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小宝石［娱乐圈］》梅子滚滚

41、第 41 章

　　颜枝失眠了。

　　凌晨两点，她望着天花板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下午许浮璃唱歌的身影。

　　难不成......一个想法浮现心中，颜枝睁圆了眼，连忙用被子捂住头，慌里慌张地缩进被窝。

　　快睡觉，别乱想。你是女明星，睡不好会长黑眼圈，今天节目录制唐婉茹也在，不能输，不能......

　　半小时自我催眠过去，颜枝把头探出厚厚软软的保护层。

　　完蛋！

　　额角浸出湿漉漉汗迹，几缕发丝黏在素白的脸上，往日潋滟的桃花眼失去了应有的神采，她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鼓点般的跳动似乎在暗示着，有些事情从第一眼开始，便注定无法改变。

　　反正睡不着，颜枝干脆起身靠在床头，裹着绵软的被子，仔细回忆她和许浮璃相识以来的点滴，试图找到种子萌芽的时刻。

　　不到一秒她便后悔了。无数个画面像旋转的走马灯，昏暗的房间里老电影似地播放着，没有源头，也没有终点。

　　她是这场电影唯一的观众。

　　《歌手之争》第一轮比赛结束，激烈角逐下，原本三十六名选手现在只剩一半。许浮璃所在的小组还有四个人，他们刚送走了离开的两名队友，正在回演出大厅的路上。

　　“太可惜了，茂子就差一点，唉！”虞长司握紧拳头，遗憾地说。

　　吴青岚走在他右侧，眉眼间露出几分疲态，一手揉着太阳穴，轻声说道：“结果已定，说什么都没用。”

　　“先找个地方休息，九点录制，第二轮是齐萍老师主场，只会比第一轮更难。”

　　四位导师风格各异，德高望重的杨歌王脾气最好，即使选手失误了也会耐心纠正。年纪最小的木安“重女轻男”，骂哭过不少年轻的男选手，却从不对女生说一句重话。

　　因为个人工作性质，白耀伦明显偏爱有原创作品的选手，会和他们交流创作思路。至于齐萍，音乐世家出身的她格外看重基本功，对选手们要求很严，达不到她的标准当场重来。

　　“音乐剧......”小姑娘闻雯皱起秀气的眉毛，脸白白净净的，“真的要表演音乐剧吗，我不会啊。”

　　“嗐，不就是一边唱歌一边演戏吗，我会，我教你！”虞长司拍拍胸脯，打包票。

　　“就你？”吴青岚停下脚步，横着斜撇他一眼，似乎不想多说。

　　“当然了，我可是我们四个里唯一演过戏的。”

　　虞长司右手揽住吴青岚，左手打算去够许浮璃的肩膀，却被避开了。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尴尬地挠自己的头，“璃哥，雯雯你们放心，有我在一定行！”

　　闻雯抿着嘴，神情显露了内心的担忧。许浮璃的目光黏在手机屏幕上，全程没说话。

　　比起即将到来的挑战，他更想知道昨天的事是真是假，颜枝的出现好像一场绮丽幻梦，忽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对了，今天唐婉茹是不是要来？”

　　一辆高调十足的玫红色保姆车缓缓停下，天宇大楼门口围满了人，一圈一圈拥挤，举着“长枪大炮”对准保姆车车门。万众瞩目中，雪白的脚踩着红色高跟鞋，高开叉长裙，修长的美腿，唐婉茹风情万种地走下车，抬起手和媒体粉丝们打招呼。

　　“婉茹婉茹！！！呜呜呜呜太美了！”
　　“唐老师看这边，哎对，这边！”
　　“您是单人录制，还是有其他嘉宾呢，能不能回答一下？！”
　　“后面的粉丝不要挤，让婉茹过去，大家快让一让。”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唐婉茹一行人朝后台休息区走去。途中正好碰上许浮璃他们，唐大明星驻足停步，手指勾着墨镜中间往下一拉，眸光从许浮璃身上掠过，勾起嘴角，摇曳着身姿离开了。

