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如故-再无相思寄南山》故里拾酒

3、第 3 章

　　那是顺昌十八年，凤俏凤将军奉命领三十万大军，南下萧北赴战。
　　于山间险要处，受南萧，北陈两军夹击，凤俏被俘，三十万南辰王军偶有数人生还。
　　边关上奏“南辰王府凤俏凤将军通敌南萧，致我北陈王军三十万人死于萧北，我北陈痛失西州，冬日寒凉，边疆战士尸骨遍野，凤俏乃我北陈千古罪人也！”

　　数日，此闻传遍北陈，人人唾弃，香客前来青龙寺上香，“两年前，逆贼周生辰逼宫，两年后这南辰王的徒弟通敌害我朝痛失三十万好儿郎与我边关西州啊！我佛慈悲！”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前两日啊，这南辰王府着火了，愣是烧了一天一夜才熄了，阿弥陀佛，还好听说无人伤亡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正巧萧晏搬佛经路过,怔住，手中佛经尽数撒落在地，你还是动她了！我叫你莫要动她，你还是动她了，就如同那年，你逼我母，杀我妻，弑我儿一样！

　　数月前-------------
　　“吾儿还是不肯原谅为父吗？”南萧皇帝又乔装到这青龙寺来。
　　“阿弥陀佛，施主，此话严重了，贫僧早已放下了。”萧晏双手合十，沉声道。
　　“那为何我几次三番来寻你，你还是不肯同我回去？”
　　“贫僧一心向佛，无缘那二皇子之位，还请施主回去罢。”
　　“一心向佛？我倒是听说，这两年，你只出过两次寺，两次均是阳春三月，两次都是去那城中糕点铺子，两次都是托那小厮送了桂花糕去了西州，你当真是一心向佛吗？”南萧皇帝轻声斥道。
　　“阿弥陀佛，只是故人罢了。”
　　“这么说，你仍旧是不愿同我回去？”
　　“施主轻便吧。”
　　“哼，你莫要后悔！我定会让你心甘情愿给我回来的！”看着萧晏又轻声笑道“那小厮我已命人抓起来了，你说，我会知道那被你送桂花糕之人是谁吗？我的儿，为父的耐心已被你耗尽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莫要动她！”萧晏咬牙。

　　萧晏的话回响在青龙寺的院墙内，刹那消逝，那南萧皇帝是否听到又未可知。

　　萧晏慌张地捡起地上散落的佛经，急忙搬回至佛堂。包袱都并未收拾，转头就去了正堂寻主持。
　　方丈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问道“你可是想好了？”

　　“师父，你曾和我说过，观南阎浮提众生,举心动念无不是罪。我以为我已放下了，可是，我错了……”萧晏低头道。
　　方丈盘起佛珠“阿弥陀佛，种如是因，收如是果。既你一直无法释怀，那便去吧。”

　　萧晏即刻拜别方丈，于城郊马坊处买了一匹快马，日夜兼程往南萧驾去。

　　从南萧城门至宫门，一路畅通无阻，萧晏仿佛已经知道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请二皇子入殿！”宫人的传唤由远至近。

　　宫门大开，一位五旬宫人俯首弯腰，作出请的手势。萧晏迈起不甘而又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向正殿走去。并非很远的路，萧晏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曾信誓旦旦要踏平的土地，终是为了一人…

　　“吾儿奔波一路，不甚辛苦啊。”南萧皇帝似笑非笑道。“既你有意逼我来此，何必与我演这父子情深，有何条件，只说便是了。”萧晏愤恨，“吾儿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身骨气。”

　　“东燕来犯我朝，来势汹汹，骁骑大将军赵巍前赴战场护我疆土。南萧局势动荡，当朝宰相独大，朕须得寻人与之抗衡。太尉赵胤育有一儿一女，朝中甚得百官拥戴，其儿赵巍屡立战功，其女也已过及笄之年。依朕看，此女虽未有倾城之貌，也非文臣之女，但是啊，配你却甚好，吾儿意下如何啊？”南萧皇帝用不容置否的语气问萧晏。

　　“数年不见，陛下倒是给儿臣安排了桩好婚事啊！”话音落下，萧晏蓦的跪下“儿臣请愿领兵十万，半载，只需半载，臣必护送骁骑大将军赵巍得胜回朝！还请陛下勿动故人。”

