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成为悟空的止痛药》乔叶离

12、十二

　　好再来客栈的掌柜荣春最近有一件烦心事。
　　本来，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客栈旺季。客栈人多，客人们临到年关也愿意多花钱买些更好的吃穿用度。虽然她和伙计们往往为客栈诸事忙得脚不沾地，但因为能比平日多赚不少银子，荣春还是十分愿意享受这份幸福的忙碌。
　　这一年也不例外。客栈的生意红火，账册上的收入也令人赏心悦目。

　　荣春本以为今年和往年一样，只需要抱着账册数钱就行了。然而，厨房里发生的一件怪事却让她开心不起来。
　　——最近，客栈厨房里晾着的腊肉频频失窃。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那些腊肉对荣春来说也值不了几个钱。她没把这当做多严重的事，只是在厨房加派了人手日夜看管，防止窃贼再来偷腊肉。
　　正巧最近客栈生意繁忙，有时到了夜里，也有客人下来点吃食。厨房的灶连夜不熄，伙计们轮次值班。
　　怪就怪在，哪怕厨房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没断过人，梁上悬着的几十条腊肉还是一天比一天少了。
　　一时间，客栈里的伙计们议论纷纷，都说必定是过路的孤魂野鬼盯上了后厨的腊肉，这才悄无声息地偷走了。

　　荣春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倒不是在乎这几条腊肉。只是大节下说遭了鬼，岂不晦气？如果那天有伙计说漏嘴，被客人们知道这客栈里不干净，还敢在这里住吗？尤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贵客，一向最在乎这些神鬼之事。
　　而且，荣春也不相信是鬼偷走了腊肉。鬼连个身体都没有，想吃腊肉吸个肉气就行了，还用真把整条肉偷走？肯定还是被人偷走的，只是技术高明没被发现而已。

　　为了揪出这小贼，荣春账本也不翻了，亲自上阵在客栈里招待客人，顺便暗自检视客栈中有无可疑之人。

　　比如现在正从客栈大门进来的这个人就很古怪。
　　此时正值冬季，蓉城的气候虽然算不上十分寒冷，但也着实称不上暖和。前几天街上还飘雪花呢。进来的这个男子却穿着清凉，布质护腕上方露出半截瘦削而结实的小臂，上衣的料子看着也很薄。
　　荣春又看了看这男子的长相。只见他朗目疏眉、鼻梁高挺，神态中带着不羁之意。再看他身材清瘦挺拔、譬如削竹，步伐轻巧而随意，看上去身手不凡。
　　这样的人，倒也不像是来偷腊肉的。荣春迟疑地想。

　　只见这男子进了门，却对掌柜荣春和店小二视若无睹。他抬起头，将二楼的客房扫视一圈，很快将目光锁定在二楼正中的客房。
　　他抬腿便往上走。店小二赶忙拦住他：“这位客官，请问您要住店还是打尖？若是住店，我们这里不巧已经住满了，还劳烦您去别处投宿；若是打尖，我们这里倒有好酒好菜伺候。”（1）
　　那男子并不回答，只是挠了挠下巴，侧身躲开他要往楼上走。

　　荣春刚才一直在后面观察情况，此时见这人要硬闯，便大步上来拦住他道：“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她伸手想拽住那男子，却被他灵活地避开，像疾风般掠过。
　　这人的身手像猴子一样敏捷又灵巧，莫非就是他偷的腊肉？
　　荣春叫道：“快把这位客官拦住！”店内的数名小二便丢下活计，赶来抓这乱闯的男子。

　　此时，天蓬小少爷正趴在二楼栏杆上看热闹。
　　不知为何，他对这人很有好感。见客栈里的伙计以多欺少，他不满地朝楼下喊道：“喂，你们这客栈做生意的，怎么能欺负客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
　　那男子闻言，竟还抬头朝天蓬乐了一下。他不再和伙计们戏耍，一跃跳上二楼，越过天蓬推开他身后的房门。
　　天蓬睁大眼睛：“喂，你干嘛？那里面住着人呢...”

