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惹尘埃》小金公公

7、叁

　　是夜，荷笑堂后堂
　　黄鹤翎敛目，一手轻持青花瓷盏细细品着香茗，另一只手却掐指算着什么。突然他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圆月，眉心微皱，竟没注意到一股清烟从门缝飘进，黄鹤翎只觉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倚于桌前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大亮。周围陌生的环境并未使他有所惊慌，轻纱幔帐，红木香案，檀香袅袅，让人心情平和。家具很考究且不说，单看这装潢便是个很大户的人家，只是为何窗外飘来纷纷雪花？难道这已不是京城？他抬手轻轻揉揉了额角不愿多想
　　“呵呵 ”
　　竟是轻声笑了出来
　　“出来吧，我既然是你们请来的客人，无人问津的待客之道似乎不太妥当吧 ”
　　不多时，抬眼瞧向门外
　　只见有小童进来伺候，仕女端来果品糕点，有下人引一人来到近前
　　黄鹤翎以礼起身相迎，而那人却只是略略点点头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此人英俊不凡，气宇轩昂。从眉眼间透出无穷霸气，一身狐裘，金冠把三千发丝束的丝毫不乱，举止间透着威严。一看便知是这家的主人
　　“啊~~~ ”
　　黄鹤翎眼波琉璃轻声赞叹了一个“啊”字，那人稍滞了一下随口道：
　　“黄鹤翎…鹤翎大夫。”
　　那人也不多说，自顾自走进屋中正座，撩袍下坐拾起茶盏喝起茶来
　　“正是 ”
　　黄鹤翎答得很简单，那人看了看他娓娓道来：
　　“多余的话我不想多说，在下把您请来，自是有病人要您来瞧瞧。”那人抬眼上下打量着黄鹤翎，嘴角微带笑容说出的话来似是恳请，但是更多的是命令
　　黄鹤翎不答，侧身也上下打量着这个“请”他来的人
　　一刹那，四目相对
　　一双是霸气，一双是深邃，看不出喜悲，读不出任何东西
　　有一瞬，那人发现似有一道蓝光从黄鹤翎眼中划过
　　那人心中一惊，但并没有现于脸上
　　“可不知小医这是到了哪户人家给哪位贵人医病？还有，呵呵。阁下都是这样请大夫的么？就不怕小医我能治的小病医成大病，不能医的大病直接下几味狠药小作报复？”
　　黄鹤翎很直接地说出心中的不悦
　　“呵呵，若是别的大夫….怕我也不会请来。鹤翎大夫，有些人事您还是不知道的好。只管把病看好，这样，与你与我都有好处不是么？”
　　“呵呵，要是本小医就是要知道呢？”
　　“那…我想….您还是顾着身家性命的吧？ ”
　　黄鹤翎不再说话，微笑看着这个霸气十足的人一个欠身
　　“劳烦带路”

　　来到后面厢房的这一路，黄鹤翎都在环视周围的风景。这是一座山的山顶，白雪皑皑，空气清新。这里显然是个山庄大户。
　　能住在这地方又有这样规格的人“嗯..你家主人可是净雪山庄庄主钟雪云？”
　　黄鹤翎懒懒散散问着带路的仕女，那仕女忙回身点头：
　　“是的是的，我家主人就是这名满江湖的钟大侠。”说完忙低下头去，脸颊一片绯红，掩不住对自己主人的爱恋，黄鹤翎看在眼里没有戳穿她
　　“呵呵，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要给何人看病呢？ ”
　　“这…鹤翎大夫，其实不是我们不告诉您，而是，连我们都不知道这后面小楼中住的到底是什么病人。因为自从七日前主人夜归，便吩咐手下在此楼外把守，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可进入，就连这吃饭沐浴一类的事宜都是叫下人准备在厅堂，从没有人真正见过这后厢房内究竟住的什么人…所以，我们真的不敢多猜。啊…到了，这里我们是不可以进去了，鹤翎大夫，进到二楼内阁便是了。主人吩咐下来他会在外等候，如有事请可直接唤他。”
　　“恩，我知道了 ”