　　“好！只要吾儿得胜归来，人，朕自然不动。”
　　殿外宫人不知殿内情形，只听到陛下爽朗的笑声传出，转瞬又死一般的寂静。

　　南萧监牢中，凤俏自是知道中计，只有心忧数十万王军安慰，在这鬼地方，又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了。
　　凤俏不解，南萧设计将自己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里，非但没有严刑拷打，还每日送来新鲜吃食。

　　被关在牢里的第十日，凤俏倚在墙边，听不远处的酒桌上的狱史吹嘘道“你们可知啊，这二皇子还俗啦！前日领兵十万，随那将军赵巍一起抗敌去了，哈，不巧，我家兄长就是军中正七品校尉，等我那兄长得胜归来，有了我的福分，必然不会忘了你们的哈哈哈哈”
　　“还要请大哥所照顾些”
　　“那是自然的”......

　　凤俏并未听清楚他们后面说了什么，只记得二皇子还俗了，领兵同一位将军一起抗敌。她的脑海忽然一片空白“你既说放下了，潜心修行，为何？为何又要回来南萧？为何又去了那战场厮杀？你，千万要好好的带着捷报回来！”
　　凤俏忧心，向吃酒的狱史唤道，“小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

　　只是半晌过去了，无人应她，仿佛她从未说过话一样。

　　一愿歌尽人不散待君还
　　二愿旧事故里归长安
　　三愿只身过千帆再无相思寄南山
　　.......
　　半载，边关将士得胜归来，
　　龙颜大悦，赏众将士，赐赵巍府邸，立萧晏太子，赐婚赵家小女，封太子妃，大赦天下。

　　太子成婚当日，举国欢庆，凤俏也被放出。

　　满街的彩灯，满城的烟花，一眼望不尽的烛红灯火。

　　和凤俏不解的眼神，她走到一家小店前问道“店家，何事举国如此？”
　　“你还不知道吧，太子萧文得胜归来，今日又娶妻赵将军家小女，可不是大喜事。陛下准许，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凤俏眼神躲闪道“是吗？”
　　小二应承，随即摆手请道“是啊，客官可用来小店一座啊？”
　　凤俏垂眼，轻声答道“不，不用了...”

　　待凤俏走远，
　　小二嘀咕道“粗布麻衣的穷酸样，真是影响生意”随即继续吆喝起来“客官里边请！”

　　凤俏身上并无银钱，索性还有那把“俏字”粉钗，寻到一处酒家，用钗子抵了二斤白酒，浑浑噩噩一路喝着，醉了酒就席地而坐，躺在地上看着月亮“萧晏，今日的月亮比我生辰那日还圆还亮，真是个好日子。”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次日，凤俏无处可去
　　自己既已遭北陈南萧合计暗算，西州自然是不能回去了。
　　凤俏一路打听，才知，西州南辰王府已改换牌匾，早就不再了，王军将士也大多都已战死疆场。不，还有，还有青龙寺，还是那个人寄托天下苍生的地方。

　　凤俏前来青龙寺，寻主持道“凤俏已无至亲，此生无所挂念，只愿同师父们一道，行善施粥，凤俏未有主持解惑大学问，但凤俏也愿尽自己心力，护一隅百姓安乐...”主持允了。凤俏便长处青龙寺。

　　两载后，
　　南萧皇帝大病不治，薨。
　　太子继位，同年冬，国号萧，立国二十年整，南萧皇帝前来青龙寺祈愿南萧昌顺。

　　当日，
　　方丈于大殿寻到萧晏，
　　道，故人狱中感染寒疾，这两年冬日愈发严重，半月前不治，斯人已逝，并交给他一封信。
　　转身帮他带上殿门。
　　萧晏颤抖的拆开信，
　　信中道，
　　-------------
　　凤俏此生，
　　有幸得师父收留，传授武艺，
　　有幸同王府师兄妹一起长大，
　　有幸可以上战场，护我疆土，
　　有幸能遇见军师，
　　对了，你还没有教我如何打赢你？你都不教我如何打赢你！
　　凤俏此生无憾，
　　凤俏粗人，没读过什么诗文，只记得时宜曾和我讲过的春日宴，诗中三愿，
　　凤俏亦有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盛世昌顺，再无硝烟，此生再不相见。

　　萧晏读完，
　　紧了紧手中的信，
　　终是忍不住，佛前长跪，无声痛哭。

　　史官记载
　　南萧立国二十年，皇帝萧文于青龙寺诚信跪拜一夜，次日归，有君如此，南萧国运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