　　话音未落，就见唐璇披着衣服打着哈欠出来：“天蓬小少爷，大早上又吵吵嚷嚷什么？”说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一看。
　　她惊喜道：“悟空，你来了。”

　　原来是客人的朋友？
　　掌柜荣春见势不妙，赶紧喝退众伙计，亲自走上来道歉。唐璇向她摆摆手示意没事，转身把悟空拉进房中。
　　刚才在外面看热闹的天蓬，以及隔壁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流沙也都跟着进来。

　　唐璇示意众人道：“你们自便，我先洗漱下。”她最近被天蓬小少爷折腾地很忙碌，本来想趁着早上多赖会床的。
　　悟空一只脚搭在膝盖上坐下，从旁边的桌子上抓起个梨，自顾自吃起来。
　　流沙默默给正洗脸的唐璇递皂角和毛巾。天蓬则凑到悟空旁边，上上下下打量他。
　　天蓬：“你是谁？干嘛来我们这蹭吃蹭喝？”
　　悟空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个人。他眼睛盯着天蓬，嘴里嘎嘣嘎嘣地吃完脆梨，头也不回地问唐璇道：“唐璇，你从哪里捡来的小花妖？”
　　天蓬：“什么叫捡？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妖？”

　　唐璇谢过流沙的帮忙，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头疼地过来劝和。
　　她对天蓬道：“这是悟空，猴妖。他是我最早认识的同伴。”
　　就妖力来讲，悟空比流沙厉害，流沙又比天蓬厉害。由此推算，天蓬的妖力应该比悟空弱很多，能被悟空一眼看出真身、却不能反过来看出悟空的妖身也很正常。
　　唐璇朝天蓬解释完，又对悟空道：“这是天蓬，不是捡来的，是...”她一时解释不来高太公和天蓬之间的事，卡壳了一会便简略道，“...是路上借宿时别人送的。”
　　悟空：“哦，那也没差，总之都是没人要的妖。也好，既然身份干净，一起走也没什么。”
　　眼见天蓬小少爷被那句“没人要”刺激到，马上就要发火。唐璇倒在床上，对流沙道：“流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很困。”
　　流沙没有指出她才起床不到一刻钟的事实。他贴心道：“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要不要再睡一会？”
　　悟空和天蓬本来正在吵嘴，闻言齐齐转过头来。
　　悟空：“你不是习武之人吗，怎么身子骨这么虚弱？”
　　天蓬：“说好了今天去对面的成衣铺做新衣服，你想借睡觉赖掉不成？”

　　唐璇叹气，瘫在床上朝流沙伸出手：“流沙，能不能拉我一把？”
　　她借着流沙的力爬起来，往屋外走。
　　天蓬：“你要去干嘛？去成衣铺吗？”
　　唐璇：“小少爷，我们早膳还没吃。先让我下楼取点吃的，吃完再一起去成衣铺。别着急，铺子里的布料又没长腿，跑不了的。”
　　流沙：“我去取早膳罢。”
　　唐璇忙道：“不用！我刚起床，正好活动活动。”一个大圣一个小少爷吵得她耳朵疼，她还想借机躲出去清净下呢。
　　反正流沙在这里，那两个人吵不出什么大动静。

　　唐璇决定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流沙看。她歉意地朝他看了一眼，一溜烟出门跑了。
　　她下到客栈一楼，也不着急买早膳，先呼吸一会早晨的新鲜空气，享受一下这里清静的氛围。
　　今日雪过天晴，天气格外清朗。可惜这里气候并不十分寒冷，加上前几日的雪并不大，所以也没能在地上积起来。虽然不能赏雪景，倒也免了清扫残雪之苦。
　　随着日头越升越高，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临近年关，出来买年货的人很多。对面的成衣铺中，也渐渐积聚起想要为新年做身新衣服的顾客们。

