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觅良缘》元十二燚

3、兄妹俩 谈条件

　　良音在卧澜斋的书房给哥哥讲完寨子需要银钱的事情，想着齐家门脸这么气派，便把原本想求招安的意思换成自己是来京城要银子支援的。
　　说完这一长串的事情，良音提起面前的茶壶，一杯接着一杯给口干舌燥的自己灌着水。

　　“你说的这些，先前我就知道了，外祖父来过信……”
　　“胡说？”良音吞下茶水打断，“老头子都没念过书，超过十个字的整句子都写得费劲，用什么给你写信……”

　　齐良景站起身走到立柜前，从上头的小格子里掏出一沓纸，走到桌边摊在良音面前。那些纸上是画的多是图，偶尔搭配着几个字，只看那字迹的话，确实是石豹子写的没错。
　　“到底是什么情况？”良音开始不理解了。

　　齐良景收起“信”：“外祖父告诉我，他要出远门，你应付不了山寨的事情，肯会来求我帮忙，让我趁机会要求你回齐家。外祖父的意思是若他直接让你回齐家，你肯定不听，所以只能想办法让你主动找上齐家。”
　　所以，老头子才带走了全部家当？他一开始打的算盘就是让我离开寨子去齐家！良音攥紧了手里的杯子——要不是没钱赔，早就摔了这杯子！

　　老头子，想得美！良音愤愤：“我才不来齐家，若实在没法子了……我就把寨子解散！我，我一个人去闯荡江湖！”
　　“哦？你怎么闯荡江湖？你的名符在齐家，你出得了越安的地界吗？即便你想法子出了越安，你那山寨的人怎么办？”齐良景板着脸毫不让步，“山匪没有良籍，做不了别的营生。哪怕留在山里做个砍柴的，也要将柴火运进城里卖吧？你可以闯江湖，那山寨里成家的人，也要带着妻子儿女闯江湖吗？更何况解散山寨你也要给人家安置的银钱吧，还是说你要两手一摊，让山寨里算上家眷的近百口人自生自灭？”

　　齐良景的这番话可是捏住了良音的七寸。许久良音才放下手里捧着没动的茶杯，垂头丧气的：“那好吧。那哥哥找个时间把银两送给我吧，我给寨子里的兄弟分完就来齐家。”
　　“我手头没有那么多银子。”齐良景又开口。齐家虽然是官宦人家，但齐家三房却并不富裕，三房没有母家的嫁妆，齐三爷去得早也没来得及置下家业，现在三房的财产都是齐老太爷分下来的。前些年齐良景一直在准备科举，没有精力打理那些田产铺子，于是三房的财产也越发丰厚不起来，这时齐良景无法拿出这么多现银。

　　“那哥哥方才还这么慷慨激昂……”又拿不出银子。
　　“朝廷后天要颁今年第一批招安令了，若是你答应回齐家，我便去安排。”齐良景想的法子也是招安。

　　“我有别的选择吗……”良音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小声嘟囔，“唉，便宜哥哥没好货啊.”
　　“你说什么？”齐良景压低了眉头。

　　“没有没有！”良音坐起身子，一脸乖巧，“我说我到了齐家，齐家能接纳我吗？就算接纳了我，家里凭空多出一个人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吗？”
　　“齐家一直留着你的位置。你在齐家的女儿中排行第四，家里对外称你养在城外的庄子上。在外养着的姑娘到了快要婚嫁的年纪回家议亲，再正常不过了，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良音点了点头，齐良景又接着说回招安的事情：“留下你们山寨的信息，我下午便要去办，不然来不及。你们收拾一下，后天招安令下来就会来人安排收缴……对了，我明晚会先去那里接你回齐家。”

　　“明晚？太仓促了吧？”良音慌了，怎么出门一趟，今晚就变成在寨子的最后一晚了？“再说，再说我得参与寨子上缴的事情啊，我可是一寨之主！大当家的！”
　　“就是不能让你掺和进去。负责越安界内招安的，连带兵丁，都是京城的巡卫抽调的人手。若你在他们面前露了脸，以后在京城定会多有不便。家里也只有我和祖父知道母亲家中的事情，若是你那山寨里的人不知道你同齐家的事情，那便继续瞒着。”

