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公子总在自我攻略》风来碗里

4、03，一无是处的臭男人

　　云倾装晕一下午，皇帝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今日是第七夜，是城南又要多一具尸体的日子，她心里急着呢。按照她找的不成规律的规律，今夜命案极有可能发生在原山村后山至郭家庄一带，她得出宫，她得去现场抓凶手啊！

　　傍晚时，她实在等不及睁开了眼睛：“爹……”

　　皇帝连忙拉住她的手：“倾儿，感觉好些了？”

　　“爹，您要给女儿做主啊，”云倾嘴一撇，泪盈双眸，肤色本就惨白，如今眼角又染了红，瞧着别提多可怜了，“女儿不要嫁给那个姓宋的，您看他，一见面就故意气我，若我以后真嫁过去，定会被他欺负死的！”

　　这是她的策略。她娇惯了这么多年，最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眼泪和柔弱。

　　可惜这次皇帝眸色半敛，并未像以往那般一味地宠着她。

　　“倾儿，虽是爹酒后醉言，但歪打正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爹考虑过了，你若实在不喜欢宋家的小子，大不了日后另纳男妾，他定说不出半句不是。只是你下面还有八个妹妹，你就当了蓉儿她们着想……”

　　云倾心头一凛。

　　云封女子十五岁及笄便可嫁人，而皇室定亲却得按长幼之序。她不嫁人，后头的妹妹确实很着急。此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其他公主不一样，就能不守这规矩的，没想到皇帝到底还是拿规矩来压她了。

　　可就算要压她，也不至于那么随意地选了宋远慕跟她定亲吧。

　　宋远慕是什么东西？

　　色.鬼！流氓！风流败类！

　　也配娶她？

　　感情这东西她有洁癖，碰上这种脏男人更是晦气。

　　又闲谈几句，皇帝嘱咐她好好休息便甩手走人，关于婚事没给她任何商量的余地。

　　云倾从床上爬起来：“汤圆！”

　　微风吹荡，唐愿悄然现身，低头站在角落，即便是进屋也习惯隐藏自己：“属下在。”

　　“昨天让你查的事呢？”

　　“回公主，昨日宴席圣上与姚贵妃欢谈，突然就定下了婚事。当时没有其他人主动提起，宋家对此也并不知情，大将军有意请圣上解除婚约，但……圣上心意已决。”

　　皇帝有一点说得很对，如果云倾跟宋远慕成了亲，婚后不管是另纳男妾还是做其他什么，宋远慕都不会有意见，因为这桩亲事是那个一无是处的臭男人高攀了她。嫁过去，她会拥有绝对的自由，把宋远慕任意地碾在脚下。

　　可她不稀罕这种被限定的自由。她想要的自由是离开皇宫，离开都城，去自己真正想去地方，去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她的跑路计划刚有明显进展，最近又在忙城南的命案，怎么偏偏这时候出乱子。要她去嫁人，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以前她年少无知，也曾以为自己能无条件地恣意妄为，直到某次她失言冲撞了小产不久的皇后，皇帝将她叫到皇后寝宫外，竟亲手给了她一耳光。那时殿外无人，皇帝并未说什么，但那耳光声清脆响亮，绝对能让皇后听个清清楚楚。

　　云倾从此就明白，支撑她任性的根本，便是皇帝的心情。

　　皇帝因记挂她的生母而对她好，容忍她，宠着她，已经给了她莫大的疼爱与耐心，她可以骄纵，也可以目中无人，前提是她不能真的惹了皇帝不高兴。

　　说白了，她就像皇帝跟前的一条宠物狗。又或者说，整个皇宫，谁不是皇帝手里的玩物。

　　眼下公主定亲一事严肃而重大，她的意愿远不如皇室尊严重要。皇帝肯定不会允许她胡来。她若偏不知好歹去闹，反而会自寻死路。

　　不行不行。

　　得想个办法找个机会把矛头推走，最好推到宋远慕头上，让他去皇帝跟前找死好了。她没工夫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耗着。

　　云倾又问唐愿：“最近那个神棍方大师情况如何？审出什么消息？”

　　“审不出。他不是喝酒绣花，就是装疯卖傻。”

