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雀鸟入云》白鸟一双

7、007

　　但没有结果的等待，最能消磨人心。

　　A大校门口已经亮起了路灯，天上也下起雨来，车窗玻璃跟着蒙上一层雾。

　　宋维乔终究还是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挂掉电话没多久，他便收到了一条短信，里面贴心地注明了姓名与手机号。

　　宋维乔触碰了下屏幕，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个名字，最终拨通了那串数字。

　　“喂，您好。请问您是？”
　　对面传来兰缨那客气而疏离的声音，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重新联系到兰缨，听到兰缨的声音，宋维乔心中一时有种极大的挫败感。

　　当年的兰缨出国不久后，就换了手机号。

　　宋维乔后来打过去时，只能听到机械的停机提示音。

　　再后来，宋维乔终于打通了，但电话的主人已经换了人。

　　兰缨足够绝情，还跟着删掉了他的微信，也就删掉了他们能够联系上的所有方式。

　　而到了今天，他在兰缨面前，好像连陌生人都不如。
　　他能从王院长那里要来兰缨的手机号，而他自己，则只会被兰缨疏离推拒。

　　“喂？您好。”
　　兰缨没有听到应答，又耐心地重复了一句。

　　而后兰缨终于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我是宋维乔。”

　　兰缨觉得自己有些不好的习惯，比如听到宋维乔的声音，就会开始不安。

　　“说好了我会在这里等你，你现在人在哪里？”宋维乔忍着气。

　　“我回酒店了。”兰缨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些，“又想了下，还是不麻烦你了。”

　　果然早就走了，只有他一个人会傻傻地等在这里，以为兰缨是真的顺从。

　　“兰缨，我真的很好奇。”宋维乔自嘲地笑了一下，“是不是抛弃人会上瘾？”

　　*
　　宋维乔说完那句话后，就挂断了电话。

　　兰缨原本正在收拾行李，此时木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宋维乔在雨中等待的样子。

　　宋维乔或许早该对他失望了，然后彻底打消念头，对他不抱有任何期待。

　　想到这里，兰缨的手上一时没有拿稳，一个方形的盒子掉在了床上。

　　盖子松动了下，从里面露出来了几个白色的信封。

　　可能是有了年份的缘故，那些信封已经微微泛黄。

　　兰缨却是一副很珍惜的样子，将它们重新装回去，一个个罗列整齐后，又将盒子放进了行李箱。

　　半小时后，酒店房间的门铃声突然响起。

　　兰缨以为是酒店服务员，没有多想就起身开了门。

　　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后，兰缨一时愣在原地。

　　是冒雨过来的宋维乔。

　　兰缨不知道宋维乔是如何得知他的具体房间号的。

　　即使是王院长，他也只告诉了酒店的名字。

　　但显然，兰缨此刻的迷茫眼神已经让宋维乔错会了意思，脸色愈发冷了下去。

　　“看到我来，你很不高兴？”

　　兰缨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回答，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看到面前的宋维乔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且还被雨水打湿了肩，兰缨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先进来吧。”兰缨道。

　　宋维乔走进房间，将门关上，没有半点坐下的意思，而是直直看向兰缨。

　　“对不起，我本来想要让人转告你的。”面对宋维乔，兰缨的气势逐渐弱了下去，“我没想让你一直等我。”

　　“为什么？”宋维乔只冷声问道。

　　“什么？”兰缨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宋维乔深吸了一口气，重复着：“当年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分手？”

　　为什么一定要突然分手，为什么视他的真心为草芥，把他随意地抛弃不顾。

　　兰缨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太多的情绪，那份哀伤深沉到无法忽略。

　　于是收回了目光，垂眸道：“原因就是当年说的那样。宋维乔，你不是小孩子了，该知道感情勉强不来。”

　　宋维乔摇了摇头：“可你那时候明明爱我的。”

　　他和兰缨认识太久了，不至于不了解兰缨。

　　即使他们谈恋爱的时间只有不到三个月，他也能感觉到兰缨的爱意是那样真切。

　　两个年轻人那样轻易就能碰撞出火花。
　　他们的每一个拥抱，每一次接吻，每一夜缠绵，都是真实的。

　　“那是以前了。”兰缨出声纠正他，“没人能够保证爱意不会消失。”