　　“寨子里确实没人知道……别人知道又有什么‘不便’？是觉得我的出身让齐家丢脸吧！我可不觉得山寨丢人，当寨主那可威风得很。”
　　良音虽然长在山野，但幼时也是被姥姥好好教养的，是明白大家族、尤其是在朝为官的大家族，他们的门楣是何等重要。这样的家族里谁的名声不好，是要连带着父母兄弟都受影响的。若是要京城里的高门大户知道齐家和山匪有姻亲，还有个在匪窝里养大的姑娘，定然叫外头说齐府闲话。

　　知道良音只是嘴硬，齐良景虽不拆穿，确也不客气：“威风是吧？如果你想耍威风到处张扬，那我也顺理成章……到时候把你养不起寨子所以回家的事情也一并张扬，再看看你怎么威风。”
　　“好狠的心……”这么狠的心，肯定是随了那个负心爹。

　　“好了，我狠心不狠心的，以后再聊。现在到了晌午，也不便留你”齐良景起身要送客，“在明晚接你回齐家之前，越安城里见过你的人越少越好……这个时辰大家多在用膳，路上人少些，你就趁现在出城吧。”

　　齐良景又叮嘱了一番明日戌时会去豹子山接人的事，最后从里屋给了良音拿了个包袱出来，说是里头装着明日进府要穿的衣裳。
　　良音被带着走到了门口，想起来自己有个事要说。
　　“哥哥，我能带个人一起来吗？我有个丫鬟自小跟我一起长大，也是没爹没娘的，寨子散了，她可就没去处了。”

　　良音说的是一个叫阿菱的丫头，比良音还小上一岁，原是豹子山王樵夫家的女儿。阿菱一出生便没了娘，七岁那年父亲上山砍柴，不巧遇上了发狂的野猪，被追着从山上滚了下去撞破了头没了性命。
　　老实的阿菱被姨母接走，原以为是姨母好心，阿菱去了才发现姨母是要给自家的傻儿子定个“童养媳”。阿菱年纪虽小也知道不是好事，当晚就从姨母家跑了出去。两日后饿晕在山里的阿菱被人捡了回去，要把她卖给人婆子，交易的时候正巧石豹子路过，见她哭喊得可怜，就将她买了回去给良音做伴。

　　良音得了伴儿十分开心，每日带着阿菱一起念书识字，一起跑马打猎；而阿菱性格实诚，特别听良音的话，良音去哪儿她去哪儿。阿菱身量不高却天生大力，成了良音制霸孩子圈的好帮手。

　　“那姑娘脾气秉性如何，人家愿意随你入府吗？京中规矩多，你有层小姐的身份，但人家做丫鬟的，难免被欺负。”
　　“脾气是极好的，因有口吃，也不爱说话；人很能干，虽然比我小，却一直照顾我；小时候家中苦，她什么活儿都会干；心肠又好，看到猫啊狗啊受伤都会救下来……”阿菱的好，良音可数不完，“至于受欺负，阿菱天生神力，两个男子都不是她对手，谁能欺负她。”

　　“人家比你小还照顾你，你说起来挺得意？”亲哥哥惯会抓重点。
　　“我也照顾她呀！她读书识字、骑马射箭都是我教的！”自然是相互照顾的。
　　“若是人家愿意跟着你，你就将她带上，府里按一等女使给她发月钱。若是人家不愿意，我也会帮你好好安置的。切不可只顾自己，勉强人家过来。”齐良景心里也希望妹妹能有个伴，免得齐府环境太过陌生，让她不适应。

　　临出门，齐良景又从书桌后翻出了一块长命金锁递给良音。齐良景伸手揉了揉良音的头顶：“虽然是很久以前准备的，但现在才有机会送给你，是我这个哥哥迟来的见面礼。”
　　“我会好好留着的！”那长命锁是个小孩准备的，良音已经戴不上了。

　　齐良景叫来了贴身侍候的小厮松宜，让松宜备上下人们采买用的马车，领着良音从后门离开。
　　骑着马走在回寨子的路上，良音脑子里滚动着这半日里发生的事——进城一趟，事是办成了，人却也搭进去了。自己要从小土匪变成大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