　　那女子看了一眼眼前的上仙翩然一礼退下了
　　黄鹤翎回头看了看眼前的楼阁。这便是那人的住处了。无奈摇摇头抬步入厅堂…
　　我遇到你，殊不知你早已遇到我只是时间让你我错过，我来寻你，仅此

　　黄鹤翎缓步上到二楼门前，门微微开启着并没有关紧,轻轻叩了叩。里面传来一句轻柔的声音：
　　“请进吧，咳咳… ”
　　屋中紫罗纱幔，檀香袅袅。乌木的桌椅青花盏。往里走便是放着床幔的黄花梨雕花床，旁边是檀木梳妆台，摆设不多但都是用得着的东西。黄鹤翎环看了一下，微笑着向床边走去。那幔帐后面的人黄鹤翎不看也知道他的身份地位，可是不愿意多讲，没走几步他又似想到什么，站在那里怔怔出神。
　　“是.是谁啊？…咳咳 ”
　　听声音是个男子。那声音却是好听，可气息微弱似如神离，这一句问的有气无力，看来是病着实不轻。外面飘下雪花，屋内有暖炉烘的人周身暖融融，窗是半开的，忽而有微风吹入，雪花夹杂几丝寒意落入窗边桌椅，一瞬化为水滴。
　　“啊，在下黄鹤翎”
　　仙人回神，便开口应答。声音很空灵
　　“我是个大夫”
　　“黄…鹤翎啊~~黄… ”
　　那人低声念了念
　　“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一时.. ”
　　黄鹤翎轻轻一笑插话道
　　“可能..是无意听旁人也唤过此名吧。”
　　“不..我似乎很早..很早就.啊~您是那位京城的神医吧？…从京城而来啊..呵呵，我看是了。咳咳..那位济世救人的鹤翎大夫 ”
　　“呵呵，神医不敢当，仅是恰巧医好了些苦疾，运气罢了。”
　　“鹤翎大夫说笑了，能医好众人…咳咳…便是有上好医术，咳..咳..不..不必，咳咳…不..”
　　那人话未讲完一口气提不上，黄鹤翎栖身而近侧身坐于床边乌木圆凳隔纱伸手，三指搭于那人腕上凝神切脉。此时床上的人咳罢静静躺着，隔纱看着黄鹤翎。见他神情专注半晌开口道：
　　“我这…病”
　　“嘘~~~”
　　黄鹤翎止住他欲讲的话，闭目诊脉不再说话。床上的人也乖乖沉默不语。过了一会，黄鹤翎收回手叹了口气
　　“我这个病我自己知道，鹤翎大夫…… ”
　　“你身上的当真是病？呵呵”
　　黄鹤翎停了停
　　“三十六处大穴被封，乌碧子之毒近逼心脉，背、腰、臂三处剑伤…这当真是病？”
　　黄鹤翎口气平淡讲出眼前人“病”
　　“华公子，和人拼命不是这么个拼法，何况…您是这个武林中不可或缺的人物，请您三思。 ”
　　“你…”
　　华缕烟话说到一半，
　　“你知道了，便不要胡说出去 ”
　　钟雪云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黄鹤翎没有回答，看着这个周身满是霸气的男人掠过他，撩开窗幔坐于床边，眼神温和爱怜。他伸手轻抚床榻上华缕烟的额头，而华缕烟却复又开口道：
　　“敢问鹤翎大夫是如何知道在下的？咳咳.. ”
　　黄鹤翎微微一笑
　　“我不知道。”
　　他转身来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些东西。娟秀的字在白宣纸上真的很好看，纤手放笔的刹那，将所写之物递给钟雪云
　　“有劳了，鹤翎大夫。”
　　钟雪云微微一笑开始看方子。看了片刻，却发现这药方上均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黄鹤翎大夫啊~~这药只不过是些解淤消痛之药，未免太过于敷衍了些吧~~”
　　“呵呵，在下是个大夫只知救人，不懂害人 ”
　　仙人说话时双目直视华公子
　　“哼！希望如此！”
　　“小医知道，庄主是希望有人能保证半月之内让华公子康复于常人，而且可保其武功不废，所以，您把我请来，呵呵。对么？ ”
　　黄鹤翎把目光收回望向钟雪云，钟雪云不答关切的看向床上的人。复又敷衍着瞟了一眼黄鹤翎算是回答。仙人也不生气柔声开口：
　　“我可以办到，只是，在下有个条件。”
　　“讲！”
　　“请华公子入住和荷笑堂。”
　　“不可能！！”
　　钟雪云一口回绝，那气势毫无回旋余地，黄鹤翎转了个身像是思索着走了几步，而后又转回身玩味的看向床榻上的人，