　　她的举动让其他人疑惑不解。

　　“她刚才，是在看我们？”虞长司不确定地开口。

　　吴青岚缓缓点头，又摇头。接着他看向许浮璃，“你们认识？”

　　“对哦我忘了，你们是一个公司的。”

　　虞长司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却没想到许浮璃给出了否定回答。

　　见其他人的目光聚集自己，他只能解释道：“我很少去公司，认识的人......不多。”实际上，他认识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啊？啊......那可能是看你长得好看。”敏锐察觉气氛不对，虞长司掉转话头，“不愧是当红女明星，气场真足。她来教我们表演吗，我压力好大。”

　　没人接他的话。短暂休息后，选手们陆陆续续来到大演出厅，人群中间姜明熙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好几位选手围着他，似乎在讨论第二轮小组分组的事。

　　《歌手之争》尚未播出，第一轮公演现场的观众大多是冲着自己偶像来的。例如姜明熙、吴青岚、郑玲尔、虞长司他们，已经有成熟的粉丝群体，自然有很多支持者。

　　因此姜明熙两场比赛得分相当不错，一些徘徊在淘汰边缘的选手主动找上他，寻求更多曝光度和话题度，让自己在残酷的比赛中存活下去。

　　许浮璃刚走进选手座位席，姜明熙便像是在他身上装了监控般，迅速转头看向他。

　　被注视的人轻抬眼皮，漠然与姜明熙对峙，又很快垂眼，像是看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正当姜明熙脸色变黑的时候，导师们到了。他立马变了脸，乖巧坐好。

　　一切准备就绪，演出厅灯光熄灭，大屏幕上开始播放短片。最开始是全部三十六位选手的大合照，然后有人离开，泪水洒在舞台，也有人被幸运光顾，踩着钢丝线上进了第二轮。

　　画面里人越来越少，音乐却变得更加激昂。古罗马斗兽场将猛兽困在一起，相互厮杀，而他们现在就像这样，竞争，胜利，失败，为了唯一的荣耀加身，登上最高峰。

　　短片播放结束，所有人在等着灯光重新亮起，却没想到只有舞台一侧点亮了一束光。

　　表演导师秀开始了。

　　身着旗袍的唐婉茹坐在沙发上，长发盘在后脑，斜斜插了支叮当作响的步摇，手里摇着一把丝质团扇，媚眼如丝地看向漆黑的对面，轻笑着说：“是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儿了。”

　　娇娇的吴侬软语像一个钩子，勾住所有人的心弦。演员身后的大屏幕随之亮起，播放的是一段极为经典的双女主对手戏。电影背景在二十世纪初，上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处处是危机。

　　潜伏在上流交际圈的女特工，准备把绝密情报传回去，却遇上了敌方军部大清洗，她只能隐藏自己等待时机，等待下一个黎明。

　　沉浸在唐婉茹美貌中的选手们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导师们察觉到了什么，笑了笑。

　　第二束光亮起，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卧槽，颜枝？！！！”有人喊出声，还有人顿时挺直了脊背。

　　颜枝穿着黑色大衣，领子往上翻遮拢了脖颈，露出一张苍白诡谲的脸。长发披散像是凌乱的网，缠绕着她，有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将手里的黑色雨伞放在支架上，颜枝捂着胸口咳嗽，缓了好会儿才沙哑着嗓子，“冒昧来访，打扰。”

　　“正巧路过，上来讨杯水喝。”不等唐婉茹回答，颜枝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伸手解开衣领透气。

　　“秦队长哪里的话，您要来，来便是了。”唐婉茹用扇子遮住嘴笑道：“只是我胆小，您一个人来就好，可别带其他朋友。”

　　屏幕画面慢慢拉远，隔着一层窗帘，有数名狙击手埋伏在对面的楼里，楼下也被铁桶似的包围住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房间里的女人毫无察觉，还在和秦队长开玩笑。