　　宋维乔知道兰缨是在暗示，隐晦地解释他确实不再爱自己。

　　但宋维乔实在想反驳兰缨的后一句话，反驳兰缨所有的想当然。

　　“宋维乔。”兰缨比他开口更快，“现在我们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没必要因为过去的一些荒唐事，剪不断理还乱。”

　　“你还年轻，能遇到更好的人。而且你父母对你寄予厚望，我觉得你应该把精力都放在你家集团上。”

　　兰缨像是恢复了从前邻家兄长的身份，轻声规劝着宋维乔。

　　但显然，面前的宋维乔只精确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几个字。至于他的规劝，是半句也没听进去。

　　“荒唐事？”宋维乔笑着反问。

　　他最珍惜、留恋的那段时光，原来在兰缨看来，只是一场荒唐。

　　或许兰缨真的是厌烦了，所以不仅不再留恋从前，而且也不愿与他有现在。

　　“哪些算是荒唐事？兰缨哥，要一起回忆下吗？”宋维乔问道。

　　宋维乔唤他“兰缨哥”时，末尾总有种特别的调子，拖得略长些，像是撒娇。

　　但兰缨抬眸看向宋维乔，却隐隐觉得不妙。

　　下一秒，宋维乔果然一步步走向他，将他生生抵在了角落，而后低垂下头望着他，圈住了他的腰。

　　“宋维乔，你要干什么？”兰缨慌忙想要挣扎着将人推开。

　　可这点挣扎比想象中还要无力。

　　兰缨天生体弱，出国这些年更是因为一门心思都在学术上，疏于锻炼，体质比往年还要差。

　　宋维乔轻易就将他禁锢在怀中，还不忘感慨：“兰缨哥，你好像瘦了好多。”

　　夏日本来就穿得少，更衬得兰缨身形纤瘦。

　　兰缨看宋维乔只是抱着自己，还将脑袋依偎在他的脖颈，并没有旁的动作，便稍稍放松了些。

　　感受到宋维乔的依赖，兰缨甚至有些心软，用手安抚般拍了拍他的后背。

　　兰缨不由自我安慰着，这只不过是朋友之间的一个拥抱，实在用不着反应过激。

　　可谁知下一秒，宋维乔便抬起了头，缓缓望向兰缨。

　　眼底的万千思绪里，一定有一种是不知足。

　　没等兰缨反应过来，宋维乔便俯身下来，吻上了他的唇。

　　兰缨从前只在宋维乔身上感受到温柔，自己所有的感受都会被宋维乔优先考虑。

　　可此时的宋维乔，却与这两个字毫不相干。

　　细密的吻急促落下，就像是窗外迅疾的雨点。

　　爱意炽热而不容拒绝。兰缨避无可避，只有承受。

　　当年的恋人还残存着些许默契，在兰缨发出一声低喘时，宋维乔终究还是温柔下去，在他的唇瓣上浅吻着。

　　兰缨浑身都失了力气，不由用手紧紧抓着宋维乔衬衫后背的碎褶，好让自己保持平衡。

　　不想这样却是将宋维乔拉得与自己更近，惹得宋维乔愈发讨要个不够。

　　六年的爱意难于宣泄，却还是不忍不顾兰缨。

　　一吻过后，宋维乔虽有留恋，但还是放过了他。

　　“接吻算荒唐吗？”宋维乔哑着嗓子问道。

　　宋维乔第一次违背兰缨的意愿，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吻兰缨。

　　而这个吻，他想了足足六年。

　　他猜想兰缨一定会因此更厌他，但他就是想要让兰缨也尝尝难过的滋味。

　　好像只有这样，六年里他的难过才有了另一个人分担。

　　兰缨此时还垂首低喘着气，几乎连宋维乔的话也有点听不清。

　　从六年前开始，他就从来都不是主动的一方。

　　宋维乔永远都是那个引导者，聪慧而耐心，能够包容他的所有，好像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可能确实挺荒唐的，但兰缨哥从前也很享受，不是吗？”

　　宋维乔的手指慢慢抚上兰缨的唇，看他因为挣扎而微微破了皮的唇瓣，正往外渗出血来。

　　于是宋维乔又低下头，凑近过去。

　　兰缨却偏过头，让宋维乔的吻最终只落在了他的颈侧。

　　但兰缨还是触电般颤抖了下身体，涨红了脸，眼底也满溢着一层雾气。

　　宋维乔知道，兰缨是在因为自己的话而难堪。

　　“这就受不了了？”

　　“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回忆荒唐啊，兰缨哥。”宋维乔懊恼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