　　“先不指望他了。今晚又是七日夜，我得再出去看看，你跟着。”

　　“是。”

　　……

　　云封国以云雾缭绕而闻名，地处大陆东方，传说受青龙庇佑，得以国力强盛，四海升平。

　　曾经云倾的父皇登基时，都城上空浓云四起，犹如青龙盘旋，其壮丽之姿，在坊间口口相传。同年，云倾出生在腊月二十三，正是云封的祭龙节。

　　这导致云倾的地位从出生起就不同于其他兄弟姐妹，甚至被百姓称为“青龙公主”，比大公主还要尊贵。

　　如果说宫里的人都等着看她病死的热闹，那百姓们绝对是打心底里希望她长命百岁。

　　百姓信仰青龙，青龙就像他们的神明。

　　放眼整个云封国，相信青龙存在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但没有谁敢说自己见过青龙的真身。除了一个踪迹不定的神棍——方大师。

　　云倾也是意外撞见他的，这事儿还是跟城南的命案有关。

　　官府破案无门时，想着请个风水大师来探探情况。重金悬赏的告示一贴出去，方大师便自信满满地出现了。

　　他让人把银子准备好，在原山村摆阵作法，大风起时，他迎风狂奔：“快跑！这里有冥灵的诅咒！诅咒带来了命案，再查下去我们都会死的！别管了！——”

　　人跑就跑吧，不管就不管吧，银子怎么还顺走了呢？

　　官兵马上去追，追了好久才把他给追回来，二话不说给他一顿毒打。要不是他疯疯癫癫，看起来不太正常，早就给他抓牢里去了。

　　后来巡逻的官兵撤离，村民搬走，原山村变成了荒芜的凶村。

　　而那个疯疯癫癫的方大师，则被云倾“请”到了城郊一处戒备森严的晴碧楼，关了起来。

　　某夜，方大师难忍烦闷，嚷嚷着要喝酒。云倾亲自去了一趟，送了好酒给他。他拎着酒壶倚在凳子上，仰头对嘴往里灌。

　　一壶灌下肚，他倒是不疯也不傻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作法时，我那是开了天眼的。我说的话不是我说的话，是天！是天啊！如今没了天眼，我哪会懂天的旨意。”

　　云倾让他再作一次法，再问一次天。

　　但他说：“天眼又不是随便瞎开的。不是我吹啊，我这辈子总共开了三次，已经很不错了。剑沉山有个王老头你知道吧？那是我道友！他就开了一次，还没什么大用，就是收了个徒弟，比起我老方水平差远了。”

　　云倾又问起他关于见过青龙真身的事。

　　他砸吧砸吧嘴说：“没想到你还听过这段呢，哎哟我那会儿还是个英俊潇洒的小郎君呢，最喜欢在山里跟小姑娘一起放羊了。我那模样，那气质，啧啧……”

　　云倾直翻白眼，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她真正感兴趣的只是冥灵。

　　传说中，冥灵是一棵古老的神树，生在云天之海，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1]。通天而长，其貌巨观，枝叶栖云傍月，枝干高耸九重天，孕育天下四象，二十八星宿。

　　这四象分别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由于生于冥灵树，又被称为四冥灵。几千年前，四冥灵坠落人间时，带来了神界降下的诅咒。

　　方大师说，城南命案是冥灵的诅咒，巧了，云倾觉得她生辰之日出现的定格，也是冥灵的诅咒。

　　原因是她身上有一张青龙笺，里面封印的正是四冥灵之一的青龙。虽然她不会使用，但每当她遇到危险，青龙就会自动苏醒，为她抵御伤害。

　　这是她的生母玄幽留给她的，对此，皇帝却好似不太知情。

　　冥灵在人间流传的消息少之又少。

　　影卫唐愿说，玄幽生前曾特意嘱咐过，青龙笺的存在要保密，不可随意告知外人，否则云倾会因此丧命。而云倾更不可大摇大摆地带着青龙笺离开云封，甚至连都城都不能离开太久，不然云封会遭到灭顶之灾。