　　红茶被装在精美的陶瓷杯，热腾腾地冒着烟儿，端着它的人却冷冰冰的，连脸色都像化不开的雪水。

　　“上次在喜乐来，我们给吴小姐添了不少麻烦。”她一字一句，说的很慢。

　　“难得今天有机会，希望你见谅，职责所在。”

　　在颜枝说到“喜乐来”时，唐婉茹手里的扇子几不可见地迟凝了瞬间，再恢复了不紧不慢的节奏。

　　“劳您挂记，不打紧，不打紧的。”

　　提壶给颜枝斟茶，唐婉茹接着说：“秦队长是福建人，对茶一定很讲究。我的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只是滇地特产，希望您不嫌弃。”

　　“无妨。”

　　颜枝抬起脸，冷静无波地望向她，一针见血。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吴小姐。”

　　“‘黄鹂’是谁？”

　　明明是一句疑问，说话的人却笃定对方知道答案。

　　“黄鹂？”唐婉茹恰到好处地皱起眉，不解反问：“秦队长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哦？听不明白。”

　　颜枝的神情终于变了，她冷冷一笑，正想继续说下去，却压不住胸口的痒意。纤长的指节抓住衣服，猛烈地咳嗽，咳得人弯了腰，整个人快垂伏在椅子上。

　　半盏茶后，她终于抬起身子，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红，宛如化不开的暮色。

　　她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手按在上面，推向唐婉茹。

　　“吴小姐......看看呢。”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信封，大街随处可见。可信封上沾染的馥郁花香，却是百货楼里稀罕的进口玩意儿。整个上海城喜欢用这款香水的人不多，喜乐来的“红玫瑰”吴小姐，恰好是其中一个。

　　“这是我的信。”出人意料，唐婉茹直接承认了。

　　染着红色豆蔻的玉指拆开了信，她抖了抖轻薄的信纸，簌簌作响，接着蹙眉而问：“有问题吗？”

　　“‘黄鹂鸣翠柳，随风上青天’，好诗情，好雅兴。”

　　“就是不知，‘青天’又是何处？”

　　唐婉茹手里的扇子停了，她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望向窗外，她看不见潜伏在暗处的枪/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等来黎明。她就这么望着，直到茶水变凉。

　　紧接着，她笑着对颜枝说：“在一个，很近很近的地方。”

　　砰——

　　子弹穿透玻璃，留下一个圆圆的弹孔。花团锦簇的丝绸被猩红渐渐侵染，玲珑有致的躯体倒在沙发上，唐婉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捏住信纸，像是要融进手心。

　　接着，她垂下了头。

　　房间的门被暴力踹开，一群身着制服的人冲了进来，进到每个房间，开展地毯式搜寻。空气里红茶的香气顿时被冲散了，颜枝蹲下身，正准备拿回信纸，这张薄薄的纸忽然被另一个人抽走。

　　她的上司来了。

　　“‘黄鹂’的好嗓子，可惜了。”他用手指弹了弹信纸，啧了一声。

　　颜枝没有起身，她顺着唐婉茹没有闭上的眼眸，目光停留在沙发上的花纹。

　　军部的人把房间搜了个遍，却没料到绝密情报并不在吴小姐身上，也不在这所房子里，这次行动最终无功而返。

　　是夜，喜乐来歌舞厅后台，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在化妆台上，拿走了一朵丝绸扎染的玫瑰花。次月，在一场极其重要的交战里，军部防线泄露，大败。焦灼了数年的国内战势，终于迎来了黎明前第一缕曙光。

　　五年后，战争结束。离上海数千公里远的云南小镇，有一位面孔陌生的女士，她每天都会坐在沧澜江边，煮上一壶茶，就那么坐一下午。

　　偶尔，她还会练上一会儿字。有人走近瞧见过，是一句诗。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