笑弯了眼，丝丝缕缕的玄金色流光格外缱绻地自从未停止过裂变的“核”里流溢出来，再被鼓动的冰蓝眼仁一点不剩地吞噬殆尽。
他朝病房外的世界望去一眼，无数虚实之线引入视线中，红的、黑的，交织纠缠着，构成了这个纷杂错乱，又处处都是光怪陆离的世界。
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因果线，淡的，深的，红的，黑的，都有。
他自己身上倒是格外干净，只有四根红线。
没有必要的，他可以自己斩断。
危越轻抚着缠绕在手腕上的那根红线，这是他和娄君怀的因果线。
娄君怀是一个好人，和现在的自己比起来，他这个好人简直在散发着圣光。
危越近乎温柔地抚摸着这根非血亲的因果线，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收起了抵在线上的尖锐指甲。
算了，算了……
终究是不会再有交集了，留着吧，就当是一个念想。
从挑选出来的几张同色卡片中择了一张夹在指尖，危越启用了新做好的活傀儡，让它代替自己躺在病床上，以免之后发生什么突发情况，自己来不及往回赶，继而暴露了自身。
他必须将自己隐藏起来，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不能有。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完全不用隐藏，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显露自己的不正常也没什么，他无所谓九号部门和那些灵者灵兽会怎么看他。
但他的妈妈、姐姐和外甥女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不能给她们带去一星半点的麻烦，他要她们的生活平凡而幸福，他要她们的笑声永远喜悦。
他绝不能将她们暴露出来。
她们是他的锚点，是他终于抵达的港湾，倘若她们受到伤害，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危越”只能是一个普通又正常的人。
他需要一层天☆衣☆无☆缝的伪装，昔日的艰辛付出成就了今日的回报。
——人物卡。
多么完美的伪装啊。
危越在龟壳似的十层结界里融合了这张精挑细选的人物卡，熟悉的彻骨寒冷席卷全身，几乎要将他的神经也一并冻结，混沌伏行的灵魂却尖啸着阵阵高歌。
一股隐秘的渴望涌上心头，教他叹慰出声。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他也会有喜悦于自己不做人的时候。
不过——
这些诡谲的非人做的事，和“危越”这个普通又正常的平凡市民有什么关系？
“嘻嘻。”
幽深的黑暗中，抱镜而出的殊丽之人勾起猩红的嘴唇，浮现在镜面上的血腥大嘴发出嘶哑的笑声。
它说:
狩猎开始。
……
天都已经黑了，星星在夜幕上眨着眼睛，下方的云四子山上还有来爬山的人。
“迢迢，歇一会儿……”
落在最后的马尾女孩有气无力地拖着声音喊，她实在爬不动了，喊完以后就一屁股坐在了石姐阶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别看这云四子山的高度只有九百来米，连隔壁云二子山的三分之二都没有，但它却是当地人口中公认的最难爬的山。
它实在是太陡峭了，只有一面还算平缓，背对东方的那一面简直就像一刀切下来那样平直，鸟飞上去都找不到歇脚的地方，头最铁的攀岩运动者也只能望山兴叹。
偏偏云四子山又是这几座山里野杜鹃花开得最好的山，为了欣赏盛开的花海，勇敢人类不怕困难，硬是在较为平缓的那一面开出了一条路来。
早些年，来这里爬山的多是运动旅游的年轻人，近一年来倒是多了很多中老年人，哪怕这山路再陡再难行，他们的热情比年轻人还要高涨，可看他们的模样又不像是来看野杜鹃花海的。
真是奇怪。
马尾女孩抖着手从背包里拿出水杯拧开，叼着吸管急切地汲取水分，咕嘟咕嘟几口水下肚，她才觉得终于活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向她靠近，一个背着同款背包的短发女孩坐在了她身边，脸上红彤彤一片，也是累得不清。
