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光》洛禾

8、第八章

　　扶着骆晓月走进房间，奇奇让她靠着枕头翘起腿在床上坐好，随口问了一句，“给你倒杯水？”
　　骆晓月轻声笑了起来，“应该我是主你是客吧，倒要你来伺候我了。”
　　“什么主人客人，伺候不伺候的。”奇奇轻车熟路的从冰箱里拿出果汁给骆晓月倒了一杯，顺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从包里翻出弗哈希给她们买的午餐，“要我说弗哈希还真不错。我就随便说了句你喜欢吃中餐，他就差点要拉着我去中餐馆给你点菜，还好被我拦住了。”
　　勉强笑了笑，骆晓月没吭声。
　　奇奇三口两口的吃完面包，看骆晓月还没动静，便帮她撕开了包装递过去，“你最喜欢的芝士味儿的，吃点儿？”
　　摇摇头，骆晓月接过面包放在桌上，她实在没胃口。
　　奇奇一口气把果汁喝完，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然后坐在骆晓月身边，掀起了袖子。
　　“你……？”
　　骆晓月惊愕的看着奇奇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她这是——割过腕？
　　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道伤痕，奇奇翘了翘唇角，把袖子拉好才抬起头，“看到了？我也自杀过。当时，我可比你激烈多了，开了煤气，然后割腕，要不是我爸妈发现得早，我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骆晓月坐直了身体，心底的震惊脱口而出，“你自杀？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就是和你一样傻，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
　　奇奇突然转过头看向窗外。那一瞬间，骆晓月分明看到了一抹晶莹在奇奇眼底一闪而过。可等她再转回头时，已是一脸的平静了，“晓月，不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我能理解你。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别再这么傻了，真的，不值得。”
　　缓缓靠回枕头上，骆晓月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奇奇的话。的确，之前奇奇在病房里吼她的时候，她是觉得奇奇根本不能理解她、体会她的感受。可现在，看到奇奇的样子，骆晓月才明白，或许，奇奇当初的痛苦更甚于自己，所以，面对重蹈覆辙的自己，她才会那样难过和不能接受。
　　过了很久，奇奇突然又笑了起来，“其实我没资格那么说你的。你比当初的我好多了。你并没有真的想死吧。不然，你也不会在最后一刻用手护住头了。你要真的成心想死，哪会只是摔伤了腿这么简单！”
　　“都骨折了还简单？！”骆晓月有些哭笑不得。前一刻奇奇还在骂她傻，这会儿听起来倒是觉得她受的伤太轻了？
　　“你比我那会儿好多啦。我那时真是一门心思想死了算了。本来是掐准了我爸妈出门之后割的腕开的煤气，谁知道他们发现忘带东西又折了回来。你不知道，当初我被抢救过来，刚清醒我妈就给了我一个大耳刮子。嘿嘿，虽然她根本没下力气打，可还是把值班的护士给吓坏了，立马就把我爸妈给轰出去了。”
　　奇奇一边讲一边笑着，可讲着讲着就笑不出来了。她低下头，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大口，才接着说——
　　“其实，我当初是真的挺恨我爸妈的。如果不是他们，我就不会和陆绍明分开，要我真和陆绍明在一起了，那我犯得着自杀吗？所以那次我没死成，我一点儿都不感谢他们，还天天都对他们横眉冷眼的。
　　后来，我的主治医生看着我爸妈低声下气的样子实在看不过眼了，于是有一天在我又一次打翻了我妈给我煲的汤之后，他突然就冲过来把我手上的输液管给拔了，然后大声对我吼，‘你还是个人吗？你想死就自己爬到最高的那幢楼上跳下去，别在这里要死不活的拿自己爹妈出气！你爸妈生你养你出来是对你有恩不是该你的欠你的！’
　　听了他的话，我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就爆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可腿刚一沾地，我妈就扑了过来死死的抱住我的腿。
　　你不知道，我妈是很清高的一个人，我从来没见她求过任何人。那可一天，她就那么当着一病房医生护士病人的面，抱着我的腿跪在地上哭着求我，哭得撕心裂肺的。
　　那天，我低下头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就那么几天的功夫，她的头发就白了一大半。平时她出个门都要梳妆打扮半天，发簪什么的都得是带水钻的，可那天她就随便用个黑皮筋把头发挽了一下，我甚至看到了她稀疏头发下的头皮。
　　就那一刻，我突然就心软了，我觉得那个主治医生骂得对，我真不是个东西！我对自己说，唐雪蓉，你爸妈把你拉扯这么大容易吗？你就为了一个男人，一个连你为他自杀他都没有来看你一眼的男人，你把自己弄得这么要死不活的，把自己爹妈弄得这么要死不活的，你还是个人吗？你他妈真连个畜生都不如！”
　　骆晓月无声的拉住奇奇的手臂，递了张纸巾过去。奇奇用纸巾按住眼睛，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看着骆晓月，“晓月，我知道，这个坎很难过。不说你，就是我自己，也是为了忘记陆绍明，才一个人背井离乡的跑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是，再怎么难，咱们也得撑住，就算是为了咱爹妈，也得撑住。毕竟爱人没了我们可以再找，可爹妈没得选，他们生我们养我们，我们不能太自私，不能太不孝顺了。”
　　咬着嘴唇，骆晓月点了点头。她想起了自己生日那天，妈妈捧着蛋糕走到她面前的样子。还有最爱她的爸爸，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的爸爸。如果他们知道她这么糟蹋自己，该多伤心，多难过？
　　红着眼睛，骆晓月拿起桌上放的面包，狠狠的咬了一口。滚烫的泪水落下来，和着香浓的芝士一起滑入嘴里，一股淡淡的苦涩味道，顺着咽喉，一路蔓延到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