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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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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杨研在科室里的最后一天,他终于还是和同学换了班。
查完房,刚做完夜班的我本来可以走了,但是却被叫去了主任办公室。在转角的地方,我看到杨研从里面出来,垂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我今天特地赶来的。”主任板着脸说,听了这句话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昨天我刚从外面回来,”他看着我,一副惋惜又懊悔的样子,说,“小杜啊,对于你的工作,我一向是很满意的,做事情效率不错,而且很有责任心,但是……”他顿了顿,“你知道我今天找你什么事情吗?”
我摇头。完全不知道。
有必要让大主任一回来就在周末赶过来找我谈话的事情,想来一定有些分量,但是一点都没有先兆,我完全没有头绪。
他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为难,“小杜啊,这大概只是谣传而已,你想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么?为什么人家要诽谤你?”
“什么诽谤?”我摸不着头脑,“主任,到底什么事情啊?”
“有人说你是同性恋,”他说了以后,马上又补充到,“那我当然是不相信的,一个工作这么出色的人怎么可能是呢?小杜啊,你不要当真啊,不过例行公事我还是要找你来问问,你也不要多想,就当谈谈心好了。”
工作出不出色到底和同性恋有什么关系呢?我在心里冷笑,他的样子,明显已经相信了,但是却说得这么虚伪。
“主任,他说得是真的。”不知道是因为头脑发热还是我那愚蠢的自尊,或者只是和自己的赌气,当时的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要掩盖这个事实,“我是同性恋。那不是谣传。”
主任睁大了眼睛看我,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这个事情……小杜,你也知道我们医院是个综合性的大医院,如果这种事情被别人知道的话……尤其这是外科,需要手术,很多创伤性的操作……”
他的意思,就好像我患上了爱滋,他可是主任啊,却一点常识都没有,同性恋,并不是爱滋的同义词。
“我知道了,”我冷冷地说,“正好最近家里有些事情,我想请个长假。”
长假的意思,和辞职查不了多少。
他看了看我,点点头,一副痛失人材,人材却大大令他失望的模样。
我出了门,看到不远处的杨研。
难道……
不可能!我拍打自己的脑袋,他说过他不会说的。
我已经有些混乱了,我说服自己同他无关,可是……
“杨研,”终于,我忍不住了,与其这样瞎猜,不如当面问个清楚,我乘他一个人时截住了他,“有件事想问你。”
他看着我,有些推搪地说:“我还有事……”
他的态度让我很不舒服,于是我头脑混乱地口不择言起来。
“能有什么事情!”我声音有些大了,“难道现在和你说句话还不行吗?还是说你在背后做了什么事需要掩饰?”
他怔了一下,气愤地反驳:“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在背后做了什么?什么叫掩饰?你把话讲清楚!”
我看着他,想问,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他似乎猛地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想问的是匿名信的事情吧?”他冷笑,“原来是这件事情,你觉得是我说的吗?”
他果然知道……
“杜清,原来你一直这样想我,”他苦笑一声,“你觉得是就是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次,你对我,还真是不错,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残忍的人……”
他无奈而又绝望的眼神让我心痛,我拉住他,“杨研……”
他不动声色地甩开我,转身而去。
再一次地,我做了一件错事,绝对不会是他,我相信,可是现在,挽回不了了。
“同榆,你们这里缺人吗?”我窝在他的沙发上,喝着他没能从我手里抢走的啤酒。地毯己经换了一条,原本那条可以值上我一年工钱的高级地毯已经被处理掉了。
“怎么,你要介绍谁来?”他头也不抬地在电脑前面看东西。
“我。”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干什么你?工作很闲吗?做兼职很辛苦的。”
“不是兼职,是全职,”我起身绕过去坐在他电脑桌前,笑了笑,“我被炒了。”
他瞪着眼睛看我,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没有话对我说吗?”我看着他受惊吓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有趣。
“啊,”他反应过来,“没有,我们人手满了。”
“可恶的家伙!”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太明显了吧,有这样见死不救的吗?!”
他夸张地张着嘴按住我的手,喊着:“谋杀!谋杀了!”
他的手很温暖,那种温暖像个钩子,钓起了满腹的寂寞和不甘,我放开了手,猛地扑在他的怀里。
“同榆,”我哭着说,“我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工作没了,感情也没了……”
他失措地抱着我,身体有些僵硬,没有说话,只是像往常一样任我哭着,一只手轻轻在背上有节奏地拍动,就好像哄着撒娇的孩子。
许久之后,他才放开我,“杜清,”他说,“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工作,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应该穿着白大褂去做医生,那样的你,才像你。重新找个医院吧。”
他就是这样,不会纠缠着问我原因,却可以作清楚的提醒。
告别了他回到空旷的家,想起杨研的眼神,怎么也不能入睡。那是失望、痛苦又交织着无奈的眼神,我知道自己伤害了他。
他说的对,这一切,都是我破坏的。
我披上衣服,来到医院。他在伏案写着东西,透过办公室门上的窗口,我看着他的背影,已经很熟悉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陌生。
明明不久之前还可以喝着茶水亲密地拥抱,现在却只有偷偷地观望,我感觉真像是一场梦,不知道那幸福的是梦,还是现在。
今夜,注定无眠。我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翻腾的片断纠缠着我的心脏,像要把它压碎一样。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十二点,会有谁打来?
“是我……你睡了吗?”
心猛跳起来,我“啪”地挂了电话。
虽然说过不管多晚都可以找我,可那段时间已经永远的过去了。我不敢相信,一个人可以在狠狠伤害了别人之后,还能在若干年后这样若无其事地说着当初的约定。