　　“那…十二因缘斋可否？”
　　“十二因缘斋！！？”
　　钟雪云听闻开始上下打量起这位从开始见面就有着超凡脱俗气质的“大夫”
　　十二因缘斋近几日在江湖名声大振，斋中名贵药材不计其数，可以说是一个变相的钱庄了。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侠客□□，十二因缘斋来者不拒。只是这一斋主甚少示人，神秘莫测
　　黄鹤翎轻轻点点头，别有深意的一笑启齿道：
　　“在下不才，恰与十二因缘斋略有些关系 ”
　　“呵呵，咳咳..难道您认得这斋中之主？ ”
　　说话的是华缕烟，他微微被钟雪云搀扶起身靠向自己，这话是试探，而眼睛却紧紧盯着黄鹤翎
　　“啊~您可是当今武林盟主华缕烟，呵呵。我想这位便是净雪山庄庄主钟雪云钟大侠了 ”
　　黄鹤翎不回答华缕烟的问话，而是倾身一倚坐于身边客椅上无奈打趣道：
　　“而我现在便在这净雪峰的峰顶，呵呵，还有这个东西…看来可以物归原主了 ”
　　黄鹤翎伸手从衣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铜莲花。随即递上前来，
　　钟雪云心中惊诧，接过此物递给华缕烟
　　“那一日…你在？！ ”
　　华缕烟轻按住钟雪云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多说
　　“那一日我只是碰巧在朋友家做客，不想，误拾此物。”
　　黄鹤翎抬眼望向华缕烟
　　“既然此物钟庄主已经接下那您二位的身份我定是没有猜错，对么？ ”
　　“咳咳…鹤翎大夫..身份您已知晓，这金莲正是在下随身的凭证，有劳…咳…有劳您几日代为保管，本以为无缘再寻回，咳咳咳咳..雪云，扶我起来，咳…”
　　此时的华缕烟发丝微乱，脸色因伤势过重苍白无色，可是依旧能看出这是位俊美的男子，自骨子里透出的潇洒，可想当时他这个武林盟主的在群雄中的威严
　　“别动！”
　　钟雪云将它按下
　　“华公子还是静养的好。”
　　黄鹤翎并未起身，只是淡淡的劝那个让他心动的人。
　　“呵呵..咳咳..咳..我只是..只是觉得十二因缘斋的主人在此，而我..咳.咳这样相见..咳..咳咳似乎，不太妥当..”
　　钟雪云来不及对华缕烟的话作出反应，赶忙抬手按住身旁人的胸口一股真气注入华缕烟周身，华缕烟有一瞬的好转
　　黄鹤翎无力叹气自怀中取出个小金盒，起身拿起茶杯，将白水倒于碗中，从盒中取出一丸药化于水中递给钟雪云
　　钟雪云忙接过轻轻喂给华缕烟。
　　“来，慢点…”
　　华缕烟那苍白的面容，瘦削的身材。这一举动黄鹤翎看在眼中，他本想再多看几眼朝思暮想的人，可看到身旁照顾他的那个人无微不至的一举一动…仙本该无情无欲。但这一幕幕黄鹤翎眼中竟是有一瞬心痛到极致，怔怔转过头去不欲再看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静静地无人察觉，黄鹤翎一身单衣，因为他是仙所以没有感觉到任何过低的温度，仍旧任凭风拂起衣纱。
　　“黄鹤翎...十二因缘斋之主...呵呵”钟雪云放下磁盏，为华缕烟掩好被子才想起刚才他们的谈话。“难怪这般临危不惧，稳重非凡。”
　　“咳咳..鹤翎大夫..雪云得罪了...咳，您见谅..”华缕烟纵然是痛极也硬是要为钟雪云赔礼。仙人挑了一下眉，“可否答应我的请求？”他没有对道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继续强调了之前的问题。那声音如窗外的雪，柔柔的没有任何感情。华缕烟望向钟雪云，略略点头。钟雪云心领神会，当下应允。下令备好马车即刻前往金陵十二因缘斋。他也并未透露给任何人黄鹤翎的身份，这是江湖的规矩他明白。
　　而此时黄鹤翎无言一笑心中默想
　　我不知道你我这样想见究竟是对是错，我只知道找到你就有了不做仙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