马尾女孩把水杯往她那边递过去，她也不见外，接过来就喝，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的水，她才嗔怪似的说:“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还有力气呢，感情是我一个人硬撑。”
她也爬不动了，这条山路太陡了，哪怕有浪漫的野杜鹃花海支撑着她的意志，她也快要跪了。
马尾女孩拍了拍她的胳膊，道:“都爬到这儿了，再坚持坚持，就几步路了……我还没见过金色的野杜鹃呢。”
不是为了金色的野杜鹃，她们两个也不会来爬云四子山，旁边的云二子山可是有全程缆车能坐的，谁让金色的野杜鹃只有这里有。
短发女孩叹气:“当代大学生的身体素质是这样的，一只鹅就能将我击倒。”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山下灯火通明，头顶星月相伴，两个女孩胆子也大，笑了一会儿，互相搀扶着，继续往山上爬。
山路旁最高的枝丫上，一只羽毛比夜色还要深的乌鸦静静地看着她们，透明的眼睛像镜面一般，清晰地映照着两人前行的身影。
哇，哇。
它无声地啼叫两声，似是在像某个存在传递它所看见的一切。
山顶上果然有一片金色的野杜鹃花海，幽冷的月华从天上洒落，静静地覆盖在大地上，盛开的金色野杜鹃在夜风中不时摇曳花瓣，馥郁的花香一个劲儿地往人鼻子里钻，像粘稠的蜜糖，熏得人头脑发昏，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
夜色中的花海里站着一个人。
是一个高挑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像花一样盛开的黑色宫廷裙，双手戴着同色的蕾丝手套，从头顶垂下的黑纱落在竞相绽放的杜鹃花上，一顶荆棘王冠稳稳地戴在她的头上，于月光下，流转着血一般的光彩。
铺陈垂落的黑纱遮住了她的眼睛，只露出小巧玲珑的鼻子，柔然丰满的红唇。
她很白，像山巅的血。
她的唇很红，像被鲜血滋润浇灌而成。
那美丽的嘴唇轻轻勾着，静静站在花海里的女人在笑，她的笑是静谧的，端庄的，高贵的。
不像她怀抱的那面圆形的镜子，裂开大大的嘴，无声地大笑，要吃人似的。
这个抱着圆镜的女人正是融合了人物卡后的危越。
在卡片边缘宛如呼吸一般间歇焕发的紫色光芒昭示着这张人物卡只是中级，金属制的卡面上纠缠着两个身影，一男一女，一白一黑，互相环抱着，互相依偎着，一面圆形的白镜悬桓在两人之间。
——【乌鸦夫人/先生】。
来自于一个西幻灵异向轮回世界，开局的小boss，雌雄同体的怪物，同生而共死，女主攻击，男主治愈，比一般的小boss难杀很多。
它有三条命。
女身一条命，男身一条命，同时存在时又是一条命，令玩家骂街。
在没有遇见那位好心大佬之前，危越也会时常启用人物卡，这样集攻击治愈于一体，还能短暂暴血无敌的人物卡他经常用。
所以第一时间，他想到了它。
他们原本是没有戴手套的，现在戴在乌鸦夫人手上的黑色蕾丝手套是一个高级掉落道具，名为【爱卡丽小姐的手套】。
高级掉落道具必然来自于同级的怪物，爱卡丽，道具掉落者的名字，一个恐怖向轮回世界的领主boss之一，是个喜欢看玩家精神崩溃自相残杀的变态。
这个手套能够隐匿自身气息，甚至混淆佩戴者的种族，爱卡丽用它混入了玩家的队伍中，毫无破绽。
危越记不清是怎么得到它的了，回忆中只有一片血腥，到处都是喷涌的鲜血。他看到自己的左手掉在地上，上面满是狰狞的齿痕，右手残破的臂骨刺入了一个美丽女人的心脏，周围是堆积如山的尸骸……其中有一半，是他自己的脸。
……高级道具就是好用，他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便是看着它，混入怪物的队伍中苟过去的。
现在，他用【爱卡丽小姐的手套】隐匿了乌鸦夫人的气息，使她变成了这片杜鹃花海中的一员，藏在花海下的诡异未能发现一头饥饿的野兽已经落在了它的头顶。
狩猎的时候，切忌打草惊蛇。
也还有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他还不想被九号部门的检测仪器识别到。