　　看来不能再磨蹭了，她还计划着今天和大家一起去做新衣服呢。再拖一会，恐怕去成衣铺要排好长的队。
　　唐璇向店小二点了一些馄饨、面条、水煎包、绿豆粥、萝卜干等寻常早膳的吃食，托他送到二楼正中的房间里。

　　三个妖怪见了吃的，难得齐刷刷安静下来。唐璇总算舒心地吃了顿早饭。

　　用完早膳，一人三妖一起去对面的成衣铺做新年衣裳。悟空本来懒得去，被唐璇以“大家都穿新衣服，你不穿的话没有团队精神”为由硬拽了去。

　　成衣铺的老板是一个圆脸姑娘，笑起来像面团一样可爱。她虽然忙碌，却依然十分热情地把唐璇一行人迎进店中。
　　天蓬很自觉地奔着最贵的布料去了。他很想把整家店都买下来，狠狠地搜刮一下唐璇的钱包。但是考虑到之前被流沙提醒过，现在买的东西未来在路上都要他自己背着，天蓬小少爷只好作罢。他最后只选了一匹玉红色的浮光锦做成斗篷。
　　浮光锦十分昂贵，但唐璇眼也不眨地替他付了钱。

　　天蓬的面色有些古怪。
　　不同于悟空和流沙，天蓬过去的十几年都以人类身份在高老庄生活，对人类的事要比另外两个妖明白得多，以至于他十分怀疑唐璇的身份。出手阔绰，武功高超，又能独自外出行走，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私下里，天蓬偷偷问过流沙。但流沙也并不清楚。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非要瞒着的事，唐璇没说只是觉得没必要。如果天蓬问她，她一定会据实以告。但他没问，她也就懒得费口舌。
　　而出于一些别扭心理，天蓬也不想主动问唐璇。这就导致他对唐璇的身份一直云里雾里，只有许多奇怪的猜想。
　　他打定主意，之后一定要找机会弄清楚唐璇的身份。

　　此时，唐璇正帮悟空和流沙挑布料。综合他们二妖自己的意见，以及唐璇觉得过年应该穿得喜庆点的潜意识，最终给流沙选的是一匹靛青的云纹蜀锦，也做斗篷；而悟空不喜欢色彩太鲜艳的衣服，也不喜欢斗篷，据他的话是“不方便做事”，便给他选了一匹素锦做短打。
　　唐璇自己选了一匹葡萄紫的织锦缎做曲裾。那料子是很深的紫色偏褐色，但在光下照着会映出流转的银色。她平常不喜欢穿这类裙子，因为不方便行动，但临到过年，也想偶尔穿点特别的。

　　唐璇选好布料去结账，来收钱的依然是成衣铺的掌柜，那个笑起来很可爱的圆脸姑娘。
　　“需要等几日，”圆脸姑娘道，“不过到除夕前肯定能做好。”
　　天蓬嘀咕道：“那就好。”他一定要在除夕当天穿上新衣服！之前在高老庄，过年期间他可是每天都穿新衣服的。

　　与此同时，成衣铺对面，好再来客栈的厨房。
　　此时刚过早膳时间不久，伙计们赶紧在给客人们准备下一餐前，去把自己的这顿饭用了。厨房里只剩一个厨子。
　　这厨子正往锅里的沸水中下羊肉。下完肉，他回身取了盐罐，准备往水里加点盐。
　　然而，就是这么几秒钟的功夫，在梁上挂着的、被掌柜荣春反复叮嘱要仔细盯着的腊肉，凭空消失了一条。
　　空荡荡的厨房中，除了他自己以外并无一个人影。
　　锅里的沸水依旧咕噜噜冒着泡，热气蒸腾。然而厨子却背后冷汗直冒。
　　这是，遭了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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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这段小二的话好像参考了《水浒传》里的某段，但我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一段了。姑且先这样标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