　　云倾将这话记在心里，从此青龙笺守护着她，也成了束缚她的最大禁锢。

　　她想离开皇宫的心愿变得很难实现。

　　她不能自私地走掉，更不能拿云封的存亡赌一场未来。她必须去调查冥灵，摆脱掉与青龙笺的羁绊，才能换来真正的自由。

　　在这件事上，不靠谱的方大师和那下落不明的瞎子，都是她的希望。

　　……

　　夜深沉。

　　云倾着一身白衣黑衫疾步于夜。唐愿跟在她身边，他们正处于原山村后山林，朝着往郭家庄去的方向。

　　“待会万一碰上行凶者，我教过你，应该怎么办？”

　　“追上去，引过来，带给您。”

　　“没错。”

　　“可是倘若真的遇到危险，属下还是认为应该守在您……”

　　“愚蠢！”云倾无情地打断他，“汤圆，你知道我平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唐愿毫不犹豫：“吃不胖。”

　　“？”云倾让他说愣了，抬着下巴瞪他，“肤浅！我可是云封的公主，我最大的愿望，当然是要找出这杀人的真凶，还云封百姓一个安宁！”

　　唐愿听得很认真，还跟着点头：“您说的是。”

　　云倾转身，边走边说：“当事情发生时，你要明白，那不是危险的来临，而是你完成我最大心愿的最好时机。懂吗？”

　　“懂。”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今天我们定会有所收获，你要时刻做好准备，知道吗？”

　　“……”

　　“灵活些，随机应变，听见没？”

　　“……”

　　“问你话呢！听见……”云倾话没说完，转过头来，却根本不见唐愿的身影。

　　入目的除了无垠的黑夜，只有隐隐缭绕的白烟。

　　“汤圆？”

　　她的声音就像一块石头砸进深渊里，连个回声都没有。

　　唐愿武功高强，又是个老实性子，绝不会故意藏起来吓她，方才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难道他出什么事了？

　　心里一沉，眼前的夜色就像正在翻涌的浪，蠢蠢欲动，真怕下一刻就会从四面八方奔腾着涌来，把她给淹没吞噬。她向后退了两步，抽出长剑挡在身前。

　　“嘎啦——”

　　她踩碎了什么东西。

　　一团冰凉的气从足底蔓延而出，缠住了她的脚踝，那触丨感，就像一只手……

　　手？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倒吸一口凉气，慢慢向下看去……地上分明趴着个不成人形的东西，朝她抬起了无神又丑陋的双眼。

　　“啊啊啊啊啊——”

　　受惊的嚎叫响彻深林，她一脚把那东西踹飞，扭头往回跑。惊慌失措，头懵腿软，早已辨不清方向，没跑出两步，反而误入了坟堆里，迎面撞到了一个人。

　　人什么人，这种鬼地方怎么可能有人！

　　她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模样，张嘴就要再嚎一嗓子。

　　“啪”

　　对方毫不怜香惜玉，一巴掌重重地捂在她嘴上，不悦地呵斥：“别叫！”

　　夜无声。

　　天上无星无月。

　　眼前的男人正在警惕地四处张望，面色凶狠，眼神冰冷，在黑暗的阴影中更显可怖。

　　云倾被打得脸疼都不敢吱声。

　　她从没有离开汤圆独自面对过这种危险，何况这附近摆明了是在闹鬼啊……惊慌而涌的泪从眼中滑落，落进男人温暖干燥的手心，缓缓黏丨成一片湿丨热。

　　男人回过神来，对她的反应很不解：“你哭什么？”

　　她哭着说：“唔唔唔唔……”

　　男人听不懂：“你别叫，我就放开你。”

　　她眨着水汽氤氲的眸子点点头。

　　男人试探着收回手。

　　失去遮挡的她的脸蛋得以完整地露出来，即便是在浑浊的黑夜中，他借着夜视依旧能看清她的容貌。

　　很漂亮。

　　沾了泪珠之后更有一种白玉染瑕的破碎感，让人很喜欢。倒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是一种对美的向往。是天性。

　　漂亮的云倾垂下眼睑，睫毛如蝶翼一般忽闪着，凝着泪花，如此惹人怜爱。怯生生地抓住他的大手……

　　“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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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上来就咬我？你这位美女不要太过分！
云倾：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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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
引用自《逍遥游·北冥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