蚂蚁太多，想要分辨清楚哪一只是哪一只就会很困难，那众多蚂蚁中出现了一只个头更大颜色更深的工蚁呢？
一到二级的诡异很弱，它们的力量还够不到被检测仪器检测的标准，普通人遇上它们，打不过也是能逃走的。
三级是检测标准的最低级，九级则是末日一般的血红，华国建国以来还没有出现过九级的检测警报。
迄今为止，出现的诡异最高等级是八级。
不巧，按照他们的等级界定，【乌鸦夫人/先生】正好就是八级。
唔，似乎还要比八级强一点点，九级下八级强这个样子。
觅食第一天，还是低调些好。
“无尽轮回”里的怪物会互相吞噬，强的吞噬弱的，低等的怪物只会沦为高等怪物的口粮。
这个世界的诡异也是如此。
它们不仅靠吃人来进化变强，同类也是它们吞噬的选项。
那只猫是这样告诉新人的:“在实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你们可以引来另一个强大的诡异，使两个诡异互相吞噬。我希望不会有那样做的时候，它的成功概率并不高，还会促生出一个更强大的诡异。”
最后，它说:“记得带队友，切勿独行。求救仪一定不要忘了，关键时刻可以救你小命的。”
很不巧，危越是个独行侠。
母亲口中的云四子庙就在这片花海下方，它很谨慎，只会在白天出现，夜晚来寻它的人找不到，对它的敬畏之心自然更上一层楼。
这样明显的奇异之处为何没有被大肆宣扬出去？
还是因为它的谨慎，能进来云四子庙的人都是关系户，一个带一个，每一个嘴巴都很严。
就像母亲说的那个邻居，她就只告诉了他的母亲一个人，还叮嘱她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就不灵验了。
挺好的，悄悄发育，时机一到就能惊艳所有人。
如果它挖土的行为没有动到某位危姓太岁头上的话。
一身葬色的美人松开了环抱的圆镜，裂开大嘴的圆镜绕着她飞旋，仍在无声地大笑，镜面上飞快地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每一张，都有一个惊恐的人在放声大哭。
他们的哭声也是静默的。
毕竟都是死人，不过是昔日的幻象罢了。
危越蹲下☆身来，如夜色一般冰冷深沉的力量直直切入地下，不容置喙地强行将隐藏在下方休眠的云四子庙拖了上来。
云四子山产生了短暂的震感。
只距离山顶不过十来分钟路程的两个女孩面面相觑，眼睛微微睁大。
这是……地震了？
她们连忙拿出手机。
手机顶上显示无信号。
刺啦——
就连屏幕也一下黑了。
马尾女孩:……
短发女孩:……
她们立马紧紧抱住彼此，快要被吓哭了。
被强行从地下拖上来的云四子庙也要吓哭了。
岁月痕迹明显的小庙没有一处不在颤抖，房顶的瓦砾不住地发出嗒嗒声，像是人类惊恐到了一定程度，连牙齿的张合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诡异的源头是小庙中的陶瓷神像。
半人高，白的像骨头，熟悉的黑气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散溢出来。
神像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许多款式一模一样的珠串和平安符，每一样都染上了不详的暗色。
按照九号部门的划分，眼前这个这是异物。
四级的异物，它的谨慎让它从九号部门的检测中隐去了身影……不，应当还有别的原因。
瞧瞧，颤抖得多么可怜，连求饶的话都不会说了。
也不会动，哪怕恐怖的掠食者已经走到了跟前，它也跑不了。
多么叫人怜爱的猎物啊。
“提问——”
黑纱曳地，头戴荆棘王冠的殊丽之人温柔地望着惊骇到质壁分离的诡异，口中吐露着仿佛与情人亲昵般的呢喃。
“树上的乌鸦在叫什么？”
哇！哇！——
落了满树、满殿的乌鸦齐齐发出啼叫，宛如一场盛大的合唱。
无需这将要被恐惧淹没所有知觉的诡异来回答，它们已经唱起了乐章的下一页。
树上的乌鸦在叫什么？
在叫——
“你的死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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